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回
微微一笑,明珠很確定自己的心意,\"我是自願,為你生孩子,怎麽會是委屈?\"
\"當真?\"她若願意,他自然最是歡喜,然而心中仍有疑惑,\"可是,你為何轉變了觀念?之前不是不想再懷孩子麽?\"
\"隻因害怕養不大,便不生,那與因噎廢食有何區別?\"當時喪子之痛太深刻,她才很排斥生孩子,時隔大半載,她已漸漸看開,\"是我的想法太稚嫩,而你也從來不說我。\"
\"說你做什麽?我若執著一念,旁人如何勸說也是無用,推己及人,我便不會將自個兒的觀念強加於你。\"
他倒是會想,明珠忽然心生憂慮,\"真怕有一天被你寵壞了,連你也受不了我,那可如何是好?\"
福康安深信不會有那麽一天,憐愛地點了點她的鼻尖,笑容暖心,\"寵你是我的樂趣,你越撒嬌我越喜歡,又怎會厭煩呢?\"
她似乎真的不再排斥生孩子一事,這於福康安而言,的確是天大的驚喜,不由眉開眼笑,\"你若真的願意生下這個孩子,我當然求之不得!這樣算來,年前我就要做阿瑪了罷?哎呀!此等好事,我得即刻寫信知會額娘才是!\"
道罷他當真轉身寫信去了,說風就是雨,明珠但笑不語,隨他如何。
自知她有了身孕不宜坐馬車,福康安便在當地買了頂上好的軟轎,挑選了八名壯漢作轎夫,分工輪流來抬,另備四匹馬,以便轎夫輪流休息時可騎馬歇腳。
明珠說他奢侈,不願破費,\"馬上就到昆明,將就兩日也就好了!\"
將她捧在手心裏的福康安怎肯將就? \"你忘了大夫的囑咐麽?萬事小心!銀錢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我光攢不花,卻是留給誰?\"
\"當然是留給孩子們啊!\"明珠總覺著他對她的考慮多過於子女,這令她安慰又憂慮。
\"我的兒子,難道不會自個兒掙銀子?不至於那麽窩囊罷!\"福康安從不擔心後代的生計,
\"再者說,咱們家大業大,即便他坐吃山空,也夠他吃好幾輩!\"
回味他方才之言,明珠心中一頓,微感不悅,\"為什麽是你兒子?萬一是女兒呢?\"
不過是隨口一說,她竟上心了,福康安笑道:\"我有預感,這一胎還是兒子!\"
\"如果是女兒呢?\"問出這句話,明珠稍感後悔,暗歎多餘。
\"女兒照樣喜歡啊!\"
盡管他如此說,明珠心裏也明白,他需要兒子來繼承家業,是以心中亦期盼這一胎是男嬰,如此一來,他在他額娘跟前兒也少些壓力。
且說明珠走後,伊貝爾的確是哭鬧不已,整日嚷嚷著要找額娘,飯也吃不多,太夫人看她日漸消瘦,自是心疼。
多羅將她帶在身邊,陪她玩耍,尚還好些,一到吃飯,她又鬧,看著她哭著要找娘,多羅是心疼又無奈。
這一日,永琰有事來找福長安,正趕上他們夫妻二人都在忙著哄伊貝爾,他便上前,微俯身,看向伊貝爾,問她為何哭。
奇怪的是,伊貝爾瞧見他居然即刻就止了眼淚,被他抱起時還咯咯笑了起來,看得多羅兩人是一頭霧水,這半晌哄勸不敵永琰一句話啊!
用飯時,永琰親自喂她,她終於肯大口大口的吃了,
\"你額娘去很遠的地方給你買寶貝,等下雪時,她就會歸來,你要乖乖的聽話,等著她,若是你額娘知曉你鬧脾氣,她一生氣,就不再歸來。\"
伊貝爾揚著小腦袋,巴巴的望天,\"雪,下雪……\"
\"對,\"永琰哄道:\"下雪時你就能看到你額娘了。\"
懵懂的伊貝爾應了聲\"好……\",張口又吃了一勺他喂的雞蛋羹。
福長安不明白為何伊貝爾對他倆不屑一顧,唯獨對永琰言聽計從。即便是他三哥在這兒,也不定能震得住她。
那麽伊貝爾對他的喜歡究竟源於什麽呢?總不可能有血緣罷?
不對啊!三嫂是隨三哥去了吉林之後才有的身孕,永琰一直在京城,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
被自個兒莫名其妙的想法嚇到,福長安斂了心神,不敢再胡思亂想。
四月初,福康安抵達昆明總督府,自他到任後,底下眾官員頭疼不已,
\"你們說,這新總督上任,咱們身為下屬,理當有所表示,可這前任總督貪汙一案正在風頭上,咱們又怎能明目張膽的送禮呢?\"
\"若是不送,隻怕總督大人不待見我們啊!\"
眾人議論起來,皆是惆悵,隻有雲南蕃台笑眯眯道:\"此路不通,再尋旁路啊,這男人嘛!一愛財,二愛……\"
\"色……\"有人接口道了句,
蕃台喜不自禁,敲桌讚同,\"對呀!實不相瞞,我已悄悄送了美人兒到總督府,這女人又不是銀子,不算貪汙受賄,總督大人瞧見,必然歡喜!\"
他暗自得意,旁人皆不語,麵麵相覷,笑他自作聰明。
這一日,接見完雲南,貴州兩位巡撫,福康安才進後堂,猛然瞧見廳中立著一位女子,一見他,柔眸藏笑意,盈盈一拜,\"見過福製台。\"
這笑容有些過了罷!狐媚的桃花眼,竟有些故意勾人的意味,好生膽大!\"你是府裏的丫頭?怎麽沒見過你,新來的?\"
但見那女子毫無懼色,笑容依舊,出口解釋,\"奴家不是丫鬟。\"
\"那你是……?\"
微低眸,佳人粉臉含羞,\"奴家香兒,是雲南藩台送來伺候福製台的。\"
原來如此,好一個雲南蕃台!當真是挖空了心思巴結,卻也不提前打聽打聽,他的喜好與禁忌,當下又問她,\"誰許你進來的?\"
香兒如實道:\"府上的管家。\"
\"來人!\"福康安隨即嗬道:\"把管家叫來!\"
\"是!\"
等待之時,福康安在廳中坐下,香兒甚有眼色地為他斟茶,福康安卻道:\"不必忙活,你且立在一旁便是。\"
\"哦!\"不解其意的香兒隻能默默退至旁邊,暗中觀察他的神色,不敢貿然多言。
小廝領命帶來管家後,福康安厲聲質問,\"誰許你留人的?\"
不知福康安緣何發火,管家大著膽子說出自個兒的想法,\"大人,這是女人,不是銀財,收了也無妨罷?\"
\"哼!\"說得好似他缺女人,多稀罕一般!不屑一笑,福康安冷哼道:\"你還真是會為我著想,你就不知道我的規矩麽?\"
\"規矩?\"管家聞言,一頭霧水,拱手請教,\"小人不知啊!還請大人明示!\"
福康安懶得理他,隨從常運白那管家一眼,提醒道:\"主子什麽都收,唯獨不收女人!這是眾所周知的規矩,你卻偏偏犯忌!\"
管家一聽這話心裏咯噔一聲,慌忙解釋道:\"我瞧著她姿色不錯,才想留著獻給大人呐!\"
\"姿色不錯?\"他倒挺懂欣賞!先是應酬巡撫,回來本想歇一歇,卻又遇上糟心之事,困乏的福康安身子微微前傾,調了坐姿,饒有興致地道,\"不如賞給你罷?\"
\"啊?\"管家一聽這話,惶恐低首,\"小的不敢啊!\"
香兒聞言,柳眉頓蹙,惱羞成怒,\"我才不要跟他!我是過來伺候大人您的,大人緣何要讓鮮花插在牛糞上?\"
\"嗯?\"聞言,福康安不由側首,打量香兒一眼,\"你可知,有個性的女子的確很容易引起旁人注目。\"
聽他這麽說,那女子不由挺胸仰首,姿態傲然,\"我香兒本就不是普通女子!\"
但聽福康安又道:\"隻是可惜……\"
這話音怪異,女子不由好奇,\"可惜什麽?\"
\"可惜我不好女色。\"
\"什麽?\"還有男人不愛女色?頓悟的香兒驚得以指捂唇,怪異地看著他,\"難道你……斷袖?\"
斷袖?\"……\"默了半晌,福康安沉吟道:\"唔!很有想法嘛!\"道罷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香兒莫名其妙,卻聽他吩咐下人將她送走,不由氣惱,粉麵含怒,似乎不收她,便是對她的侮辱!
但他若真不愛女人,她也沒法子啊!不由暗歎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個總督這麽英俊,居然愛男人!
一心渴望被福康安賞識的藩台一見送去的美人被送回,叫苦不迭,左思右想,愣是不知哪裏出了錯,這香兒夠美,為何總督大人不收呢?
正苦惱之際,香兒忽然神秘兮兮地對他說,\"因為總督有斷袖之癖!是以才不愛女色!\"
\"胡扯個鬼哦!\"藩台才不信這瞎話,\"那他一對龍鳳胎哪裏來的?\"
\"興許……他娶那夫人隻是個幌子啊!如若不然,哪個男人能無視本姑娘的美貌?\"
\"也是……\"香兒之眸,魅惑勾人,男人見了她這樣的媚態送上門,哪還把持得住,這福康安為避嫌不收銀子也就罷了,怎能將送上門的美色拒之門外呢!唉!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既不成事,她也該回了,臨走前,香兒向他索要酬金,卻被藩台一口回絕,\"未完成我的囑托,還好意思與我提銀子?\"
哎?這人要反悔麽?香兒急道:\"可是先前說好了的!\"
\"那是說事成之後!\"蕃台不由氣苦,\"如今我這禮沒送成,總督大人又不感念我,於我沒一分好處,我為何還要給你好處?\"
精明的香兒笑著推搡撒嬌,\"藩台大人不會這麽小氣罷?\"
\"少將我!\"蕃台不耐揮手欲送客,\"不給就是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