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回
\"半個月前。\"想起那天,她至今後怕,每天醒來,都希望那隻是一場噩夢,而不是真實發生過的遭遇,
\"不再經營凝香坊後,你時常在外忙著逮捕咽匪,我一直悶在家裏,孤獨一人,那天突然想飲酒,家裏的酒沒了,我就出去打了些,半醉時,那個畜生突然闖入,說是在街上看見我,尾隨而來,我想反抗,卻毫無力氣……\"餘下的,她沒臉再說。
當時他還在剿匪,但是中間回來過一次,還在家中住了一天,卻不曾聽她提過半個字,\"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告訴你有何用,\"香兒不由苦笑,\"你還不是怕人知曉,隻會叫我忍讓,息事寧人!\"
她還在記恨去年她平白無故被打一耳光時,他不肯讓她去公堂一事罷!封廉不明白她怎會將兩件事混為一談!
\"這能一樣麽?那隻是口舌之爭,這次是被欺侮!倘若你被人玷汙我還不為你出氣,我還是男人麽?\"
事後諸葛亮?香兒聽來甚覺可笑,\"那時你都嫌丟人,此事不是更丟人!你若知曉,必定會嫌棄我,我又怎敢說?\"
\"我……\"他正待說話,卻聽她又接著道:
\"你可知道,這人就是去年打我那個女人的丈夫!當時你若許我去公堂,夫人必會為我做主,給他們個警告,他也不敢如此放肆!
他就是看我們膽小怕事,才敢趁你不在家中如此猖狂!\"說到此,香兒對封廉,竟生出一絲恨意,又厭惡忍辱而活的自己,
\"如今我已是不潔之身,殘花敗柳!不配做你的妻子。\"
\"香兒……\"
聞聲,香兒看著他,其實內心還是很期待他能告訴她,他愛她!他不在乎那些!可是封廉開了口之後,就再也沒有下文。
自嘲地笑笑,她隻好佯裝滿不在乎的模樣,以掩飾她的失望與不甘,\"你在乎,這很正常!\"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也明白香兒一個弱女子,遇見壞人,壓根兒無力對抗,被欺負的她實屬無辜,可是,一想到她被別的男人強上,他的心,就莫名急躁,痛苦的封廉扶著額頭,劍眉深鎖,\"你給我些時日去接受。\"
一開始就不能接受的話,又何必勉強?香兒無言以對,依在床邊,側臉看向帳裏,不再說話。
封廉尷尬起身,抬著沉重的腳步去了西屋。
本以為苦盡甘來,他與香兒終於可以過好日子,豈料天降橫禍!他該如何?口是心非說自己不在乎?明明此刻的他很介意,可他也不能棄她於不顧啊!畢竟是真的愛她才會娶!他又怎舍得輕易離棄?
然而究竟該如何抉擇,他始終無法做決定。
三日後,香兒忽然來找明珠。已經許久未過來的她突然串門,明珠瞧見她很是喜歡,拉她坐下說話,她卻哀著一張臉。
明珠問,\"可是家裏有困難?若是有,你大可說與我聽,我必會盡全力幫你。\"
被問及此,一向喜眉笑目的香兒麵上,難得顯現出哀怨之色,\"這件事,誰也幫不了,是他自個兒過不去那道坎兒!\"
這樣的語氣與神色,令明珠訝然,小心翼翼地問她究竟所為何事。
既打算過來,她便沒想著瞞明珠,遂坐定與她道出原委。
聽罷此事,明珠驚得久久不能言語,這才多久沒見,她居然經曆了如此殘忍之事!半晌,她才忍不住歎了句,\"這便是人生無常麽?\"
香兒也不懂,老天為何要無情的折磨她,\"許是我上輩子做了壞事,這輩子才不得安寧。\"
\"你打算如何?\"看她帶著包袱,明珠心生不好的預感。
也是猶豫了三天,她才決計如此,\"我想離開他。\"
果然是,看來香兒真的對他絕望了……
雖不知該如何評判此事,但明珠身為外人,自然是勸合不勸分,\"他不是說,讓你給他些時日麽?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他就自個兒想開,回頭來找你。\"
香兒哀憐一笑,\"夫人何必安慰我?他現在的態度,才是他最真實的想法,人心中的刺,是拔不掉的。他永遠不可能當作那件事沒發生過,而我,也不想因此委屈一輩子,處處看他臉色。
實則,在他不許我開店時,我們已經有了分歧!我生性愛說話,喜歡與人逗趣,而他想要的妻子,是老實在家相夫教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那種,我真的,做不到。
悶在家裏這三個月,我壓抑得快要瘋了!卻也不想與他說,明知他不會理解,又何必浪費口舌?
如今出了此事,他一再沉默,我告訴自己,給他三天,三天內,隻要他來找我,說不介意,還想與我過日子,我便再不計較其他,好好跟著他,若他不來找我,那便是不想再繼續,隻是礙於麵子,不好出口趕我走,
既然如此,我再待下去,實在沒趣!不如自個兒走了,不討人嫌。\"
\"或許他並不是這個意思,或許他在等你找他?\"
\"一切可能,這幾日我都想過了,不過自欺欺人罷了!真愛一個人,又怎會舍得看她心碎而不去哄?\"
香兒說的是,至少她與福康安若是鬥嘴,不到一天,他都會來找她低頭,斷不會等到第二天,而封廉這次,三天不理她,實在是傷了她心。
\"我悄悄離去,他並不知曉,而夫人待我情深意重,我不能不辭而別,令您擔憂。但我意已決,夫人不必再勸,\"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香兒瀟然道:
\"您且放心,我隻是,想開始新的生活,並不是看不開,我想,我的離開,對兩人都好。\"
雲霄在旁聽著,許久未說話,隻因太過動容,她似乎在香兒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種無奈,她感同身受,但香兒並不悲哀,她有自己的想法,也想好了自己的路,這就足夠,
\"夫人,既然香兒已經決定,我們就該祝福她,支持她,若是勸她留下,那麽她的餘生,便隻剩將就!\"
雲霄的話,說到了她心坎兒裏,感動的香兒起身,上前握住雲霄的手,冰涼了許久的心終於有了一絲暖意,\"有你們的理解,香兒不枉此生!\"
\"嗯,\"雲霄點頭道:\"今後,即便一個人走,你也不孤獨,因為有我與夫人,還有蘇果,在默默地關懷著你。\"
香兒終於展顏,慰人慰己,\"我不會自怨自艾,我會努力讓自己的日子過得精彩!
沒有遇見封廉以前,我是笑著的,沒道理離開了他,我就活不下去啊!而他……\"男人,自不可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她走後,封廉會找誰,也不是她該管的,
\"我想,他會遇見他想要的,適合他的女子。\"
目送她離去,明珠與雲霄皆是唏噓,福康安得知後當即立誓,\"往後我再不會給任何人說媒賜婚!也是邪門兒,促一樁,散一樁!\"
瞧他懊惱的模樣,明珠隻覺好笑,反過來安慰他,\"你也是好心嘛!\"
話雖如此,然而,\"不是好心都有好報。\"
笑過後,明珠頓生感慨,忽然上前抱住他腰身,依在他懷中。
如此主動,倒令福康安受寵若驚,喜滋滋悄聲問她,\"可是想要了?\"
明珠不由氣苦,除了這個他還會想什麽?\"天天要?你也不怕傷身?\"
除了在宮裏被九公主下藥那一次,其餘的時候,他從未感覺力不從心,\"精力充沛,不要豈不浪費?\"
\"少貧嘴!香兒的事令我心裏很不舒坦,\"明珠惆悵道:\"若說封廉有錯,可男人都愛麵子,也是人之常情,但他能為香兒出手,想來也是在乎她的,隻是後來一直沉默,著實傷了香兒的心。\"
猛然想起自個兒是個官,福康安提醒道:\"等等!你們的重點,為什麽都是香兒與封廉?沒人在乎那個被他們拋屍河中的人麽?一條人命哎,你好像絲毫沒放在心上?\"
明珠可不覺得他死得冤枉!\"那樣的畜生就該死!\"
她說的是人情,他卻得考慮法理,\"但你可有想過,好好的一個人死了,家裏人不會找麽?不會報官,不會調查?\"
\"可這幾天城中並無動靜。\"三天了,並未聽說誰家死了人到官府去鬧。
福康安有些不太理解,\"也是奇怪,他總有小廝隨從,難道就沒人知曉他去了哪裏?沒人去香兒家問?\"
明珠也不明白,大概猜測著,\"聽聞他妻子十分彪悍,上次不還闖進店去打了香兒!許是他做賊心虛,怕府上隨從知曉,知會他妻子,幹脆一個人悄悄的出去了。\"
\"這倒有可能。\"
明珠倒不擔心這個,\"管她會不會追究,縱然追究,料想你也能擺平!\"
這話說的,好生輕巧啊!愣怔了一瞬,福康安裝模作樣地強調道:\"我可是好官兒,你要我徇私枉法?\"
\"得了罷!\"對他再了解不過的明珠是聽不得他自誇好人,\"明明是狼,何必裝羊!\"
\"色狼麽?\"這個他承認,附耳低語,\"隻對你色!\"
沒心思與他打情罵俏,明珠哀歎一聲,擁著他,更知珍惜,\"隻能說,世間如你對我這般好的男子,實在少有。\"
這算是誇他?美滋滋的福康安暗歎蒼天開眼,\"明珠,你終於知道我的好了?\"
她又不是第一日知曉,\"我一直都知道啊!\"
\"可你從來不誇我!\"
這也值得計較?\"你又不是小孩子,還想聽誇讚?\"
\"有誇讚才有動力!\"好話聽來自然受用,\"你每日誇我幾遍,我加倍對你好!\"
\"哦!\"明珠故意曲解,眸帶不悅,抬首問他,\"你的意思是,我不誇你,你就不對我好了?\"
\"哎?我沒這個意思!\"怎麽說著說著就被她帶到了溝裏?
她當然知曉,他的本意,嬌羞一笑,遂墊起腳尖,輕啄他唇,卻被他攬住腰身,深情回吻……
要多幸運,才能遇見他,得深情,享專寵,福禍無離棄,風雨總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