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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神子

  在方候府的一座涼亭之中,洛紅妝與方天燼對向而坐,好長一段時間內都是緘默無言。在兩者中間的茶幾上,擺放著兩杯早已冷卻的清茶,拎著茶壺的侍女尷尬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該不該為兩人換上一杯新鮮的茶水。遠方有沁涼的海風繞亭而過,帶起庭院裏的樹葉沙沙作響,嘩嘩啦啦,徒增一抹揮散不去的心煩意燥。


  方天燼終於忍受不了兩人之間這無言的氣氛,在內心中再三調整好了措辭,向洛紅妝問道:“小姐您說,南夏他沒有事吧?”


  洛紅妝白了他一眼,惆悵地歎了口氣,說道:“嗬,我也想知道啊。”


  兩人再次無言,不謀而合地望向不遠處的一間客房,企圖從中得出個能讓自己釋懷的答案。


  畢竟,在那麽大的事件發生過後,南夏的行為可謂相當異常。


  在淵部對南夏的調查中,挖掘出了不少最近發生的事跡,比如南夏被別訣帶到歸到宗裏,在謝青瓊的住處修行了幾日法訣,隨後前往魚躍村參與宗門曆練,鎮壓包括狼王在內的青光妖狼。而再之後的事,則是謝青瓊與南夏兩人的秘事,除了有人在匣子鎮見過兩人的行跡以外,無人知曉他們在這麽長時間的單獨相處中,曾經發生過什麽。但有一點可以猜測的是,謝青瓊與南夏之間的關係並非是街坊鄰居那樣的泛泛之交,或許是托付生死的夥伴,也可能是早已私定終生的戀人。可無論是何種關係,在謝青瓊身死之後,南夏的表現不應該如此冷漠,那時候展現出來的笑容隻要回想就會感到毛骨悚然。


  洛紅妝與方天燼也不是沒有在南夏知曉消息後,觀察過他的舉動。但除了在剛開始聽聞到洛邑城的變故後,南夏的表情有所晦澀,之後就仿佛沒事人一般繼續照拂自己的生活。很正常地去洗漱台那邊整理著裝,接過侍女送來的早飯狼吞虎咽,去澡堂那邊泡個熱騰騰的熱水澡振奮起一天的精神,與經過的方候府侍從禮貌地打上招呼。南夏還去了趟蘇半熟的房間,在床邊看著依舊在昏迷的友人,也不說話,偶爾會揭開被角檢查下傷口愈合的狀況,稍過片刻就表情平淡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他們也曾經猜想過最壞的可能,南夏是因為這意想不到的巨大變故,而封閉了自己的心神,像某種自我保護的機製般欺騙這自己根本無事發生。但南夏的行為又很難讓人感知到這種感覺,更多的還是像淡漠地接受了這發生的一切,覺得這些事情都是無關緊要。此時的南夏恍如是另外的一個人,失去了某些人心中非常重要的東西,比起有血有肉的人類,此時更像是一個失去感情的人偶,隻會笑著看待世間,不知悲傷何物。


  對於這樣的南夏,方天燼內心中充盈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恐懼,而對於洛紅妝來說,卻依稀看到了當年那個少年的身影,也是如此強大,也是如此冷漠,但還仍舊保留著一絲頑強掙紮的溫存。如今兩人心中想的完全不是一樣的東西,方天燼想著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但洛紅妝卻不斷地將當今的南夏與過往的少年重合起來,讓那些自以為已經按壓下去的秘密心思,某些克製住的紊亂想法,隻要愈發思考,就會在內心深處不斷地蓬勃湧出,讓她在畏懼與崇拜之際,身體又在歡呼雀躍般顫抖。


  正當兩人各懷心思地胡思亂想時,被方天燼換做徐叔的門房正門那邊走了過來,神情有些微妙地朝自家主子說道:“少爺,有客人來訪。”


  方天燼臉上露出一絲詫異,在這般時候竟然還有前來拜訪的客人?明明外邊的東陵城已經是一片亂象,官府與城內幾個曆史悠久的家族為解決事件的收尾忙得不可開交,無論是清點人群的傷亡人數和建築街道的損壞情況,還是說安排接下來的賑災以及撫慰工作,以及調查這一連串事件的緣由與因果,都需要大量的人員進行安排,怎麽會有人有那閑情逸致叨擾他這碌碌無為的執挎世子?


  “啊,還有。”徐叔想起件很重要的事情,匆忙補上一句:“這位客人說了,他來這裏,是想探望一位名為南夏的少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南夏應該就是兩天前,少爺你親自接待的兩位客人之一吧。”


  “什麽,找南夏的?”方天燼這次是真的驚訝,畢竟在這偌大的東陵城,知道南夏的名字,還知道他暫住在方候府這裏的人,來來去去不會超過三人。再加上這位客人的來訪還是在如此微妙的節點,正是在南夏以一己之力,碾壓了那七境的老怪物之後,不禁讓人覺得其中隱約藏著什麽關聯。但無論再怎麽猜想,方天燼也想象不到這客人會是什麽來頭,難道是那遠在洛邑還失蹤了的別訣,跑來關照他的師弟了?

  隻是他再繼續想下去也不會有結果,而且那來訪的客人既然規規矩矩地找了門房通告,想必也不會是什麽圖謀壞心的人物。想到這裏,方天燼大手一揮,示意徐叔將那名客人帶來,並吩咐一旁站得腰疼的侍女將南夏喚到此處。


  徐叔的動作顯然比那侍女快上很多,一來一回,便帶著一位方天燼從未見過的少年來到了他們所處的涼亭,稍作客套後便離開了涼亭附近,將空間留給此處的三人。


  方天燼和洛紅妝望向被帶來的少年,不約而同地愣了愣神。


  那是一位白色的少年,全身上下盡是一片一塵不染的素白,五官精致,體格平均,蒼白的肌膚上看不到任何一點汙垢。他的外表年紀不大,但一雙恍如風雪般的銀色眸子裏,沒有一點少年該有的意氣與稚嫩,反倒如同一片容納天地萬物的深湖。隻要與這雙眼眸對視,明明都是一個水平線的站著,卻感覺自己如同在仰望天空,自己的存在在瞳孔倒影的世界中是如此渺小。這種感覺,恍如目視神明,難以掙脫。


  三人就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久,一直等到侍女將南夏領來,方天燼和洛紅妝的思緒才能從這莫名的感覺中逃離,調整心神慌不擇路地淡出。擺脫之後,也隻能心有餘悸般在原地調整氣機,眼神閃爍,再也不敢直視白衣少年的雙眸。


  南夏一臉詫異地看著發生在三人之間的奇怪氛圍,等了片刻也沒等到有人開口,隻好自己打破沉默,率先開口道:“方大哥,你找我是有什麽事?”


  方天燼這才回過神來,別扭地轉過頭,指向白衣少年所在的方向,說道:“這位仁兄說要找你,不過南夏你小心些,這人好像大有古怪。”


  “嗯?”南夏納悶地歪了歪頭,不太能理解方天燼語氣裏的意思。但既然有人來找自己,


  也不能把人家晾在一旁太久,南夏走上前去,行了個平輩之間的普通禮節,招呼說道:“請問你找我何事?”


  白衣少年沒有說話,隻是以著一種緬懷的目光,看向南夏的臉龐。


  南夏回頭望了兩眼,確認白衣少年看的確實是自己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呃,如果沒有事情的話,我就先回去了啊。我家那邊發生了點事,得盡快收拾好行李回去一趟。”


  聽到南夏的話語,白衣少年臉上總算有了反應,嘴角咧起一個清淡的微笑,仿佛春雪消融:“還請留步,我有些事情想跟南夏你好好談談。”


  少年的聲音很淡,語氣也很平緩,但不知怎的,這聲音仿佛直接響奏在眾人腦海之中,哪怕距離多遠耳畔邊都恍如有銅鍾悠揚。


  “既然如此,我洗耳恭聽。”南夏聽出了白衣少年語氣中的莊重,點了點頭,認真地回應道。


  白衣少年倒沒有馬上開口,而是撇過頭,看向湊在附近的兩顆好奇的腦袋,淡淡說道:“真是抱歉,我接下來要跟南夏說的,是一些需要保密的私事,關乎到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還請兩位暫且回避。”


  語音剛落,方天燼和洛紅妝都還沒來不及做出反應。


  天地間忽有異象橫生。


  以白衣少年腳底為中心,有透明的漣漪朝著四周湧現擴散。


  腳下原本還能感受到實感的大地,頭頂處裝潢秀麗的遮陽涼亭,灑落在地麵四處的邊緣枯黃的枝葉,茶幾上還縈繞著嫋嫋霧氣的新添茶水,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抗的兩具人體,均被這股漣漪推送到遠處,在庭院中開辟出一個半透明的偌大光球。沒有聲音,也沒有靈力擠壓出的渦流,這顆光球仿佛就是自然形成,哪怕是被推出老遠的兩人身上也沒收到任何一絲傷害,掀起的泥土與建築以著一個奇怪扭曲的姿態定格在空中。南夏和白衣少年的身影就這麽懸浮在光球中間,腳下沒有踏足任何的事物。靈力在周圍環繞,形成無數五光十色的霧靄,沉浸在其中就恍如置身溫暖的水流。這些光線與霧靄遮掩著光球內發生的一切,無論是視線還是聲音,外人都無權聽聞。


  沒有人看到白衣少年有何動作。


  甚至沒有人知道在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麽因果。


  就連此時的南夏,也隻能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不知道這個少年到底做了什麽。


  “啊,我忘了。”


  白衣少年輕輕的呢喃一聲。


  “在跟人正式交談之前,應該好好地報上自己的名字。”


  白衣少年微微屈身,語氣中平淡得聽不出一絲煙火。


  “你好。”


  “我叫白銜,來自神國。”


  “是這個時代的神子。”


  “也是這個世界的管理之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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