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偶遇九王
宮燈照著黑幕中的小路，流月帶著琪兒走在這條亙古不變的路，回憶起龍首殿裏的種種，如波濤般填充了流月一直惶恐不安的心。
“你說有一天，我會不會如同衛才人一樣，被皇上厭棄。”
流月有感而發，似是想從方才的事情中掙脫出來。
今夜一觀，林芳茵的手段她是領略到了。那個溫順純良的閨閣小姐，不知何時心思縝密，洞若觀火，已然在後宮中立於不敗之地，手腕相較之下，已是嫻熟。
流月不知不覺間發現自己不了解這個小姐，她怕窗戶紙捅破的那一天，林芳茵會把矛頭指向自己。
到了凝雲宮，陸寶林看著精神不濟的流月，隻道她是未睡好 ，熱心快腸地讓宮女拿來不少的安眠香讓她點上，夜晚也好睡得舒坦。
這一刻，流月拿著手中的安眠香癡楞著，直到琪兒在背後輕輕地咳了一聲，這才喚回流月的神誌，她麵色慘白地一笑，然後帶著琪兒回了東殿。
梳妝台上，流月看著還算精致的妝容，一時苦笑。皇上已是倆月未至凝雲宮，在聽到福祿傳旨的那刹那，她特意起身穿衣塗粉，什麽金銀寶飾都佩戴上，腳下穿著的履鞋是前些時日才做的。
可到了龍首殿，卻隻是為林芳茵做主，她看著無論何時都一臉風光的林芳茵，心中堵著一口氣怎麽也排不出來。
她看著銅鏡裏烏漆鬢發上的光亮，不由得拿出手親親地撫著頭戴的那枚簪子，怔怔地出神，最後流月輕輕一拔，拿到眼前端詳起來。
“這銀鳳鏤空長簪好看嗎？”流月問著替她整理頭發的琪兒。
琪兒雙眼發亮，死死盯著流月手中的簪子，也不知如何接話，最後，隻能對著銅鏡裏的流月笑著點點頭。
隨後，流月不加任何預兆地從凳子上站起，轉身將手中的簪子插在琪兒的發上。
看著雀躍不已的琪兒，流月一時間無表情，隻是不動聲色，一步一腳地走向床榻，她所走的每一步都告訴著她，再也無法回頭。
長慶宮，折騰了半夜的皇上，躺在床榻上，不久便呼吸均勻起來。
林芳茵靠在皇上的懷中，左手撫摸著依舊平坦的小腹，一陣後怕之餘又難免擔憂。在這漫漫長夜之中，倘若沒了這個孩子，自己還能有什麽盼頭。
睡夢裏，林芳茵迷迷糊糊地感覺著自己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裏，鼻尖熟悉的龍涎香，讓她覺得踏實無比。厚實的手掌攬著自己的腰身，被子裏，她一手輕放在皇上的手臂上。
當殿內窸窸窣窣的聲音打斷了林芳茵的睡眠後，她睜開眼，看著身邊空蕩蕩的位置，又看著外麵的天氣。發現時辰不早，於是她對著端來洗漱的銅盆的玉眠說：“現今是什麽時辰？”
“巳時了，小姐。”玉眠放下手中的盆，輕腳走了過來，從衣桁上取下衣物，幫著林芳茵穿戴起來。
玉眠一邊係著衣帶，一邊說道：“小姐最近嗜睡了些，奴婢方才把安胎藥熱了一回，一會兒就給小姐端來。”
拾捯一番後，玉眠就去小廚房端來安胎藥。一等到玉眠進來，苦澀的味道就徘徊在林芳茵的鼻間，她隻覺得有些反胃，想吐卻吐不出來。
頓時難受得緊，她咬著牙，一骨碌地喝下了黑乎乎的湯藥，這時連吃早膳的胃口都沒了大半。
待整頓好了之後，玉眠對林芳茵說：“小姐這幾日懷孕著實辛苦，不如趁著今個兒天好，奴婢陪您走走？”
想著身子越發得懶待，不能老在屋子裏蒙著，確實也應該多走動些，於是，林芳茵點了點頭，預備吃完早膳，便跟著玉眠出去走走。
今個兒天還算晴朗，雪停了，陽光也充裕了不少。林芳茵披了一件狐皮貂毛的披風，帶著玉眠和芳兒出了門。
剛出長慶宮的大門，隻見玉淨急急忙忙從外麵往裏麵跑，臉上掛著開心的笑。連梳好的鬢發都亂了起來。
她急急地跑著，像是與什麽人打鬧，一下在宮門處撞上了林芳茵，林芳茵身子一晃，險些摔倒。
玉眠看著莽莽撞撞，不懂分寸的玉淨，走到她跟前，喝了一聲，隨後又轉到林芳茵麵前查看她是否有礙。
玉淨看著著急，眼神犀利的玉眠，一時也手足無措，她連忙地湊到林芳茵麵前，請罪地說：“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方才也就是玉淨孩子般淘氣，並未有什麽大錯，自己也沒摔倒，倒是玉眠有些嚴厲，嚇壞了玉淨。
林芳茵在一側拍了拍玉眠的手示意無礙，隨後和顏悅色地對玉淨說：“以後走路看著點兒，又是跟誰玩鬧，忒淘氣。”
玉淨看著依舊好脾氣的林芳茵，懸著的心也放下了，一張稚氣未脫的小臉洋溢的喜悅卻是怎麽也掩不住，她興致勃勃地對林芳茵說：“奴婢方才跟浣衣局的盈兒玩鬧，這才沒了分寸。”
一提起盈兒，玉淨的小臉止不住的笑意，看來這個盈兒和玉淨的情誼也是不淺。林芳茵也知曉像她這般大的孩子，在宮中寂寞，有一兩個要好的宮女也是正常。
安撫完了玉淨，林芳茵一行人就預備著朝禦花園逛逛。
銀月湖上已結了冰，幾個太監在岸上用棍子通著冰，鑿出幾個冰窟。這湖平日裏，並不用來洗衣用，更不做他用，此刻湖麵凍住了，也應不予以理會才是，現今這做法，又是為何？
幾個小太監通完了冰，到了岸上後，朝著林芳茵行著禮。林芳茵一時好奇，不禁問道：“為何你們通著冰，可是有什麽用處？”
太監麵麵相覷，其中一個小太監預備開口，這時身後突然傳來聲音：“這湖若冰結厚了，來日梳理豈非不便，每日通些，也好打理。”
聞聲轉身的林芳茵，看著身後站著一個身披草綠披風的男子，長身玉立，身後跟著一個小廝。林芳茵隻覺眼前的男子眼熟，待細細看這眉眼，竟與皇上有幾分相像。
不覺間，林芳茵頓悟，她俯身向跟前的男子行禮：“九王爺有禮了。”
“叫我淮麟吧。”
這樣溫和如春風般的淮麟，讓人瞧著心中舒爽了許多，林芳茵不知為何，這個九王爺絲毫沒有其它皇室後裔得孤傲和自負，一雙眼睛總是溫和無害，笑起來也覺得格外舒服，溫暖，恍若能融化這積雪和冰淩。
“上次九王爺送的手釧，臣妾喜歡的很，多謝王爺的美意。”
聽到林芳茵說喜愛他送的手釧開始時，淮麟的眉梢上的喜氣就怎麽也掩不住，他有些激動地開口：“你喜歡就好。”
這句話聽得林芳茵一愣，淮麟絲毫未注意言語之間的不妥，眼神中的期盼和興奮，讓林芳茵避開，她側過身，看著鴻橋下結冰的湖水，不含表情地說：“臣妾相信，王爺對福晉這定是體貼入微。”
林芳茵故意岔開話題，倒免了彼此之間的尷尬，哪想，淮麟羞澀地說道：“我還未娶親。如果……能娶到像才人……這樣的……”
“王爺福澤深厚，任哪個名門閨秀都願與王爺結成連理，比翼雙飛。”林芳茵不等淮麟說完，率先說道。
隨後，林芳茵微微屈身行禮，找了個由頭離開了鴻橋。
背後，淮麟一直癡望著逐漸遠去的倩影，一陣悸動之餘，麵前又露出無盡的感傷，他站在原處看著那抹背影許久，直至林芳茵消失不見。
淮麟還是定定地站住，喃喃地說道：“比翼雙飛，我卻隻想與你。”
身後的小廝慌亂地拉住淮麟的衣袖，說道：“王爺，這話可不能亂說，會惹來禍患的。”
小廝警惕的神色，淮麟卻沒放在心上，他緩了緩神色說道：“走吧，去看母妃。”
靜太妃正繡著荷包，恰時，一個宮女走進來傳話：“太妃，九王爺來了。”
她拿著荷包的手一頓，最近，淮麟來這有些勤了些，原先是十天左右才進宮一回，現今是每隔一兩天就往宮裏跑一回。
雖然靜太妃也希望能經常見到兒子，但這深宮人多，難免閑話就多。這次，靜太妃也應好生地提點一番。
速速而來的淮麟，臉凍的有些僵紫，他瞧著已在殿外等著的靜太妃，穿得單薄不已，於是淮麟立即解下身上的披風披在靜太妃的身上，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放在自己手掌間哈著氣說：“母妃怎麽不進殿裏，這天怪冷的。”
說著，淮麟攙著靜太妃向殿內走去。
靜太妃一手輕拍著淮麟的手背，一邊說：“淮麟，這樣冷的天，怎麽想來看母妃啊？”
靜太妃還是一如既往地素靜，長發隻留幾個素簪子固定住，而頭上的華發卻是怎樣也掩蓋不住。看著母親垂老的容顏，淮麟心一揪，難受地開口：“自是來看母妃，兒子不能日日守在母妃身邊盡孝，隻能時常進宮多陪些母妃。兒子已向皇兄請示，能時常來看看母親。”
聽到淮麟這樣說，靜太妃我就安下心了。
林芳茵方才帶著玉眠和芳兒走後，心中思忖，淮麟的異樣她不是沒看在眼裏。
但願淮麟能頓悟，以免再錯覺下去。
“啊～”隻聽一陣穿透耳膜的女聲傳來，打斷了林芳茵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