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後宮風起(二)
這樣千鈞一發的時刻,林芳茵明白一味地將自己撇幹淨,隻會引火上身,玉眠此刻隻會將事情越描越黑,於是林芳茵立刻跪下引咎自責。
可看著皇上的神色,眉目間已透漏出事情恐怕查出來,隻會是後宮中一件充滿陰謀的腐朽往事。
“臣妾雖無法篤定這花出自鳳陽宮,但臣妾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皇上也會明察秋毫,不冤枉任何無辜之人。”這番鏗鏘有力的話也微微讓眼前的皇上有些動搖。
龍椅上,皇上撫著椅靠上的雕文,沉思了一會兒。林芳茵此刻突然覺得,自己這樣旁敲側擊地引出唐婕妤之事是不是有失妥當。
倘若這件事情處理不當,可能整個長慶宮的人都要收到牽連,還好,李才人並不知情。自己也算沒有將她拉入火坑之中。
“來人,傳朕旨意,讓淑妃來見朕。”皇上的話聽不出什麽溫度。但林芳茵心裏已有了底,淑妃巧言善變,就算曼陀羅花出自她的宮裏,這也無法將唐婕妤一事扣在她的頭上。
如今也隻能以不變應萬變了,林芳茵這樣想著。待到一柱香的功夫後,淑妃帶著雪梅珊珊而來,一如既往的妖豔動人,她看著跪著的林芳茵等人,慢慢覺得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隻聽淑妃嬌聲地說道:“臣妾拜見皇上。”那盈盈一握的細腰,在淑妃屈膝行禮時猶如搖擺的柳枝一樣婀娜多姿。別說皇上,單是旁人見了都不禁駐足癡望。
可單單,座上的九五之尊並未將淑妃搔首弄姿的模樣放在眼裏,他一門心思全在這花上,其實,皇上又何嚐不明白唐婕妤的瘋癲之事並非天災而是人禍,原本,他已不想再擾亂人心,但現今這害人的東西出現自己的眼皮底下,自己又豈能再裝聾作啞。
皇上此刻沒了與妃子調笑的興致,威嚴地看著淑妃說:“朕問你,你可認得此物?”
說罷,他讓福祿將包著的曼陀羅花瓣呈給淑妃。淑妃在看著方布的那一刻,心中就已亂了分寸,但她強自穩定心神,以防自亂了陣腳。
這時,淑妃伸出自己的纖纖玉手捂住唇嬌笑著說:“這不就是花瓣嗎?有什麽稀奇的?後花園中花多的很,難不成能變出仙女兒不成。”
淑妃的話並未讓皇上的臉色好看些,相反,他更是鐵青著臉,探究地看著淑妃麵上的表情。自始自終,淑妃除了滿麵笑容再無其他。
“這是淑妃娘娘宮中宮女所埋,臣妾覺得應該從鳳陽宮中的宮女查起。”隻見林芳茵開口道。
這番話讓淑妃笑意更深,她轉過身走到林芳茵麵前,背對著座上的皇上,頓時換上了一臉陰狠的表情,她用隻能倆人聽見的聲音說:“跟本宮鬥,走著瞧。”
林芳茵一聽,無絲毫膽怯之情,而是迎麵而視,眼睛依舊清澈動人,隨即瞥開淑妃,轉向皇上。
淑妃看著林芳茵這一副清冷孤傲,狠狠地攥著手心,隱忍著,然後大聲地說:“林才人,本宮不知你安的什麽心,處處針對本宮,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說完,淑妃轉過身,靜靜地站著。褪下笑顏的淑妃,乍一看猶如一株鮮紅的虞美人一般,美卻帶著一股子狠絕。
“婉音,倘若你是冤枉的,朕……會還你一個公道。”皇上輕歎了一口氣說。
這樣的淑妃讓皇上想起未進宮時的她,孤傲,像是從未把一切放在眼裏,可那時,皇上就覺得被深深吸引住,她如一朵罌粟花般折磨著皇上沉寂已久的心。
此時皇上已被牽起了舊情,他在一陣猶豫之後,還是派了一群侍衛將鳳陽宮中的所有宮女押來。
進來龍首殿的宮女們一臉驚恐,她們先前都是各自幹著差事,可一群侍衛二話不說,闖進鳳陽宮後,把她們押著就走。一路上的驚叫聲著實轟動。
待到宮女們一一到齊站好後,皇上對著座下的林芳茵說:“林才人,你看看可有那日的宮女。還有,那個太監是不是出自鳳陽宮?”
“那個太監臣妾倒不知,也未細細觀察,隻是對著那個宮女還有些印象。”林芳茵鎮定地開口。
皇上雙手撐在麵前的矮桌上,依舊冰冷地開口:“那就先從宮女查起。你們都把頭給朕抬起來。”
這一聲厲喝,更是讓原來就戰戰兢兢的宮女,手和腳害怕地哆嗦起來,她們已覺得自己的腦袋不受控製,沉重萬分。
頭上搖搖晃晃的的步搖流蘇,在空蕩的大殿裏恍若一首靡靡的死亡之音。而林芳茵在一群宮女抬頭後,開始仔細地觀察,她湊近這群宮女,從她們麵前一一走過,最後停在一個瘦弱清秀的小宮女麵前。
“你抬起頭。”林芳茵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
那個宮女麵上一抽,臉色有些慘白,她緩緩地抬頭,有些畏懼地對上林芳茵的眼,隨後,又慌亂地把頭低下。
就是這樣的一對視,林芳茵就已斷定是這個宮女,然後,林芳茵側過身對著皇上說:“皇上,臣妾已知是何人,待臣妾問她幾個問題。”
皇上點了點頭,示意林芳茵繼續。得到皇上的允許後,林芳茵對著眼前這個小宮女說:“四日前巳時,你在何處?”
“奴婢……奴婢”隻見這宮女一邊回答著一邊抬頭看向不遠處的淑妃,淑妃此刻也是看著這個宮女,可她神色自若,未看出任何波瀾。
林芳茵直接拔高了音量:“我問你,那時你在何處?”
原本就很緊張的宮女,此刻硬是從眼眶裏流出了眼淚,她抽抽涕涕地說:“奴婢……那日……在”
宮女話還未說完,林芳茵直接打斷說:“你可要想清楚,這欺君之罪可是株連九族。就算你不說,別人也會替你說。”
話一出,宮女直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皇上不斷地磕頭,磕要後,她大哭著說:“奴婢……那日是去埋花。”
“誰讓你這麽做的?可是淑妃?”隻聽皇上的聲音傳來。
一說到淑妃,宮女停住了,她淚眼模糊地看著淑妃,然後痛苦地說:“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
淑妃一聽到宮女這樣說,氣的把袖一拂,麵上不好看地說:“本宮不懂你這個賤婢說的是什麽。”
林芳茵並未理淑妃所說的話,而是等著宮女接著說下去,那個宮女伏在地上,哆嗦地說:“奴婢那日是奉雪梅姑姑的話,把布裏的東西埋起來,於是……就把它埋在了禦花園後麵的假山旁。”
“那個小太監你可知是何人?”林芳茵峰會一轉,突然問起了那個莽莽撞撞的小太監。
一說起太監,宮女立馬搖著腦袋,拚命地想為太監開脫。
“於他無關,那是奴婢……的相好,那日他什麽都不知,奴婢與他約在禦花園,順便將花埋了。求皇上明查,真的不幹他的事。”宮女說著,麵容已哭的扭曲,她匍匐在地上,拽著林芳茵的裙擺,艱難地抬起頭,對著林芳茵哭求道:“林才人,求求您,放過他,你讓奴婢說什麽奴婢都說,求求您。”
這嘶啞的聲音仿佛針似的插在林芳茵心頭,她突然不敢看這個宮女的眼睛,原本她就是一個可憐人,替主子辦事,此刻,不禁自己的性命堪憂,連心上人都要牽連進來。
這雖然是禁忌之戀,為宮中所不恥,但在林芳茵麵前,情愛本就不分界域,有些情愛看似陽春白雪一般純淨無暇,但卻已浸透了罪惡和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