第七章 萬妖蠱
寒酥城內，又飄起了小雪，散落的冰晶鋪滿結滿青霜的石瓦。
這一年，城內的雪下的不是很大，卻刺骨的寒冷，街道上，隨處可見薄薄的一層青霜，有的房簷下，還垂落著水晶一般剔透的冰棱柱，城內的老百姓將其稱作冰溜子，渴的急了，摘下一段，不僅解渴，嘴中還泛著一股子甘甜。
閣樓內的一個女子，玉手輕撚，端起玉杯，一飲而下，吐出一口哈氣。
她麵容冷淡，如這下落的霜雪一般，這淩厲的雪景，卻隻是襯得那傾倒眾生的絕美容顏，更加如同仙女下凡一般。
“你在這裏，我還以為，你離開了寒酥城，看來老板娘不僅會釀酒，膽識更是過人”
老板娘食指在杯口不斷地打轉。
“論起膽識，我哪比得上你，你現在可是個名人了，原縹緲峰，易塵”
“你來到此地，說明我要的東西你拿來了？學得幾招幾式？”
“此等天道，我自是要窺探一二”
易塵手持這天道之書，怎能不看。
“如此說來，你想要據為己有？”老板娘妖氣斥，桌上玉杯崩裂，一分為二。
“老板娘稍安勿躁，書我自是要還你，此書我看過，已對我無用”
天道之書，玄妙在此，無論你看多少遍，機緣便還是那些機緣，卻不乏如同重生之人，心境大變，尋得那新一方的天地。
易塵單手將書奉上。
看著易塵垂落的左手，老板娘移開了目光。
全神貫注的看著這本夢寐以求的書，此刻到了手中，卻顯得尤為不真實，顯得心中空落落的。
桃笙摸著通天寶籙的雙手有些微微顫抖。
易塵看在眼中，幫桃笙翻開一頁道“老板娘，這通天寶籙是要給你，不過，”
易塵一頓，掃了一眼桃笙，見她仍死死盯著通天寶籙，不知在想些什麽。
又繼續說道“不過，我要先請教請教，這通天寶籙，七十七，萬妖蠱。”
易塵手一揮，通天寶籙自動翻開。
看著麵前的一片空白，桃笙心生不妙，條件反射一般奪書翻出窗外。
“轟”
一聲巨響，幽靈一般綠色的火焰升騰，整間房屋瞬間葬身一片火海。
幽綠的火光在這雪中猶如飄落的螢火蟲，安靜，祥和，死寂。
火海之中一人甩了甩左手殘存的火苗，拍打著身上的衣服，緩緩走出。
“沒想到吧，你以百種妖練成我這殘缺不全的百妖蠱，卻沒有想到，成了我習得這萬妖蠱的契機。”
“我隻在這通天寶籙中尋得一種仙法，便是這完整的萬妖蠱，哈哈哈，你已成人形，相必早已修行千年，吃了你，我便有了千年本命蠱。”
通天寶籙，七十七，萬妖蠱，以身為引，食天下妖，得妖力，萬妖成，萬命隨身，不死不滅。
易塵便是靠這萬妖蠱，其身體內有百種妖獸，也就有了一百條命，不僅頃刻之間身體恢複，甚至更甚從前，如今的易塵，舍棄了傷痕累累的人身，沒有了壽命之限，已成真妖。
桃笙撕下沾染上火苗的衣袖“原來如此，你棄了那副皮囊”
“哈哈哈，非但如此，這萬妖蠱的玄妙，你便在我體內與我一同觀賞吧，待我吃了你，毀了你手中的通天寶籙，便去那黑龍潭，到那時，我看天下誰能擋我。”
“口出狂言”
桃笙身上光芒大盛，盤坐之間雙手做撫琴狀，古琴勾勒落於掌間，粉色的光芒將雪花染得一片花海。
易塵體內妖獸最高修為便是那五百年的幽冥，桃笙上千年修為被封，雖勉強維持人形，但實際修為不過五百年而已，她的依仗乃是那七絕琴音。
但通天寶籙中的序號可不僅僅是序號，越是靠後，越是恐怖，大有竊取天道之威。
能在這寶籙中留下一招半式，哪一個不是上古大妖，通天之輩，傳言，人族之祖，在這寶籙中留得一式，從而登上王位，使得人族繁衍至今。
自那以後，這寶籙的空白，上萬年未被填補，自始至終都是沒有人能夠超過那一式。
對上七十七的萬妖蠱，它六十九的七絕琴音還真是不夠看。
桃笙不敢大意，一時間，宮、商、角、徵、羽五髒正音齊發。
“你已報仇雪恨，還要做什麽？”
“報仇雪恨？哈哈哈，你不會懂。殺我家人之人，我將其剝皮抽筋，可我真正想亡的是這殺人誅心的王朝。”
少年單薄的衣衫在這寒風中飄蕩，燃盡之時，少年麵色出奇的冷靜。
說了一句話’“這王朝，殺人不見血啊”
寒酥落地，最先落下的被撞得粉碎，逐漸，越來越多，堆積成了銀白。
桃笙衣衫血跡斑斑，嘴角鮮血溢出。
“後來我知道，妖的血也是紅的”易塵一手臂化作巨鉗，背生鷹翼，雙腳化作熊掌踏在雪地之上，搖搖欲墜。
易塵搖晃的走向桃笙。
巨鉗脫落，如此，又死一妖。
土黃色的鱗片如筍尖一般層層附著易塵的手臂，劃過地麵。
積雪分裂，地上的石子摩擦出耀眼火星。
易塵舉起手臂，尖銳之處指向桃笙玉頸，吹彈可破的肌膚一抹猩紅順著鱗片留下。
“滴答，滴答”
血液的溫度將積雪融化，開出鮮紅色的血花。
“我，終於也是走到了這一步麽”
桃笙自嘲的笑了笑。
額頭印記蔓延，體內血氣翻湧，此刻桃笙強行破開封印。
寧可玉石俱焚，也不願讓易塵吞噬。
“你這個，瘋娘們”易塵見桃笙妖氣節節攀升，瞬間明白這女人此刻要瘋狂吞噬天地間的靈氣，提升修為破開封印，這樣做的後果便是香消玉殞，消散於天地之間。
易塵咬著牙，最終下定決心，震動雙翅，盤旋空中一圈，惡狠狠地盯著桃笙，在最後一刻，終是憤憤離去。
此刻的桃笙已經無法停止，過往千年，唯有這二百年點點滴滴在腦海中回應。
書生輕搖紙扇，飲盡桃花釀，提劍戰妖王。
醉醒浮生舊夢裏，青絲如瀑泱城池。
妖氣膨脹到極限之時，桃笙閉上了雙眸，一絲清淚劃過。
“你這負心人，便是到了最後，都沒能聽你親口說。。。。。”
桃笙自雙足起化作點點桃花，身軀逐漸消失，隻留下額頭印記栩栩如生。
此時，耀眼的金光迸射而出將妖氣一口吞下，收於印記之中，傳入四肢百骸，重塑肉身。
無比溫軟的觸感，仿佛有人從背後雙手環繞。
“桃子，你還好麽”
一男子於金光之中翩翩而來，一手紙扇輕搖，背一劍。
桃笙雙目睜開，妖氣外放，修為節節攀升，兩行清淚在這寒冷的城內尤為滾燙。
通天寶錄，六十九，七絕琴音，，大成之時，淩空化琴，練至四絕，陰陽分裂，心魔現，至七絕，心魔便無法祛除。
通天寶籙，第八十。緣起緣滅，隻有曆經情劫，大徹大悟方可領悟。
印節一起，便再無回頭，以自己終生修為封印他人修為，封印修為多少憑施術者決定，被封印者一遇生死劫，便浴火重生，解開封印，逐漸獲得施術者及被封印的所有修為。施術者施術後，必死。
用過緣起緣滅之人，注定與相愛之人再無相擁，不僅身死道消，神魂便是不入輪回。
“我在生命最後一刻領悟這太虛劍意，留得一縷神魂在你的封印之中，如今幫你除去了心魔，我便是要離去了。桃子，我還是放不下你，我。。”
最後兩個字模糊之間，金光逐漸消散，桃笙終究是沒聽清最後二字，她起身擁向金光，金光化作螢火點點，消散天地之間。
桃笙懷中通天寶籙自動翻開，通天寶籙，第八十，緣起緣滅。
湧入識海這一刻，桃笙知曉，自己心魔起時，劍一便是知曉，她卻越陷越深，劍一四處拜訪，無一人知曉這除去妖物心魔的方法，最終，劍一那場大戰後，悟得這太虛劍意，劍一確是老了。
劍修的局限性一覽無遺，雖俯瞰芸芸眾生，卻終將迎來大限，劍一天賦異稟，以道養劍，雖修為雄厚，使得容顏不改，獲五百年陽壽，卻在那一戰將體內元氣揮霍殆盡。
臨死之前，便順著心魔，將其引來縹緲，在這最後一刻，封印自己一縷神魂，用這緣起緣滅封了桃笙的修為，使得心魔不得興風作浪。
“啊！！！啊啊啊啊啊！！！”
桃笙瘋了一般捶地，懷中錦盒墜落，厚厚的雪從指間傳來冰涼的觸感。
桃笙拾起木簪，插於青絲之間。
雙目無神，唯有左胸傳來從未有過的陣陣劇痛，那感覺時而悶，似有一物劇烈撞擊，呼吸困難，有淚卻再流不出，耳鳴嗡嗡作響。
雙目眩暈，天旋地轉，四肢鬆軟，無法站立，胸口似有一物緩緩下墜，卻劇痛無比，時而鈍痛，時而有尖銳之物劃傷，時而有物穿過，時而被揪起，每呼一口氣，便如同絞痛一般。
此刻，無飛花，落雪，微風，鳥語，仿佛與這世間一切隔絕。
鼻中硝煙湧入，飛屑的銀灰在空中翩翩起舞，飄入鼻中，桃笙這一世，便再無法忘記這種氣味，對她來說，這種氣味，這種感覺，這種幻象，便是所謂心痛。
這一天，桃笙有了心。
這一天，通天寶籙文字若隱若現，通天寶籙，八十二，太虛劍意。
“夫君，等我取得此地的玄晶，南方的離火，北麵的璞玉，西方的泉水，燒得世間最美的玉盞，我再來為你釀製這桃花釀，我隻為你釀這桃花釀。”
那昔日的桃花仙子，傾倒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