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天武龍城
邋遢少年的忍性實在不小，即使廣場四周的人們臉上都露出憤慨和同情之色，他的臉上卻依舊是冰冷一片，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
“羅捕頭，可別再打了，再打可要打死人了。”有人實在看不下去，向羅捕頭求情道。
羅捕頭眼睛一寒，瞪了求情的那人一眼道：“他是天武國安排進我國的細作，意圖盜取鎮府軍情，破壞雲海郡的安寧。你沒瞧見他帶著上品俊馬嗎？那是他為了逃跑方便，你再囉嗦，連你也抓進衙門去。”那人便不敢再說什麽了。
少年的身子雖然單薄，但是說也奇怪，被打了幾十棍子，普通人隻怕死過去都有可能，他卻是緊咬牙關，臉上沒有半絲表情，隻是那一雙漆黑的眸子，卻隱藏著極深的殺意，冷冷地盯在羅捕頭的身上，眨也不眨。
羅捕頭被少年那冰冷的眼神盯著，竟然感覺身上颼颼發寒，但兀自強打鎮定，冷聲道：“小子，承不承認你是探子？這還是小懲罰，等進了府衙大牢，你就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刑罰了，那裏可有幾十種殘酷刑法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
羅捕頭話聲剛落，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從後麵輕輕拍了拍，一個很戲謔的女子，聲音柔和地在羅捕頭背後說道：“羅捕頭，我就隻用一種，就能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
羅捕頭心情正是懊惱之時，見有人敢從後麵拍自己肩膀，向來肆無忌憚的他頓時便破口大罵：“奶奶的，哪個龜孫子敢拍老子的肩膀？”他轉過頭來，立刻看到了一張秀美且帶著笑容的容顏，而這張臉，雖然未必碧月城的人都認識，但是她羅捕頭卻是深記於心的。
“趙……趙小姐！”羅捕頭一陣發愣。
趙依樓笑眯眯地看著他，輕聲問道：“羅捕頭，你剛才說什麽？‘哪個龜孫子敢拍老子的肩膀？’這話是你說的？”
羅捕頭臉色刷地白了，額頭滲出汗來。
四周圍觀的人群，便有不少趙氏族人，見到趙依樓出麵來，膽子頓時壯了起來，便有人高聲叫道：“羅捕頭，你是在稱趙小姐的老子嗎？你還罵龜孫子，那孫子是指趙小姐，龜難道是罵我們家主？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褻瀆家主他老人家。”
在雲海郡，即使是楊晉篙的親信，即使平日頗有淫威，但是這樣一頂大帽子扣在羅捕頭頭上，他還是驚恐萬分，全身發軟，勉強擠出笑來：“趙……趙小姐，趙……你知道，我不是……不是那個意思。我哪敢褻瀆二家主他老人家，我……我這是在放屁，你就當我是放了一個臭屁，別和小的計較！”
“你知道，我是不計較的。”趙依樓悠然道：“不過你這話既然說出來，就算我不回稟爺爺，我想爺爺很快也會聽到你這句……恩，是一個屁！到時候我爺爺怎麽想，我可就不知道了。”
趙家二家主趙武沸，雲海郡塔尖上的少數人物之一，就連遠在京都的楊太師，那也是忌憚一二的。
羅捕頭雖然有楊晉篙護著，但是到了趙武沸麵前，楊晉篙也就是一顆芝麻的存在，更毋論區區一個小小的捕快頭子了，趙家有一百種法子讓羅捕頭在雲海郡悄無聲息地消失，更有一千種法子讓羅捕頭光明正大地死在雲海郡。
“趙小姐！”羅捕頭眼中滿是驚恐之色，想不到今天因為小小一句失言，給自己帶來如此大的麻煩，這讓他後悔莫及：“求您說說好話，小的不是有意的。”
“說出去的話，要想收回去，那就張大嘴，鼓起臉，隻有那樣，才吞得下去。”趙依樓嘻嘻笑著，轉身向趙虎道：“教教他怎麽做！”再不理會，徑直走到邋遢少年麵前，輕聲問道：“以你的身手，為何不還手呢？”
“這是你們大明的地盤。”少年淡淡地道：“我敢嗎？”
“說真話。”趙依樓柳眉倒豎瞪了邋遢少年一眼。
少年微一沉吟，淡淡說道：“與龍鬥，是為龍，與虎鬥，是為虎。而與狗鬥，我豈不成了狗？”
少年這話一說出來，旁邊的衙差們麵色大變，眼中更是憤怒怨恨，但是趙依樓就在旁邊，他們是沒有膽量擅自動手的。
“那你以為自己是什麽？”趙依樓對少年輕輕笑道。
“至少我不是狗！”邋遢少年一字一句回道。
“有意思！”趙依樓拍手笑道：“你是來雲海郡討生活？”
“是！”雖然額頭鮮血依舊往下直流，但是少年的聲音沒有半絲變動，依舊平靜的很，不帶任何感情。
“我要用人，你跟著我，靠你的本事，在我這裏掙一碗你自以為並不丟人的飯吃！”趙依樓凝視著少年，眸子裏的神色顯得很真誠，甚至帶著極大的尊重：“你願不願意？”
少年抬手擦了擦自己的額頭，似乎是為擦去額頭的鮮血，但是這樣一擦，反而讓他的臉上沾滿更多的鮮血，殷紅的可怕，再加上少年毫無表情的臉龐，充滿著詭異之色。
“跟著你，能吃飽？”半晌，邋遢少年才出乎意料地問了一句奇怪的話。
趙依樓一怔，旋即展顏哈哈笑道：“當然，跟著我，最享福的或許就是你的肚皮了。”
跟著雲海郡第一世家的小姐，哪裏有吃不飽的顧慮，四周有幾個聽到少年問話的人，頓時都笑了起來。不過大家卻有些想不通，趙小姐出身富貴，在雲海郡更是被大族長與二族長寵愛的人物，怎會看中一個邋遢的形似乞丐的少年。
羅捕頭也沒有閑著。
趙虎附耳對他不知道說了什麽，這家夥先是一怔，旋即臉色就怪異起來，眸子深處甚至帶著怨毒之色，但是又帶著無奈之色，見到趙虎正用一種怪異的神色看著自己，羅捕頭忽地一咬牙抬起手，對著自己那肥嘟嘟的臉龐狠狠地扇了下去。
很有節奏地，在四周人群的圍觀下，羅捕頭兩隻手左右開弓，“啪啪”響著清脆的聲音，兩邊的臉很快就被扇紅。
大家忽然覺得，羅捕頭扇自己，精彩程度未必比邋遢少年馴馬要差，所以大家看似平靜內心卻極度興奮地瞥著羅捕頭的自虐行動。
少年微一沉吟，終於道：“我跟著你走。”
趙依樓點了點頭，道：“你跟著我，至少要知道我的名字，我姓趙，叫趙依樓，雲海郡的人都稱趙小姐！”
“龍城！”邋遢少年淡淡地道。
趙依樓要帶走的人，自然是沒有人敢阻攔的，即使這個龍城真的是一名探子，衙差們也不敢有多餘的廢話，所以所有的人都眼睜睜地看著龍城牽著那匹讓人垂涎的駿馬，跟在手拎玄武長戟的趙依樓身後，一前一後，緩緩離去。
羅捕頭停手的時候，兩邊的臉已經腫了起來，他惡狠狠地瞪著遠去的背影，咬牙道：“老子等著，等著你趙家破落的那一天。”
雖然他這樣想，但是趙家的人可不這麽想，至少打從趙依樓懂事的時候開始，趙依樓就認為，大明國九大世家的明爭暗鬥終有一個最後的結果，而在結局的劇本裏，趙家依舊會地站立在大明國的頂端。
走在長長的街道上，龍城一直沒有說話，直到走到一處麵點鋪子前，龍城才停下步子，上前買了兩個大饅頭，就像到手的是他從未品嚐過的山珍海味，很仔細卻又很愜意地嚼咬著。
“我可以帶你去吃山珍海味。”趙依樓回頭嘻嘻笑道。
龍城咬了一口饅頭，平靜地道：“多謝了……不過吃饅頭，讓我更清醒自己的位置。”抬頭望了望雨後的天空，雖然還有些昏暗，但是卻有一種清鮮的感覺，淡淡地道：“太多的山珍海味，會腐蝕我的內心。”
“有道理！”依樓歎道：“你說的話怎麽都那麽有哲理呢？”
龍城問道：“你就這樣輕易收容我，難道不怕我真的是天武國的探子？”
趙依樓笑眯眯地道：“如果你真是天武國的探子，我把你安置在身邊，豈不更容易監視你？”
龍城一愣，想了想，忽地咬了一大口饅頭，嚼咬著，含糊不清地道：“不錯，你說的話，似乎很有道理！”
“我還有一句很有道理的話。”趙依樓嘻嘻笑道：“我現在是不是該帶你到醫館去，讓你得到一些妥善的處理？”
“嗯！確實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