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落君懷(一)
當初師父卜了一卦說她可以活過二十歲,她真的活過了她生辰那天;可她卜的那卦說自己活不過二十歲,她也真的沒有活過生辰那日。現在的自己,不是身上背負光複前朝重任的前朝公主,那個自己在初十那天夜裏,就已經墜崖身亡了。
劫後重生,鳳凰涅槃,她和清塵,都沒有算錯。她為身為前朝公主的軒轅雪卜卦,而清塵則是為作為他的徒弟的軒轅寒澈卜卦。
對桌的陸雅音,雖然看上去是在和陸雅韻低語,但她的目光無時無刻不是停留在納蘭驀然身上的。果然還沒有死心嗎?
守護一位經過變動之後,雖說都是納蘭家的,但卻不一樣了。以前驀然隻是納蘭家的二公子,王上可以放任她胡來;但現在他是身係國運興衰的守護,除非他願意,否則王上不能再放任她。
一口臘八粥,潤滑香甜。以前在桐山,都是師姐們做,又香又甜,回味無窮。或許,再也吃不到了吧?
“怎麽了?”納蘭驀然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關切地問了句。“哪兒不舒服嗎?我就說你才躺了五天,不能這麽快起來的……”
“沒事……驀然都說我能下床了,皮外傷而已,很快好的……你不信我也要信驀然吧?”
“就因為是驀然說的,我才不相信。”納蘭驀然無視慕容子謙殺可以死人的目光,繼續道:“皮外傷?獨孤一世那一掌你收的內傷可不輕啊……”
慕容子謙身為醫者,正要不計前嫌以醫者的身份對寒澈進行說教,卻被南宮雙狠狠踩了一腳,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既是補過一個臘八佳節,就不該聊這些無聊的話題。
“氣氛好壓抑啊……不如撤了這些歌舞,我們自己表演好不好?“葉揚雨汐掃了掃眾人臉上淡淡的神情,興奮地提議。
陸定天一眼掃去,的確,太壓抑了。
納蘭驀然和軒轅雪不用言語也能傳情,蒼羽淩空和北冥緒也是;東方儼和西門恒分別坐在蘇莧兒兩旁,一人一下快速地往她碗裏堆菜;慕容子謙在自顧自地照鏡子,南宮雙在一旁幹瞪眼,是不是兩人的腳在桌子底下較量一下;兩位公主在絮絮低語,王後在一旁笑意盈盈;沐梓齡一個人喝粥到時喝得輕快,反而納蘭蒼玦、零碧落和顧蓮心幾位主人十分不自在地埋頭喝粥。
“好!今兒個要盡興才好!在座的都是才子佳人,今晚統統給本王表演啊!”陸定天暢懷大笑,滿是讚許的目光投向葉揚雨汐。
北冥緒定定地掃他一眼,沒反應,今兒個又不是真的臘八。再說了,不是還有大年三十團圓夜嗎?有必要現在弄得那麽隆重嗎?幾國守護全部為你表演,你承受得起嗎?
而且都是因為他們來了氣氛才會壓抑的吧?想活躍氣氛讓南宮雙弄暈他們扔回王宮就好了。
不過,她倒還真有點懷念一年前的那個團圓夜,在北冥莊院把酒吟詩。
“聽聞軒轅姑娘滿腹經綸才華橫溢,是否應該開個頭,作首詩呢?”陸雅音昂首與她對視,不放過絲毫與她作對的機會。
“我哪有什麽才情,去年還提了一首‘反詩’呢,害苦了很多人……”軒轅雪淡淡說著,好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般。
陸雅音正想借題發揮,北冥緒卻搶先一步開口。“不要讓她一個人占盡了風頭嘛,不如本守護先來表演個‘蒙眼飛鏢’吧?”
“北冥,你會不會射偏啊?”沐梓齡明白她的用意,趕緊隨聲附和道。
“緒兒怎麽會出錯?我見過她練鏢的,即使不看也能正中目標!射得準準的。”蒼羽淩空也趕緊附和。找他妹妹麻煩,也要看他這當哥的願不願意。
陸雅音怯怯收場,道:“北冥大人的實力絕對頂尖,哪能屈尊降貴為我們表演呢……”
“公主你這麽說就不對了,既然這樣那大家就都不用表演了!”葉揚雨汐不滿。軒轅雪好歹是前朝公主,現在是主上,她都敢讓人家表演,現在換了北冥守護就成了屈尊降貴?
“好了,既然是過節,就別爭吵了,和和樂樂的。不如我為大家吹奏一曲,如何?”納蘭驀然笑意盈盈看了軒轅雪一眼,道:“澈兒大傷未愈,就由我代勞,替她表演。”
紫葉簫現於手中,黑色竹簫,簫口處泛著兩道銀白的光。
“有音樂就要有舞蹈啊!不過剛才那些我確實不會欣賞……不如家舞一段劍如何?”葉揚雨汐再次提議。
在座的幾人手中一滯,抬眼瞅了瞅平淡如水的軒轅雪。
舞劍?他們一群練家子都不是使劍的,總不能讓蒼羽一個大男人去舞吧?他同意北冥緒也不見得同意,說不定看了蒼羽舞劍的人明天早上就見不到太陽了。
陸雅音看著一群人神情抑鬱,不由得竊笑。
“怎麽了……”葉揚雨汐不理會扯她衣袖的沐梓齡,道:“你們不舞我來啊!好歹我也是走江湖的,一兩招劍法總是會的,舞劍也不是不行啊……”
“有勞葉揚姑娘。”軒轅雪接話,滿含笑意,與納蘭驀然對視。
納蘭蒼玦命人取來一把長劍,薄如蟬翼,情如綿綢。但這劍,充其量也隻能稱一聲“好劍”,離寶劍還遠呢!
想必這哮月山莊,還收藏了不少好兵器吧?
葉揚雨汐執劍起舞,應著簫聲舞動,動作柔韌,揮劍有力,劍花挽得徇麗多彩。看樣子,武功應該也不錯。
紅衣飛揚,銀劍泛光,簫聲生動,舞姿優美。
葉揚雨汐水眸含笑,嘴角飛揚露出皓齒,視線一直未離開納蘭驀然。舞步輕盈,一步一步靠近納蘭驀然。
北冥緒眯起美目打量著葉揚雨汐,追辰人都這麽開放嗎?這丫頭膽兒可不小啊,那可是有花的主,她也敢靠過去,真是與那公主有得一拚。
被東方儼和西門恒煩到突然站起身的蘇莧兒不小心撞在了葉揚雨汐身上,紅色嬌軀撲向納蘭驀然,幸而站在一旁的華織月及時用綾帶環上她的腰,才不讓她的壞想法得逞。
“主上!小心!”舒沉水急急喊道。
眾人順著舒沉水的目光看去,蟬翼薄劍宛如脫韁的野馬,直直刺向軒轅雪,妙人兒稍稍偏身輕巧躲過,白皙玉手握上劍柄,附著低沉的簫音翩然起舞。華織月識相地把華織月拉開,讓主上一展舞姿。
白衣翩翩墨發隨風,長劍隨舞破空獻技,冷冷清光更添風采,不需要過多的絢麗劍花,行雲流水的劍舞,勝卻了葉揚雨汐的浮華。
一曲畢,一舞絕,滿殿冷光撤去,鵝黃帷幔不知何時散了下來,上麵是隱約用劍刺出清秀字體——
涼夜無芳臘自香,碧綺煙羅紅綃羌。
陌若輕絮三重雪,勾得一魂住月房。
而他,隻能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幸福
沐梓齡一覺睡醒,發現自己居然在屋頂上。還好昨夜雪停了,不然現在的自己看上去絕對是個大雪人,還是姿勢十分不雅的那種,搞不好嚴重一點兒連去跟閻羅王喝茶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細想起昨夜,還真是有趣。
韓澈身上有傷,無意露鋒芒,誰知後來反而弄巧成拙獻了一支劍舞,還在人家的帷幔上用劍刺下了一首詩。她沐梓齡不是什麽品詩的行家,不過那首詩到真是寫得很好,贏得滿座盛譽。更有趣的是某人的臉氣得霎時綠了,還有葉揚雨汐,一臉尷尬地站在華織月的身旁。
後來納蘭家的小妹言晰撫箏獻技,滿座喝彩;再接著是兩位公主琴瑟和鳴,音動九霄;琴棋書畫四魔一展絕技,令眾人大開眼界……
滿座山珍,除了那鍋臘八粥之外便沒有多動。烈酒入喉醇香濃辣,喝了一壺又一壺,待到隱隱有些醉意了,也就不顧什麽形象一壇一壇地灌了。
蘇莧兒的酒量最差,才喝了幾壇就倒了,被微醉的兩個男人一左一右“護送”回房;寒澈是跟在他們身後走的,其實她沒有喝醉,不過是某個見色忘友的人說什麽也不讓她留在這兒跟大家夥兒一起發酒瘋……
灌了這麽多酒,腦袋還真是暈,看著天色估計已經日上三竿了。昨晚喝成了一灘爛泥樣,這會兒肯定還沒有人起來。
以前喝過的啤酒紅酒葡萄酒,和這女兒紅啊、千杯醉啊、七裏香啊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
自己這輕功天下第一還真不是吹的,醉了都能躺到這裏來。不過好像依稀記得昨夜很難受,身邊有個東西一直讓她靠著。
西廂房那邊傳來一聲慘叫,聽聲音是蘇莧兒。
沐梓齡趕到的時候,門外已經圍上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正在被納蘭蒼玦一一攆走。
“發生什麽事了?”
“蘇莧兒和那兩個家夥昨晚共處一室,三個人都是衣衫不整的,你說發生了什麽事?”北冥緒平淡的口吻不知道是在看戲還是在惋惜。
“不會吧……那兩個家夥這麽看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不會趁著喝醉了酒就亂來吧,真是酒能亂性啊……
一女不能侍二夫,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