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汙蔑勾陷(一)
小昭子的話讓玉眠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拉住林芳茵的衣袖止住了她欲前進的步伐。
林芳茵輕拍著玉眠的手示意她寬心,隨即她理了理衣物,整理了鬢發,隨即跟著小昭子出了門。
路上,玉眠有心想打探消息,於是,她向小昭子問:“公公可知,皇後娘娘召我們林才人可是有事?”
說完,她加快步伐趕上了前麵帶路的小昭子,然後拿出從手上取下了自己的鎏金琺琅雙雲手鐲,把它遞給了小昭子,意思是讓他通融一下。
可那金燦燦的鑲金手鐲卻絲毫未讓小昭子動心,他把眼前的手鐲又推回到玉眠的懷中,歎了口道:“姑娘如果把心思用在這上,倒不如幫著你家主子想著主意。”
這句話雖看似無用,但好歹讓林芳茵有了個底,這個小昭子也是圓滑之輩,懂得是時候賣個人情。
林芳茵雖不喜皇後,但小昭子確是讓她心裏頓時平靜不少。謝昭儀已死,這皇後召自己來無非是為了此事。
這事雖與自己無關,但謝昭儀死之前對林芳茵附耳說的幾句話卻是惹人非議。為今之計,也隻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壽成宮這時不似往前,宮門口有不少侍衛守著,此刻宮外卻無一人把守,確實奇怪。林芳茵掀開擋風簾,踏進殿內,頓時便覺得氣氛有些怪異。
皇後躺在貴妃榻上,眯著眼看著進來的林芳茵,連大殿之上也隻有菲兒和小昭子兩個下人。
皇後的臉上毫無笑意,她恍若看著陌生人一樣,不帶溫度。林芳茵遲疑了一下,然後半屈身向著看似懶怠的皇後行禮。
在林芳茵蹲下的那一刻,皇後卻是側著身子猛地一正,她隨手撚起身旁的一盞茶杯猛地向林芳茵一扔,幸虧,方向一偏,砸在了平鋪的羊毛氈子,冰冷的茶水濺在了林芳茵的側臉和衣服上,濕漉漉的一片。
那股刺寒讓林芳茵不由得心中一冷,她不明白一向端莊大氣的皇後怎會生了那麽大的氣,這一刻,一向鎮定的林芳茵突然繃緊了心中的弦。
她伏在地上,朝著座上的皇後說道:“臣妾不知犯了何大的過錯,能讓皇後娘娘動如此大的肝火。”
“你不知,你怎麽會不知,之前謝昭儀在你耳邊說的話,難道是假的?”皇後麵上含怒,語氣也越發的重。
果不其然,拐來拐去,還是因為那件事,當時人多,謝昭儀雖是刻意壓低了音量,但那神神秘秘的幾句話早已讓在場的所有人心中存疑。
林芳茵與謝昭儀早有積怨,而謝昭儀雖是感染了風寒,高燒不治而死,但這其中的曲折,想必也夠那些個長舌婦傳一傳了。
皇後瞧著還是站著並未急於辯解的林芳茵,突然地放軟了口氣:“本宮也不是個不通情達理的,可謝昭儀生前確實與你有不小的嫌隙,外加上那幾句密語,不能不讓人起疑。”
髒水既已潑上,林芳茵想不言語恐怕也不行了。她不慌不忙,吐字清晰地說:“謝昭儀死之前與臣妾說的那幾句話確實不是什麽要緊事,隻是一個神誌失常之人的瘋言瘋語,對著臣妾說幾句粗鄙的咒罵之語。”
這些話顯然不能讓皇後相信,她表情上未有任何的鬆動,反之,神色更加莊重,眉不挑而怒,神無變而寒。
皇後冷眼看著座下低頭靜跪的林芳茵,似是等著她吐出些別的話,一些能讓皇後滿意的話。
隻見皇後摸著護甲,隨後用護甲挑了一點香料放進了香爐裏,隨後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道:“這香名為荼蕪香,上一次皇上把稀少的這味香料賞給了後宮妃嬪,而當時謝昭儀恰恰把賞給你的那份扣下了,自己獨用;還有上此當眾在禦花園羞辱你一事,恐怕你心中早已存了結締。”
這些話看來皇後早已想得全麵,恐怕她還有後招等著自己。林芳茵想著,恐怕這次自己難以全身而退了。
既然多說無益,那林芳茵就聽著皇後說,看她如何將這莫須有的罪名扣在自己頭上。
林芳茵既已無話可說,對於皇後而言此刻的境況就更有利,她喚來菲兒:“你把謝昭儀的貼身宮女雪梅帶上來。”
話音一落,隻見雪梅一身素衣恍若與冰雪融為一體一般,她的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晶瑩透亮,在淺暗的光亮下顯得格外清晰。
不知不覺,讓人心中存了憐憫之意。
她一進來瞧見跪在大殿的林芳茵,上齒緊緊咬著下唇,看起來對著林芳茵有些徹骨的恨意。她走到林芳茵的身旁,與之同跪下,朝著皇後行禮。
皇後臉上的憐惜之意更深,仿佛雪梅像是被欺淩的無辜一般。林芳茵冷眼看著,她不知皇後到底在耍什麽花樣。
這時,皇後突然開口:“林才人,既然你抵死不認,那本宮就隻好找來雪梅,她會陳述一切,還有,此事於公於私都是不宜聲張,以免有損皇室顏麵。本宮已請來了皇上,稍後自會有定奪。”
說罷,林芳茵低下頭,嘴角嘲諷一笑,千算萬算,重頭戲不過在後麵罷了,這樣想著,林芳茵心中從未有過的疲憊湧上心頭。
過了一會兒,隻見皇上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趕來,而身旁的雪梅卻一直盯著林芳茵,眼中的恨意似是要穿透林芳茵的身體一般。
一進殿裏,皇上就看見跪在地上的林芳茵,他看著起身相迎的皇後,連忙地問道:“這是幹什麽?大冷天的讓林才人跪著,要是跪壞了怎麽辦?”
一句話方完,皇上就欲彎腰扶起林芳茵,這時,跪著的林芳茵卻是未起身,而是抗拒地說道:“皇後娘娘執意認為臣妾與謝昭儀死之案有關,臣妾無話可說,但求皇上明察秋毫,還臣妾一個清白。”
林芳茵的話一字一頓恍若錘子般砸在皇後的身上,皇上此刻臉色卻已鐵青,他收回了手,轉頭看著一臉尷尬的皇後。
“謝昭儀一事是天災還是人禍都未有定論,你怎可將事情賴到林才人身上。”皇上越說越覺得皇後行事魯莽,欠缺考慮。
林芳茵不過說了幾句話就讓皇上對皇後產生了不滿,皇後越發覺得林芳茵這個心頭大患不除,自己寢食難安。於是皇後趕緊地分辨:“臣妾並非是亂嚼舌根,人雲亦雲。雪梅就可以作證,臣妾所言不虛。”
皇後對著雪梅暗地裏使了個眼色,其實皇後一說完,雪梅早已按耐不住地開口:“奴婢是謝昭儀的貼身宮女雪梅,奴婢那時親耳聽到謝昭儀伏在林才人耳邊說林才人害了昭儀,還問她可還滿意?”
這話一出,皇上就喊了一聲:“放肆!你可知道你說的是什麽嗎?”
這一吼讓雪梅身子一抖,可她又想起自己的主子冰冷的身體,瞪圓的雙眸,謝昭儀死不瞑目的模樣,狠狠撕扯著雪梅的心。
站在此處的雪梅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她拚命地喊著:“奴婢所說句句所實,奴婢雖不知林才人使了什麽手段害了娘娘,但謝昭儀確實親口說過林才人害過她。還有那藥……”
“什麽藥?”皇上緊追著問。
說起藥,雪梅眼淚再是忍不住落了下來,她哭著說:“近日謝昭儀發了燒,而今個兒,一個臉生的小太監過來送藥,說是皇上您賜的給昭儀治病,奴婢當時一心想給昭儀治病,就沒有多想,把藥煎了給昭儀服下了,沒想到……藥一服下……昭儀的燒還是沒退,急火攻心之下,昭儀這才吐血沒了。”
皇上看著雪梅說得不像是假話,他趕緊問道:“什麽太監,朕都不知謝昭儀發了燒,又何來送藥一說。”
雪梅聽後,哭聲更大,她穿著素衣,粉黛未施,光禿的頭,看起來倒真像是女尼一般。她趴在地上哭得起不來身,聲聲入耳,深入肌理的痛感讓旁人聽了也是一陣傷感,從前隻知道謝昭儀是個跋扈張揚的,沒想到身邊人卻是重情重義之人。
“事後奴婢才查出了怪異,即便是皇上賜藥,怎會讓一個臉生的太監來。必然是福祿公公或是小順子,如此,定是有人故意為之。”
雪梅帶著“故意”二字狠狠地掃了林芳茵一眼,意欲盡含其中。皇後在上座,臉上略微鬆弛,似是達到了目的一般,她對著身邊坐著的皇上說:“皇上,臣妾對林才人和謝昭儀的恩怨略有耳聞,倆人似是不睦已久,這謝昭儀沒了一事……”
皇後故意停頓一番,探探皇上的底,看他得態度到底是如何。側眼一看,果然皇上麵上有些鬆動,緊緊地盯著一直跪著的林芳茵。
但自始自終皇上都未表明任何態度,而是等著林芳茵的辯解之言。
玉眠知道,林芳茵是個有心性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既然皇上已存了疑慮,林芳茵是萬般不願多說一句為自己辯解。
可一旁的玉眠卻已是火燒眉毛。她無法做到這麽淡定,於是她急忙開口:“皇上要相信才人,才人不是那種人,再說,雪梅是謝昭儀身邊的,怎麽能聽信她的一麵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