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診出喜脈
陰陽怪氣的聲音,夾帶著重重的火氣,林芳茵實在是身心俱疲,不想再應對。
衛才人似乎已經掐準了時機,降位的林芳茵,於她而言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看著林芳茵連正眼都未看她時,衛才人沉不住氣,挑釁地說:“林寶林即使是被降位,骨子裏的傲慢還是這樣令人生厭。”
流月扶著林芳茵的手,在她耳邊說:“小姐,不要理她,咱們走。”
說罷,林芳茵也預備著抬腳離開。幾人轉身的那刹那,衛才人的聲音在身後傳來:“果然是丫鬟出身,小姐,小姐的,自己的身份擺在那,即使是飛上枝頭做了鳳凰,卑賤的氣息還是還是那麽濃鬱。”
流月托著林芳茵的手一緊,她抓著林芳茵的衣袖,手半握成拳狀,牙齒咬得打顫,她每天最怕的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自己的身世被攤開在眾人麵前。
每一個路過流月的妃嬪都是捂著嘴一笑,像是看著笑話,那些刺耳的聲音讓她即使在夢裏還是嚇得冷汗如豆。
玉眠看著流月的樣子,心中也是不忍,頓時對她有些轉變的性情有了一絲的理解。林芳茵看著流月,幫她正了正披風,又替她理好被風吹到嘴角的一縷頭發,然後說道:“不要為不值得的人多費口舌。”
說完,幾人直直地離開了壽成宮門,獨留衛才人跺著腳,氣的火冒三丈,頭上的流蘇墜子搖曳亂顫。
最近不知怎麽,林芳茵總覺的身子越發的慵懶,有時倚在軟榻上都能睡著,明明夜晚也睡足,可卻怎麽也睡不飽似的。連平日喜食的一些糕點含在嘴裏都是索然無味。
“小姐,奴婢今日瞧你神色不算好,興致也不高,可是身子不舒爽?”玉眠看著臉色有些發白,走路遲緩的林芳茵。
她看著腳前未掃開的積雪,人足踏在上麵,鬆軟的雪 被碾壓成薄薄一層,林芳茵隻覺的更不好走,腳底打滑。她隻能靠玉眠撐著,一步步挪移著,步履維艱。
每走一步都感覺腿在發顫,並且頭疼異常,有些惡心。連眼前的景物都開始模糊起來。
林芳茵隻覺得身子一沉,眼前發昏,身子驟然墜下。雪白一片的地麵,林芳茵猶如折翼的蝴蝶,遁入濕沉的堅硬地麵。
耳邊,林芳茵隱隱約約地聽見玉眠的聲音:“小姐,小姐……你怎麽了。”
眼皮落下的時候,她覺得酸澀的眼睛微涼。雪,真美,迷霧霧的人間,濕了人的眼睛,迷糊了人心。
夢裏,林芳茵覺得身子一冷一熱,難受得很。她看見自己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看不見人,狹小的屋子裏,玉眠和玉淨倒在地上,雙目禁閉,無論自己怎麽如何嘶喊,她們還是閉著眼。
待到探到她們的鼻息時,冰涼一片。林芳茵尖叫著縮回手,她連忙地站起,去給她們找太醫,可狹窄的屋子自己卻怎麽也走不出去。
沒一會兒,突然屋子裏橫屍遍野。林芳茵捂著腦袋害怕地發抖,他們死相猙獰,血跡成河,看著地上滾滾而來的血液,林芳茵再也忍不住,哭喊著。
“啊”林芳茵喊著從夢裏醒來,她的眼角還掛著淚,手撐在枕頭上還是濕漉漉一片。她再看著自己,發現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
床榻邊,皇上一臉興奮地看著她。眉梢間的喜氣怎麽也掩不住。他一把抓住林芳茵的手,激動地說:“茵兒,你有朕的孩子了。你知道朕有多開心嗎?”
林芳茵愣住了,她的心像是突然被一個東西填滿似的,這個小生命的活力,讓她突然充滿了力量。這是她的孩子,留著她的血。
這一刻母親的慈愛流露在她麵上,林芳茵忘卻了一切,同時也忽視了眼前這個男人的存在。
直到手被抓得刺痛時,林芳茵才恍然醒來,她抬起眼看著皇上,那樣灼熱的神情讓原本已沉靜的心又開始鑽心地疼起來。
她偏過頭,有些疲憊,隨後有氣無力地開口說道:“皇上,臣妾有些累,想睡一會兒。”
皇上看著又重新躺回去,雙眼閉上的林芳茵,心中也是無奈,他歎了口氣,帶著福祿和小順子離開了長慶宮。
李才人一直在床榻邊站著,看著還在閉目的林芳茵,說道:“皇上都已走了。”
此時林芳茵的微微睜開了雙眼,眼角的淚滑向側額,她盯著頭頂的床幔,傷感地說:“心死了,卻是不想再看一眼。”
這喪氣的話,李才人聽了也是心中一堵,這幾日林芳茵也是逐漸憔悴,身形也是更加的纖弱,額骨都已突得明顯,下巴也尖了不少。
唯有這股子倔強卻是一點也沒變。心氣還是這般高。
玉眠搬來一把圓底檀木交椅,讓李才人坐著,殿裏新送來的炭火還擺在地上,未來得及存放起來。李才人瞧著這炭火做的精,不似粗糙的劣質炭火。這炭呈青色,僵硬如鐵。李才人認出這就是瑞炭,放於爐中,無火焰卻有光,一條可燒大約十日之久,因著是供炭,所以珍貴異常。
如此看來,皇上對於此胎應是十分重視。再看著一臉無精打采的林芳茵,李才人難免開口勸著:“縱然皇上有萬般的對不住你,可你看這送來的過冬炭火,均是上乘,連皇後宮中都未有如此之多。你這次也是僥幸,查出來有了身孕,若不齊,你恐怕隻能緊著木炭過冬了。又不知身上會落下什麽病。”
林芳茵心中靜如一潭死水,她現在隻覺得一陣諷刺,若無這個孩子,自己恐怕在皇上心中就是可有可無,任人踐踏也是意料之中。
她從被子裏伸出手,感受到空中流動的冷氣,自己泛白的手毫無血色,這雙手沒了閨閣時的自然血色,反倒露出一陣蒼白,應是整日玫瑰露浸泡,精油塗抹的緣故。
這樣一看,自己早已沒了在宮外時的生氣。
林芳茵透過李才人的身後,盯住了窗外的雪白世界,喃喃細語:“李姐姐,不是茵兒消沉,隻是心中實在難受的很,皇後千方百計地想致自己於死地。她們巴不得我早死了才好,可皇上卻總是懷疑妹妹,讓人寒心啊!”
林芳茵這一番肺腑之言,恰中李才人之心肺,她又何嚐沒怨過,可她卻明白,這是無用,唯有看淡對皇上的感情才能讓自己明哲保身。
如今一看,林芳茵用情至深,恐怕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出來。
李才人把林才人露在外麵的手放進被子裏,為她掖好被角,用盡關懷的說:“你這事雖是被人陷害,但皇後她們確是預謀許久。我曾去鳳陽宮找尋些證據,隻把一些殘剩的藥渣帶了回來,希望能找到線索,我冥思苦想,發現藥裏並沒有什麽害人之物。於此,才斷了思緒。”
李才人伸出衣袖,從裏麵拿出了用方巾包著的藥渣,呈到林芳茵眼前,隻見黑乎乎的殘渣早已分辨不輕,隻能依稀分辨出幾個常見的藥材。
看著林芳茵一臉疑惑的表情,李才人也知曉她看不懂藥材,於是她在一邊解釋:“這就是從鳳陽宮裏的藥罐子裏翻找出來的,我原本想著會不會是雪梅做的手腳,但又立即想到雪梅追隨謝昭儀已久,單不說情分二字,就說這絲毫未處理掉的藥渣,就已證明下藥之人並不是雪梅,如果是她,她不會這樣疏忽,連藥都未處理掉。”
“不錯,以雪梅的忠心,下毒確實不可能,由此想來,應該是指使送藥的人,可那臉生的太監無人見得,查起來卻無跡可尋。”林芳茵突然冷靜下來說道。
於是,倆人都緘默了,都在深深思索著。這時,玉眠走到圓桌上,抓起茶沫一點點放在兩個茶杯中,隨後又拿起新燒好的熱水倒進茶杯中。
林芳茵突然盯著玉眠的動作,她雙眼深深鎖在玉眠一連串的動作上,她看著玉眠緩緩倒著熱水,腦袋中似是有什麽快要出現,那種靈光一現的感覺,讓頓時毫無思緒的林芳茵一下子頓悟。
她看著依舊眉頭深鎖的李才人,嚴肅地開口:“姐姐,妹妹突然想到,如果藥沒問題,那問題會不會出現在藥量上。”
沉思的李才人,猛地一抬頭,她看著林芳茵,眉頭漸漸疏解,然後坐直身子說:“按理來說,有些藥一絲一毫都不能出錯,多一分,少一分都有可能變為毒藥,由此看來,這藥很可能是劑量問題。如此,所有都通了,一般查藥渣時都會忽略藥的劑量。”
林芳茵聽著點了點頭,玉眠此時拿來兩盞熱茶遞給了林芳茵和李才人,隨後又把柔軟的墊子靠在林芳茵的背後,讓她半坐著更舒服些。
理清了頭緒,林芳茵便私下派人去查那個臉生的太監下落。
這時,壽成宮內,皇後攥緊拳頭,狠狠地砸在一旁的矮桌,桌上的茶盞都濺出了不少茶水,頓時一片淩亂。
皇後看著外麵依舊下得急促的雪,心中更是氣急,她對著菲兒說:“這個林芳茵還真是走運,緊急關頭,竟然被太醫診出了喜脈。這下事情就棘手了。”
話音一落,皇後的頭開始痛起來,她揉著額頭,心裏的一口氣還是沒平下來。菲兒在一旁幫著她順著氣,拍拍皇後的後背。
皇後看著嬌豔欲滴的臘梅,咬著銀牙說:“那倒要看看她有沒有那個命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