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德妃來訪
事情越來越錯綜複雜,林芳茵心中一直認定皇後是幕後主使,但李才人又不會欺瞞自己,此事與皇後無關,那又會與誰有千絲萬縷的聯係。這棕褐色的鳳鸞草,通身絲毫不起眼,隻有那淡淡的香氣讓人如癡如醉。
那日在壽成宮中,林芳茵分明瞧見了皇後眼神中的慌亂,雖是一轉即逝,那叮當作響的寶石鑲墜,就算皇後掩飾得天衣無縫,可發簪的搖動卻已顯露了一切。
不光是林芳茵百思不得其解,連李才人也是愁疑。
此刻,含章宮的磚地上一隻白鴿正在覓食,小腳處有一醒目的信筒,上麵露出了信紙。慕芸從殿內出來看著院子裏的白鴿,一顆心頓時警惕了下來,她環視四周發現並無任何的異處,這才放心地走上前拿起鴿子,抽出了裏麵的信。隨後,慕芸立即將鴿子趕跑,手拿著信往殿裏走去。
大殿裏,德妃拿著尚服局新送上來的錦緞,預備給毅王裁些衣服。母愛之情一覽無餘,德妃手拿針線,每一處的縫合都讓她感覺非常異常滿足。
慕芸拿著信,不忍打破此刻的寧靜。她站了一會兒,隨後緩言開口:“娘娘,外麵來信了。”
德妃手上的針一抖,食指一痛,指頭浸出了血珠,她放下手中的繡架,用長袖抖了抖身上的線頭,隨後從椅墊上站起,拿過慕芸手中的信條。
心上寥寥幾筆,可卻已切中要害,德妃瀏覽過信件,然後到暖爐旁將手中的信燒了。
“春獵之事,本宮的毅兒定能拔得頭籌。”德妃信誓旦旦地說。
“可……林才人……”慕芸不知如何開口,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可如今想起還是覺得後怕不已。
許太醫如同牆頭草,搖擺不定。如果他再繞嘴多舌幾句,難免不會引起驚濤駭浪,到時一切計劃都會擱淺,德妃也難免不會處於險境,許太醫必然除之。
一定下來,德妃立即拿起一張宣紙,寫下幾筆交給慕芸寄出。德妃看著攜帶信踏出殿門的慕芸,慢慢地陷入了沉思。大勢所趨,除了承德王,皇上也隻有毅王這一皇子,她不能不打算著。
自從德妃母子打算卷入儲位之爭後,她的心就狠了下來,即使是連累無辜,德妃也是在所不惜。
“走!去長慶宮!”德妃對著慕芸說道。
一眼望不穿盡頭的宮路,德妃第一次不是如履薄冰地走在路上,她仰起頭雙目灼灼,即便是一副奉命唯謹的模樣,可打心眼裏已不是從前的心境,眼中的恭順已如一把冰刀在他人猝不及防時給予沉痛一擊。
“娘娘,德妃走得很急。很少能看見德妃有如此急色匆匆的時候。”靜兒站在賢妃一側,看著前麵步伐急快的德妃坦言道。
賢妃穿著鏤金百蝶穿花雲錦襖,頭上的赤金頭麵還是皇後送來的。那日看德妃在挑選首飾時,一臉的不在意,隻是隨意地挑選了幾個首飾和幾段布匹,一心潛心禮佛的狀態。
如今,賢妃不經意一看卻發現德妃似乎有些改變,她嘴上說不出來,隻是覺得德妃似乎比之前更加的內斂,賢妃與她同在宮中許多載,對她的心性總是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在原地待了一會兒,賢妃又帶著靜兒趕往金華宮,準備去看太後。
從未踏足長慶宮的德妃,這時站在宮門口。芳兒遠遠地看見了德妃,立即放下懷中抱著的柴火,首先迎了上去,說道:“奴婢拜見德妃娘娘,德妃娘娘萬福。”
瞧這些境況,門可羅雀,哪還有林芳茵懷孕時的場景,來來往往的人愣是將狹窄的長慶宮擠成了集市一般,兩兩相較之下,今日長慶宮確實是冷清不少。
芳兒在前麵帶路,她正欲進殿通報時,德妃善解人意地對著她說:“別打擾了林才人,本宮自己進去看看她。”
既然德妃如此吩咐,芳兒也不好違逆她的意思,於是自己退了出去。
德妃站在殿門口,恍惚間聽到裏麵的說話聲,頓住了向前的腳步,裏麵傳來:“我隻是勸你,拿捏分寸,九王爺是皇上的弟弟,你是皇上的妃子,不管誰對誰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你就是有幾張嘴也說不清。”
緊接著又傳來一陣歎息聲:“姐姐,我知道九王爺的意思,放心,以後妹妹會對他敬而遠之的。”
倆人說的體己話,也並未想到德妃站在殿外將這些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慕芸拉了拉的德妃的衣袖,一臉凝重,這樣的驚天大秘密,在慕芸眼中隻要稍稍露出口風,林芳茵這次必是永無翻身之日。
天賜良機,不能不把握,慕芸的意思德妃知道,但此時還需要細細查證,稍一不留神,德妃不僅功虧一簣,連自己都有可能受到皇上的懲處。
於是,德妃正了正神色,掀簾而進。林芳茵坐在床上,驟然間聽到有人掀簾,她還以為是芳兒,待她看清是德妃娘娘時驚詫之餘更多的是方才與李才人談話的內容。李才人也是驚愕失色,連忙從交椅上站起,不緊不慢地說道:“臣妾拜見德妃娘娘。”
林芳茵麵色不佳,正欲起身行禮,德妃趕忙地走到床榻邊輕按住了林芳茵的肩膀,憂心地說:“身子不便,趕緊躺下吧。”
德妃看著臉上淚痕尤掛的林芳茵,焦急之色更深,一派推心置腹的模樣,她拉著林芳茵的手道:“你還年輕,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雖然不明白德妃的意圖,但林芳茵還是警惕起來,再加上喪子之痛,所以並不多說話,她怏怏不樂地與德妃說了幾句話以後,也逐漸沒了話。
看著林芳茵興致不高,德妃也沒再多說話,對她囑托了幾句,隨後帶著慕芸離開了長慶宮。
來去匆匆的德妃讓李才人和林芳茵狐疑不斷,德妃向來潛心在宮中禮佛,甚少在各宮之間走動。此時到來,口頭上說的是看望林芳茵,可底下林芳茵也看不透德妃的用意。
“不知方才我們的話,德妃聽進去了幾分。”林芳茵幽幽地開口。
李才人雙手交疊於前麵,筆直地站著。自從德妃一進來,她就覺得有一些奇怪。宮中娘娘們的作派向來是老練,德妃平日裏低調恭順,在外人看來像是預備一輩子常伴於青燈古佛,但畢竟她還是有一個兒子,當今的毅王。
斟酌一番後,李才人說出了自己的所思所想:“德妃一向寡淡,此事我也看不出什麽所以然。”
這一切呈現在林芳茵眼前,看似雜亂如麻,毫不相幹,但又像是盤根錯節,環環相扣。在林芳茵心中一直認定皇後是所有事情的幕後主使,但眼前擺在林芳茵眼前的事卻似乎與皇後無太多關聯。
想著想著,林芳茵覺得頭陣陣發疼。李才人走後,林芳茵立即躺下休息。
酉時左右,皇上來到了長慶宮。他帶著讓禦膳房新熬好的枸杞烏雞湯,摸著壇沿還熱乎著,於是,皇上親自拿起了一碗雞湯喂給才醒來的林芳茵。
愁亂如麻的林芳茵,心心念念地就是早些找出幕後黑手,即使皇上來了,麵容仍然是沒太多表情。眼前這碗散發濃鬱香味的雞湯提不起她的任何情緒,林芳茵勉強張了張嘴含住了湯匙,一口喝了下去。
“皇上,查出人了嗎?”林芳茵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皇上的手,雙眼含著淚。這時的林芳茵眼睛已腫得不行,在她心中眼上的疼痛遠遠不及心痛。
皇上感覺到手上一緊,他手拿著碗看著林芳茵幹瘦的手,透著病態的蒼白。林芳茵披散著頭發,麵黃肌瘦,憔悴不堪,但她眼神中的那份執著深深地刺痛著皇上。
孩子沒了,皇上也是難過。孩子的名字他都已悄悄地起了,可現今……
“茵兒,冷靜些,你是自己摔倒的,沒人害你。”皇上麵露痛色地說。
沒人?怎麽可能沒人?林芳茵越發地不甘心,那是她的孩子啊,她豈能認命。
這夜,林芳茵看著躺在身側的皇上,沒有任何睡意,月色朦朧,這樣的夜又讓她記起被人裝扮的鬼魅。她緊握雙拳,指甲狠狠地嵌入肉裏,不覺之間已是血肉模糊。
當那團血肉從林芳茵身體拖出時,除了身體的疼痛,她感覺自己也是沒了半條性命,即便是眼前黑暗一片時,她心中所想還是腹中的孩子。
第二天天色泛白時,林芳茵的眼睛還是睜著的,過了一個時辰左右,她才聽到窸窸窣窣的穿衣聲,皇上已穿衣準備去上早朝。
皇上臨走時還特意囑咐伺候的丫鬟說不要擾了林芳茵休息,說完話後,才領著福祿離開了長慶宮。
直到皇上離開了長慶宮,林芳茵才睜開了眼,她看著頭頂,眼中酸澀起來,不覺之間眼淚從臉龐劃過,留下了淺淺的痕跡,隨著冷風穿過,兩側臉龐涼潤起來。林芳茵心中還是憂思難忘,痛的難以呼吸。
緩了好一會兒,林芳茵才從床上坐起,透過幔紗向大殿中忙活的玉眠喊著,等到玉眠趕來時,林芳茵緊盯著她的眼說:“禦花園旁的石子路查出什麽端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