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收尾
南夏收回熟邇的劍身,放到眼前仔細端詳了兩眼,等到確認沒有沾染任何鮮血後,有些意外地歪了歪頭,但很快就不再理會地將劍收回鞘中。
等做完了這些必備的工序後,南夏轉過身,看向依舊驚魂未定的陶婉初,臉上擺出個清朗的笑容,若無其事地說道:“陶姑娘,事情解決了哦。”
“哦哦……”陶婉初下意識地回應道,等大腦總算明白在剛才電光火石間發生過什麽,這才恍如陡然變了一個人一般,用近乎崇拜的語氣興奮地說道:“我……我這是看到了什麽?兩劍……就兩劍啊!一隻接近三境的鋼鱗蜥就直接斃命當場,一點反抗都做不到!南夏……不,南前輩,你這麽強,難道你就是那罕見的四境以上的修行者嗎?”
南夏也是頭一次被人用前輩二字稱呼,一時有些發懵,過了老久才回過神來,慌忙擺手說道:“不不不,陶姑娘,我的情況並不是你說的那樣。能殺死這隻鋼鱗蜥,隻是因為一些巧合,再加上某些難以言說的緣由凝聚成的結果,算不上什麽值得讚譽的事,陶姑娘你還是像先前那樣稱呼我就好。”
“那怎麽可以!”陶婉初向前猛然邁出好幾步,臉龐僅差幾寸之遙就能湊到南夏的鼻前,清楚得可以看到她嬌俏臉龐上渲染開的紅暈,顯然難以抑製住心中那激昂不已的心情,壓迫著說道:“不管南前輩你怎麽否認,你救了我性命這件事,就是件無需非議的事實,我陶婉初一定要把這件事牢牢記在心中。可惜的是我這次出門曆練,身上並沒有帶什麽值錢的東西,而且我的寶貝對南前輩你來說應該也看不上眼吧……但是大恩大德必須為報,就是不知道南前輩你看不看得上陶婉初我……”
“啊啊啊,話說回來,陶姑娘你不用去查看一下剛扔出去的六欲草有沒有事嗎?現在也安全了,你也需要帶六欲草回青魚堂交差吧?萬一發生了什麽磕磕絆絆,傷了六欲草的品質,那可就不好了。”眼看陶婉初臉上的紅暈愈來愈深,兩人間充盈的氛圍也愈發詭異,南夏隻好趕忙強行扭轉了話題,撇頭望向被拋擲在遠方草地上的木盒說道。
“對哦!南前輩你不說我還真忘了。”陶婉初總算想起自己還背負著曆練的任務,恍然大悟般小跑著朝木盒所在的位置趕去,拾起木盒後往裏邊仔細地檢查一番,不一會兒臉上就露出了如陽光般的笑容。
眼見此景,南夏心裏一鬆,臉上的笑意也多了幾分柔和。
隻是陶婉初在原地思考了一陣,還是抱起木盒重新走回到南夏身前,雙手捧起木盒往南夏麵前一遞,仿佛下定決心般緩緩說道:“南前輩,這棵六欲草還是交給你吧,這不是我……我們該保有的東西。畢竟吳師兄為了幫我們斷後死了,我們遇到鋼鱗蜥也隻是一味逃跑的份,到最後如果不是南前輩你的相救,我也早已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說到底,還是我們太弱,沒有承擔這顆六欲草的資格。”
南夏看著陶婉初那神情黯淡地臉龐,有些
詫異地說道:“但是,這棵六欲草不是陶姑娘你這次曆練任務的目標嗎?如果交給我,那你們這麽多天以來的努力,包括吳兄弟的犧牲,不全都白費了嗎?”
“沒事,道理和後果我都懂。”陶婉初堅定地搖了搖頭,眼神裏沒有一絲迷惘,回道:“這是我應當背負的責任。南前輩你就當這是我的一份微不足道的自尊吧,做了這種事,總會讓心情舒緩許多,不至於被負罪感所壓垮。再說了,如果就我一個人拿著六欲草回去,林臨風,林臨樰,和李瀟然他們肯定會被青魚堂問責的。”
“是這樣嗎。”南夏並沒有從陶婉初那邊讀出作偽的神情,也不知道該用什麽理由來動搖她的堅持。推諉無果後,南夏隻好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接過了遞來的木盒。
木盒入手,除了木盒本身的重量外,仿似再無他物,但當南夏打開木盒的機關,就能看見裏麵用柔軟的絲綢包裹住了一株外觀奇異的藥草,枝幹青綠,上麵長著六片顏色各異的葉片,由於是新鮮采摘不久,葉片的脈絡還相當清晰,伸手觸摸葉肉還能感受到清涼的豐滿。根據南夏一些不經意間的道途聽說,六欲草的來由除了六種顏色的葉片正好對應人類的六種欲望以外,更是一種隻要與一些輔助藥物配合,就能引發人類強烈的幻覺,沉浸在七情六欲環繞的美夢當中。也正是因為這種效果,六欲草既可以當做醫學上的麻醉藥物,也能成為能使人上癮的惡劣毒品,在市麵上也算是頗為昂貴。陶婉初的這種決定,事後肯定要背負相當程度的因果,絕對不是兩人現在侃侃而談的程度。
為此,南夏腦海中思緒翻飛,最終還是做出了一個計劃之外的決定,合上木盒笑著對陶婉初說道:“我決定了。”
“陶姑娘,還請勞煩你帶我去一趟青魚堂,我來跟你的師門長輩解釋解釋,再順便替你來把這六欲草交由到青魚堂手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青魚堂的位置應當也是在霄越城中,與我接下來要去的目的地不謀而合。既然好人做都做了,事到如今也不再差這麽一回,而且我也不願意陶婉初你這麽正直,回去後還要受宗門責罰。”
“這樣的結局,實在太糟。”
“這怎麽可以?”對於南夏的回答,陶婉初有些措手不及,支支吾吾地說道:“南前輩你已經幫我夠多了,不需要再繼續為這些小事勞費心神。”
“別說了,我心意已決。”南夏故意擺出一副前輩的樣子,強行打斷了陶婉初後續的話,同時仿似想起什麽一般,莫名其妙地說道:“如果我真的視而不見的話,以後我可是會被我那師兄為首是問的呢。”
“是嗎?”陶婉初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她是第一次看到南夏這樣的神情。
有些緬懷,有些歡喜。
但此情此景,卻又縈繞著一份揮散不去的愧疚。
“好啦,我們也別繼續在這傻站著了,快點趕路,爭取在日落前去到霄越城。
”南夏看到了陶婉初的緘默,也意識到是自己的失態造成了這種尷尬的氣氛,便故作爽朗地笑了一聲,向默默思考的陶婉初提議道。
“嗯,我明白了。”陶婉初並沒有知曉南夏那表情的答案,但也不好意思去問“南前輩”如此私人的問題,隻好隨著南夏的提議開始沿著道路朝霄越城方向趕路。隻是路還沒走上幾步,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按捺不住地向南夏問道:“咦?南前輩,我們不用去處理一下那隻鋼鱗蜥的屍體嗎?那好歹也是隻二境頂峰的靈獸,或許它身上會有不少值錢的材料,就這麽丟在這裏不管不顧是不是很浪費?”
“好,我們馬上回頭!”
“啊,抱歉,南前輩你何等境界,肯定不會稀罕這些材料的……哎?要回去嗎?”
“我家的情況可沒奢侈到這種地步啊。嗯,讓我看看,牙齒,爪子,尾巴……好像都不是什麽能賣錢的東西……這些鱗片倒是挺好,拿來打造盔甲和盾牌之類的應該能有不錯的效用,熔了用來鑄劍倒是還差了不少火候……好吧,白看了。”
“咦,為什麽?南前輩你不是說這些鱗片是好東西嗎?”
“……太重了啊。難不成陶姑娘你想拎著幾十公斤重的東西走去霄越城?”
“……好吧。當我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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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路途再無額外的風波。
以大淵對國內道路的管理,像先前這種靈獸傾軋到道路上的舉動實數罕見,極大部分的時候都該是想南夏和陶婉初如今這樣的傍海岸線行走,一路悠揚,可以盡情觀賞那天高海闊。相比南夏第一次見到陶婉初時她的沉默寡言,等到經曆這種事情彼此關係親近了些,才知道她原來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遇到自己認可的人話頭就從未斷過。在這一路上,陶婉初纏著南夏問了不少的問題,也提出了不少自己胡說八道的猜想。
就比如猜測南夏是不是從京城那邊來的大宗門的弟子,不然怎麽解釋大家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紀,修為差距竟會是如此天壤之別;又比如詢問南夏京城那邊是不是每家每戶都是富得流油,她在霄越城裏隻是平民出生,小時候曾去京城附近玩過的玩伴整天向她吹噓這些事物;還有話沒幾句她就會旁側敲擊南夏是不是已有修行路上的伴侶,如果沒有現如今又有沒有掛在心頭的心上人,再如果都沒有,那麽她陶婉初這人感覺怎樣,是否可以約定以後一起白頭偕老,共同看那高山仰止,大道盡頭會有何等道路?
南夏也是閑著沒事,信手沾來地對陶婉初的問題一一回答。與先前一個人安靜的旅途相比,這最後的一段路無疑熱鬧許多。這樣走著,對路途的疲憊也就沒有那麽在意,更能用風輕雲淡地心情去看待路上遇到的人與景,不知不覺的,夜色漸濃,道路盡頭也能清晰地看到那座聳立在山巒下方的,城市的輪廓。
雲霄之下,百裏越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