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回
香兒不作聲,算是默認。
花姨怕福康安不高興,忙打岔道:\"哪兒能啊!香兒不認識他,是他一直糾纏,今兒個香兒就是您的人了!\"隨後又對她厲色道:\"還不乖乖跟福爺去!\"
香兒無奈,欲言又止,卻見身邊的封廉上前對福康安道:\"我為湊銀子,是以來晚,在下願將五百兩給你,請你讓香兒跟我走。\"
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花姨恥笑道:\"五百兩換一千兩,虧你說的出口!\"
看他模樣誠懇,福康安饒有興致地問,\"若不呢?\"
但見那人攥了攥拳,定了決心,\"那就隻有一分高下!\"
\"別!\"香兒急忙攔住封廉,提醒道:\"他是總督,不可硬碰,你打不過他那麽多手下!\"
此刻的封廉已顧不了那麽許多,\"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人帶走!\"
\"想比武?好啊!\"正有此意的福康安示意身後的一個打手上前,又對封廉道:\"你若打得過他,香兒便是你的。\"
既有得商量,封廉也不想後果,一口答應,\"好!\"
\"封廉,還是不要打了,我怕你受傷……\"香兒想勸阻,封廉卻輕鬆一笑,安慰道:\"你得對我有信心,打不過旁人,如何保護你?\"
道罷,他鬆開香兒的手,周圍人自覺往後退,封廉與福康安的手下來到中央,一展拳腳。
斜倚在椅子上,福康安坐觀好戲,他的護衛皆是從軍中挑選而來,訓練有素,封廉能接他招,自然也不弱,比武不是為了爭女人,而是想借機看看他的實力。
一味懼怕他之人,難得他好感,敢義正言辭與他討價還價又有實力之人,他自然欣賞。
立在一旁的香兒憂心忡忡,柳眉緊蹙,十分擔心封廉的處境,不知福康安到底此舉何意。
一刻鍾後,尚未分出勝負,但封廉已明顯有些吃力,福康安忽然喊了聲停,護衛即刻停手,默默退了過來,封廉莫名其妙,微微喘道:\"還未決出高下,難不成你要反悔?\"
福康安也不回答,起身道:\"你們,跟我來!\"隨後向大門處走去。
香兒與封廉不解其意,隨行的常運催促道:\"還不快走?等著再被賣一次?\"
\"哦!\"她可不想再被那群男人搶,福康安堂堂總督,總不至於謀害他們,便放心拉了封廉快步跟上福康安。
他們走後,不知所措的花姨忙去問喬二少,\"那這銀子……\"
出出血也沒什麽,隻要福康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運幾船私鹽也就掙回來了,喬二少大方掏出兩張五百兩的銀票給她,\"少不了你的!放一百個心!\"
清媚樓外,隨福康安上了馬車後,香兒心安理得的坐著,也不多問,封廉卻忍不住問他,帶他們出來,意欲何為。
香兒一個女子都不怕,他竟擔心,福康安未明言,隻是問,\"君子有什麽?\"
香兒搶答道:\"我知道!成人之美!\"
\"奈何我不是君子。\"
\"啊?\"真掃興,香兒垂頭喪氣,卻聽他又道:\"但我不納妾啊!我要你做什麽?當丫鬟?也不缺……\"
這也是香兒的疑惑,\"那你究竟想如何?\"
微蹙眉,福康安不悅地白她一眼,\"就你話多,老搶著說!\"
挨了訓的香兒嘟嘟小嘴兒,扯著帕子裝可憐,\"哎呀!好了我不說了!您繼續!\"
此處沒有外人,福康安這才說出自個兒的用意,\"既然他對你有情有義,你跟他去也好,從良總比在風月場的好!\"
香兒聞言,頓覺不對勁兒,\"福製台,您是不是誤會了?即便你出了一千兩銀子,也隻能買我一個晚上,花姨怎肯放我自由身?\"
為一個女人贖身,還真算不得什麽事兒,\"這你不須管。\"
\"福爺,恕我直言,\"香兒心中有惑,百思不得其解,\"你既不喜歡我,為何要出銀子買我,幫助我們?\"
\"誰要買你了?你沒瞧見是喬二少將你送與我,我也是奇怪了,怎麽個個都送你!\"
\"我怎麽曉得?\"香兒亦感巧合得令人驚歎!
看樣子,他們是認識的,封廉不願欠人恩情,遂道:\"既然福大人將香兒讓給我,我也該遵守諾言,將五百兩銀子給你。\"
\"哎!\"福康安當即拒絕道:\"你不必給我,銀子不是我出的。\"
提起銀子一事,她趕忙問封廉,\"你的銀子從何而來,你怎會突然有那麽多銀子?\"
但見他低首抿唇道:\"我擅自拿了鏢局的銀兩。\"
\"啊?這一旦被發現,隻怕你職位不保,不僅要還,還可能被追打,\"香兒心驚膽戰,心疼埋怨,\"你怎麽就不想想後果?\"
\"我隻想救你!實在沒辦法,惟有出此下策。\"封廉安慰道:\"之後的事你不必擔心,我會想辦法。\"
聽了許久的福康安出聲問,\"你在鏢局?\"
\"正是。\"
如今他這算走投無路了罷!福康安正好趁機給他指點迷津,\"可有意向參軍?\"
\"參軍?\"封廉自嘲地笑笑,\"官兵怎會收我們這種綠林草莽之徒!\"
香兒聞聽福康安之言頓悟,奈何封廉竟未開竅,\"哎呀!你怎麽傻了?總督大人可是總管地方行政,軍政的封疆大吏!他說你可以參軍,誰敢說半個不字?\"
封廉此人有勇,但這漢子喜歡硬碰硬,不夠圓滑,還需調教,就該有個香兒這樣精明的女子在身邊時常提點,
隻要是有潛質的人才,福康安都願培養,\"以你的身手,我自然不會讓你做個小士兵,但你從未參過軍,不懂軍政軍紀,貿然給你高位,恐難難駕馭,旁人也不服,你先去曆練,他日有機會上戰場,立了軍功,高升指日可待!\"
香兒暗歎今兒個真是化險為夷遇貴人呐!忙推了推封廉提醒他,\"還不快謝福製台賞識?\"
封廉這才反應過來,喜不自禁拱手道:\"謝大人!\"
\"嗯,\"福康安安排道:
\"明兒個我會派人隨你去鏢局,就說你已是我總督府的人,你隻管把銀子還給他們,諒他們也不會為難你,清媚樓那邊,我會處理,而後你再擇個良辰吉日,與你家香兒把婚事辦了,免得她總被人惦記。\"
香兒與封廉相視一笑,心中歡喜,再次道謝。
\"哎吆!甭再謝了,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福康安真沒他們想的那麽善良,他為朝廷征能將,封廉為生計謀出路,隻不過各取所需而已。倘若把他當恩公來拜謝,他實在受之有愧!
到了總督府,吩咐常運將他們安置在後院,福康安便回房去了。
屋裏,兩人坐在桌前,燭光搖曳,香兒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心底微暖,
\"我十二歲便被賣到清媚樓,花姨請人教我琴棋書畫,為的就是將來我能替她賺銀子,自十五歲開始,我就得為客人唱曲兒,陪他們飲酒,今兒個我十六,按規矩,便不能再做清倌兒!
在這歡場待的久了,見慣了薄幸人,我便覺男人都是如此,隻想著日後有幸攀個達官貴人,讓他為我贖身,我做個小妾什麽的,衣食無憂也就了此殘生了。
兩個月前,我被藩台大人帶去送與福製台,孰料他居然不收我,於是我又回了清媚樓,也幸得我又回去,才能遇見你……\"
猶記得那一晚,給客人唱完曲兒,她正要離去,卻被客人纏住,偏要她陪著過夜,花姨上來解釋,說她現在還是清倌兒,再等兩個月才可以陪過夜,然而那人醉了酒不依,緊攥著她手腕不鬆開,
就在此時,陪兄弟飲酒的封廉路過二樓走廊時瞧見這一幕,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香兒見慣了滿身銅臭的公子哥,酸腐書生,又或蠻不講理的彪形大漢,而如封廉這般威武挺拔,顏朗氣佳又身手不凡,還肯為她出頭之人,她還是頭一次得見。
那一瞬,一顆愛財的世俗之心,瞬時清澈起來,眸裏隻有他,想著若能得他傾心,此生無憾。
\"我喜歡聽你說話,不似一般的女子那般扭捏做作,\"封廉如實道:\"我也一直以為青樓裏沒有好女子,沒曾想,打了自個兒的臉,居然,喜歡了你,不可自拔……\"
當時他出手相助,純粹隻是出於正義,並不是看她美不美而選擇救不救,平息之後,他本欲就此離去,卻被她邀請,請他飲酒,以示感激。
他隻道才喝罷,不想再飲,香兒又道:\"那就飲茶解酒罷?\"
見她誠摯相邀,他也就去了,本以為陌生人相處難免尷尬,但她總能輕易尋到話頭與他攀談,令他漸漸放鬆下來。
後來一得空,他便會早早的來找她,這樣她便不必再去陪旁的客人。
回憶過往,香兒含羞帶笑,\"與你相識這兩個月,是我最開懷的日子。\"
封廉心中感激,\"今兒個幸得貴人相助,我們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嗯!\"香兒點頭連連,心懷感恩,\"那你去了軍中可要好好表現,報答福製台的知遇之恩。\"
\"這是自然,時候不早了,休息罷!\"起身看了看,封廉讓她睡床,他自個兒睡一旁的躺椅。
\"那怎麽成?\"硬梆梆的躺椅,睡起來怎會舒坦,香兒羞澀提議,\"不如,都睡床上罷!\"
\"這……\"聞言,封廉有些尷尬,不敢太放肆,\"可是我們尚未成親……你……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