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落君懷(二)
“不會吧……那兩個家夥這麽看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不會趁著喝醉了酒就亂來吧,真是酒能亂性啊……
一女不能侍二夫,這可如何是好?
“你們兩個壞了莧兒的貞潔,現在如何是好?”沐梓齡怒氣衝衝地質問兩位當事人。“昨晚的情況到底是怎樣的?你們不是送莧兒回房嗎?怎麽還負責送到床上?你們倆該不會真的……慕容,用你那啥啥鏡子看一看,昨天晚上到底是什麽情況!這件事情很嚴重,萬一她以後一不小心懷孕了孩子算誰的……”
“不行!這種事情怎麽可以看……”東方儼滿臉通紅,不隻是羞愧,還是憤怒。“昨天晚上我沒有碰莧兒,跟她行魚水之歡的是……是……是西門恒那個混蛋!”
“東方儼!這種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你就這麽急著撇清關係?莧兒你看看,我對你的心比他真實多了!不管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都要你!我要你!西門恒衝上前去抱住失神哭泣的蘇莧兒。
“我的真心日月可鑒!你以為你昨晚喝醉了酒就可以賴掉一筆糊塗賬嗎?若我真的做了對不起莧兒的事,我一定會負責,即便是你也碰過她……因為我愛她!但事實是昨天晚上我真的沒有碰過她,如果你不願意負責,那我會娶她,女兒家最注重貞潔,但我不在乎,隻要能和她在一起。可是,萬一被沐梓齡的烏鴉嘴說中了,莧兒懷孕了怎麽辦?莧兒有權利知道誰是孩子的生身父親……”
“這……”西門恒一時啞言,所有人都啞言了。“可……你昨天晚上也喝醉了,你又如何知道……”
“我沒醉!至少我的頭腦還是清醒的!”雖然不至於千杯不醉,但喝醉了也要存留一絲意識,這是他東方儼的生存之道。
“昨夜我們倆爭執不下一起送莧兒回房,然後她鬧了起來,說要繼續喝,你也酒勁上頭應和起來,和她兩個人就著桌上的半壺酒玩起了劃拳。當時我胸口悶得慌,便脫下來外衣。然後你和莧兒劃拳劃輸了,她讓你把我打暈然後脫掉我的衣服,我就是這樣被你們弄得衣衫不整倒在床下的,直到早上我醒過來還躺在那兒,你們倆就脫得隻剩下裏衣倒在床上,做了什麽,就不用我多說了吧?”東方儼紅了眼,迅速背過身去。
他沒有說出來,昨晚隱約中聽到了女子低低的呻吟聲和男子的喘息聲,當時還以為是做夢,沒想到……
“如果你們不相信,那就讓慕容看吧,看到我昏倒的那裏就好,往後就不要再看了。”東方儼低沉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
“東方……”沐梓齡低喚一聲,小聲到隻有自己聽得見。
痛失所愛嗎?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感同身受?
世界上還有什麽比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與別的男人魚水之歡更讓一個男人覺得恥辱?
“不用看了,元儀寶鏡做出了回應,東方說的是真的,他昨天晚上沒碰莧兒。”慕容子謙寶貝似的將鏡子收入懷中。
好戲他也想看啊,可是這樣未免有點不道德。
東方儼走上前一把揪起西門恒的衣領逼迫他與自己對視。
“西門恒,對莧兒好一點,不然的話我不會放過你的!我會把莧兒從你手上搶回來!”俊臉換得略微溫和,他看向抱膝的蘇莧兒,道:“莧兒,其實他才是你比較想要的答案對不對?即使沒有發生昨天晚上的事情你也會選擇他的對不對?還好,我昨天晚上沒有做錯事……莧兒,你要幸福……”
而他,隻能看著心愛的人幸福。
他的性格不適合她,他的陰鬱無法帶給她快樂,隻有西門恒那個傻小子才能和她樂到一起。或許早在螢火蟲那個夜晚,他便應該看明白,這樣才不會就糾纏這麽久,現在放手放得心如同撕裂了一般。
殘酷的家庭讓他不知道如何去愛一個人,或許放手,才能真正給她幸福。
即便得不到,能看到她快樂,自己也應該是快樂的吧?
和西門恒爭了這麽久,還是輸了。
如果他昨天晚上真的做了錯事,那莧兒一定會恨死他,而不是像聽到剛才的答案那樣,平靜地哭……
東方儼轉身出門,背影被陽光襯得十分孤寂落寞,金色,仿佛在這一瞬間變成了哀傷的代名詞。
“三個人的遊戲結束了,祝你們幸福。”他說。
“我跟去看看。”沐梓齡快步追上消失在眾人視線裏的男子。
那個房間裏盛滿的不是悲傷憤怒,不是痛苦無助,而是甜蜜和幸福。相較之,這個男人更需要有人在身邊開導。
飛霜臘月雪,寒涼誰人知
今年的團圓夜已經不是重點,一桌人聚在一起吃一頓團圓飯就算是了事了,重要的是元月初三,西門恒和蘇莧兒的大婚之日。
沐梓齡望著滿院的紅燈籠,不由得歎了口氣。
大年初一,在那個世界裏該是穿著新衣服去走親戚拿壓歲錢的日子,在這裏,不過就是全家人聚在一塊兒吃吃飯喝喝酒再弄些節目。
好在,還有一件新衣服,不至於那麽寒酸。不知道她那小徒兒,一個人呆在追辰怎麽樣了……
東方儼落寞的身影落入視線,一襲黑衣恰好襯托他現在的心情。早幾日他已經說了要回東泱,隻是蘇莧兒開口留他喝喜酒,他也不好推拒。
看著心上人與他人拜堂成親洞房花燭,心裏一定不是滋味吧……
早在十幾日前就已經將喜帖發出去,兩方的親家應該已經在趕來平昭的路上了吧?一個是西嶠守護,一個是朔月守護,如今卻要在平昭成親……
沐梓齡輕步走到他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背脊。那高大挺拔的身軀先是一愣,又沒有了動作。
“東方,你心裏一定不好過吧?有些事是不分男女的,不要說什麽‘男兒有淚不輕彈’,想哭就哭吧!大不了我把肩膀借你用一下!”
“說什麽!你矮我這麽多,彎著腰多難受啊……我堂堂七尺男兒,在戰場上廝殺多年,什麽沒見過,怎麽會流淚。從小到大,我都不懂得什麽事淚,摔倒了不流淚,練功再苦再累不流淚,被父親責罵不流淚……我哥哥死的時候我曾經哭過,父親說東方家的男兒頂天立地,打落牙齒和血吞,動不動就掉眼淚的都是女孩子家!自那時起,我便再也不會哭……”
“你父親也太看不起人了吧?每個人都有喜怒哀樂,開心就笑傷心就哭和合情合理啊!如果你口口聲聲說愛一個人,而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你你都不會心痛不會流淚,那說明你所謂的愛都是假的,是連你自己都欺騙了的謊言而已。
“我相信你對莧兒是真心的。難過的時候就抬頭看看天空吧!也不知道是誰說的,抬頭望天,眼淚就會流回去。沒有留下來的淚,就不算是淚吧?”她輕輕一笑,抬頭望向蔚藍的天空。
碧藍碧藍的天幕,雲朵繾綣而柔軟。
她沒有愛過,但是被愛過,不能得己所愛,她想,她能理解。
東方儼笑了,連日的愁雲都被驅散,輕笑道:“難怪人家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一個小丫頭都比我看得清啊!”
“你說誰是小丫頭!”沐梓齡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俯身團起一個雪球,倏地往他身上砸去。
“還沒有人敢砸我!”東方儼低頭看了看粘在墨色衣服上的白雪,佯裝惱怒,眼底泛起了笑意。
寒風過堂,帶起絲絲涼意,一名下人匆匆跑過院子,向大堂方向趕去,不經意間,瞥見一個胖胖的雪人,腆著大肚子得意地笑著。
一群人正圍在大堂內喜滋滋地商量著喜事,下人撞門進來慌張跪倒在地上,一個勁兒地喊著:“不好了,不好了……山下……山下好多屍體……”
“什麽?”納蘭蒼玦危險地眯起眼睛,輕輕拍了拍握上他左手的素手,沉聲道:“娘子,在這兒等著我,為夫去去就來。”
零碧落不情不願地鬆開手,看著自己相公跟著諸位守護一同出門。
軒轅雪呷了一口差,閉目養神,但聽零碧落佳音入耳。
“軒轅主上不出去瞧瞧嗎?”怎麽看都是你惹出來的禍事,山下死了這麽多人,她卻在這兒悠閑地品著茶。
聽著那一聲諷刺的稱呼,軒轅雪輕笑起身,想著門外行去。
沒有凝寒劍,獨孤一世不會放手和幾位守護硬拚,這隻是拋磚引玉,隻是開始而已。
暗處有四個影子,就看他敢不敢現身了。
哮月山腳下,屍橫遍野,都是前來賀喜的人。看服飾,應該是朔月人,珍貴禮品早就被搶奪一空,隻剩寒屍曝野。
慕容子謙上前探了探頸脈,又驗了驗屍身,搖搖頭道:“屍體已經開始僵硬了,應該是昨夜死的,看傷口應該是被利刃所傷,一招斃命。周圍草木皆損,很可能是凝寒劍法。”
“這些……應該是朔月王派來賀喜的吧?不然服飾也不會這麽一致。”納蘭驀然掃視了幾遍,道。
“獨孤一世!”蘇莧兒憤憤開口,一掌擊向身側的枯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