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傀儡
這是南夏從未體驗過的奇妙光景。
隨著身體被白光淹沒，眼見的景物變得模糊，在愈發明亮的光線中褪為殘影，逐漸消散。渾身恍若被投入溫暖的水流，湧動的靈力在身邊此起彼伏，在富有節奏地律動。這種感覺並不難受，唯一美中不足地就是呼吸會有明顯的停滯感，好在這種不適也隻維持了短短一瞬。
腦海中還沒有浮起什麽特別的想法，光線猛然黯淡，眼前的景象如同白紙上突然畫上了豐富的畫麵，從無到有，強烈衝擊著來訪者的觀感。
南夏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光景，不知所措。
與先前那幅濃霧彌漫的景象完全不同，他此時所處是一片極為廣闊的空間，四周有半透明的光壁隔絕，哪怕瞪大眼睛也看不清楚後邊的事物。天空是一片沒有任何雲霧的亮白光暈，投射的光線有股淡淡的暖意，充盈在這片空間的各個角落。腳下踩踏的地麵頗有年代，石板鋪就得相當平整，磚石的狹縫間可以看到不少青苔與雜草，有些破損的淺坑中還堆積著毫無波瀾的水漬。道路上可以看見不少雜七雜八的鞋印，從邊緣不斷往中心延伸。
在這片空間正中，矗立著二十來座高低不一的高聳石柱，石柱的不同高度處開墾或憑空搭設出了不少平滑的石台，上麵搭建了樣式古樸的各式房屋，屋簷棱角殘破，上色的磚瓦早已黯淡渾濁。這些石柱石台之間，用無數粗壯的鐵鏈串聯，又在鐵鏈的支撐下鋪設了大量的懸橋作為道路。這些懸空的道路錯綜複雜，但從遠處看又有著相當完善的布局，讓人眼花繚亂之餘，又能感受到一種多年以前的，已然失傳的蒼老美感。
相比之下，那些到處騰躍的修行者身影，顯得有些渺小，難以惹起注意。
“這是哪裏？”南夏不禁開口問道。
“這裏應該就是抱劍山的內部。”謝青瓊的語氣有種難掩的激動，看來這種情況對她而言，也是一種相當難得的體驗。
“這難道是傳送法陣？不太對啊，多年以前的傳送法陣怎麽會有這種規模，都看不到對應的陣台入口。這樣看來應該隻是個比較複雜的置換陣法，設置一道邊界，然後將內外的空間進行變換，這樣做既可以節省靈力消耗，也能減少不必要的路程。哎呀，學到了學到了。”
“還真是沒有想到秘境真的可以修建在山體內部啊，天上懸掛的光源難道是大修行者采集的日暈？而且這個秘境是靠什麽東西支撐起來的，也沒有見到用來支撐的台柱，這難道是靠周圍的光壁，但承重又該怎麽解決？這秘境莫非是很厲害的那種，雖然用的都是些老掉牙的靈力技術，但這運用得可真是協調……”
謝青瓊環顧著四周，口中的話語就沒停過，眼裏閃爍著耀眼的光輝，硬是把南夏晾在一邊，看的頭皮有些發麻。
最後她滿足地歎了口氣：“真是到處都是疑問啊。”
過了好一會，她才冷靜下來，對自己的失態有些羞赧，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對南夏說道：“好了，我們也別繼續在這消磨時間，快去那些石台的建築裏逛
逛。”
“好呀。”南夏輕笑一聲，快步跟上。
沿著集束狀的道路往中央石柱一路走去，可以看到道路中間用做裝飾的草地花圃間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被強硬翻開的泥土，和被攔腰截斷的滑槽根部，除了那些沒有任何價值的普通植物，隻要沾染過一點靈氣的，都被來到此處的前人盡數拔去，完全不能辨認出當年此處會有何等風景。
走上登山的台階，雖然這些懸空的橋梁隻是用粗壯的鐵鏈懸掛，但似乎曾經加上了穩固一類的陣法，因此走在上邊並沒有感受到晃動。用來搭建橋梁的材質似乎介於石材和鐵質之間，顏色接近純黑，但是摩挲起來卻有岩石般的粗糙質感。透過橋梁的縫隙往下看去，可以清晰看到自己所處的高度在不斷拔高，下邊的景物變得愈發渺小。
他們也踏上過不少石台，比在下方所見時猜想的還要寬闊不少，隻是在比較低層的石台基本都已經被人搜刮殆盡，建築門戶大開，花圃裏空無一物，走進屋子內簡單掃蕩一圈，可以看見屋內一片翻箱倒櫃景象，沒有任何懂得珍惜的痕跡，隻剩下那些體積太大，或者拿到紅塵間販賣也倒騰不出幾個錢的物品。
有的屋子裏不知為何，還有著衣著完好的人類屍骨，身上的皮膚肌肉因為所處的是這樣的一片空間，還能保留著生前的模樣，但隻要有人上去搜刮身上的物件，不慎碰到，就會輕易地崩碎，留下讓人觸目驚心的空洞，模樣駭人。這些屍骨還有著不少詭異的地方，比如他們的表情都恍如死水，臉上沒有任何起伏，他們的人數也相當不少。就像這些以前的人，都在這裏被困了很長的時間，最終絕望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隻是其中隱藏的真相，如果沒有有心人去尋覓，那麽終究無人知曉。
他們一路上也不是沒有遇到別的修行者，或許隻是警戒著擦身而過，不願與他人有過多接觸；也有別有用心，或者說純粹閑了沒事的過來與兩人搭話，也被南夏婉拒，或被謝青瓊那冷冰冰的態度和不經意間透露的修為嚇到；更多的修行者還是要麽組隊或者獨行，占據一個未被探索的石台，努力破解其中的禁製，看看裏邊有什麽能用得上的物資。如果一不小心搞到寶貝，還得小心引發的動靜被別人察覺，然後開始廝殺與爭鬥。
這種事情比比皆是，南夏兩人隻是從底部走到接近頂端，就已經見到不少這類的事件，霞光四溢，血肉紛飛。要麽一方麵的碾壓，要麽就是奪寶以後倉皇逃逸。當然也有些實力相近的團體，互相打量過後決定和氣生財，做上一筆大家都覺得合適的交易。
南夏也遠遠遙望過那些人的打鬥，確實如先前謝青瓊所說，大部分來到這裏的修行者都還隻是三境以下的境界，而且也多是江湖上的無門野修。當然也不是沒有看見過幾個顯露自身實力的四境修行者，和聚眾穿著著同樣衣裝的門派弟子，隻是這些人很難會起什麽爭端，無論是自身實力，還是背後代表的勢力，隻要彼此之間保持涇渭分明，沒有涉及利益紛爭，也就很難看見他們出手。
隻是這些對謝青瓊來說毫無幹係，她的目的似乎從一開始就是最高最粗的那座石柱，除了中途簡單查看了一下大致情況，就沒有再浪費過任何一點時間。
以路途中她闡明的猜想，那裏應該就是這處秘境的主殿，而這片區域粗略判斷，先前很大可能是一個規模不小的門派。那麽很多的秘密，真正有價值的寶物，很大可能就在那裏。
隻是當他們快走到最接近石柱頂端的一片石台，看麵積裝潢應該是以前用來聚眾的廣場，在他們麵前，還是出現了意想不到的阻礙。
那是五具與人等高的人形傀儡，佇立在通往頂端的道路中間，擺明就是用來阻擋他人的前進。它們並沒有與人類相像的五官，四肢和身體結構上倒沒什麽不同。在它們身上還繪製著奇異的紋路，遍布四肢各個角落，像是呼吸般，有晶瑩的光芒在緩緩吞吐。
這光芒的顏色並不相同，分為暗金，藏青，深褐，天藍，朱紅五色。對應的體型也不相同，暗金色的傀儡線條尤為鋒銳，藏青色的較為嬌小，深褐色的骨架尤為粗壯，天藍色的棱角比較柔和，朱紅的體型較為中等，但是手臂的大小明顯比別的粗上一圈。
當它們察覺到兩人走近，體內開始發出有規律的嘶鳴聲，紋路間閃爍的光芒陡然綻裂，身形隨著一陣短暫的停滯與僵硬，瞬息之間往兩人的方向包抄而來。
幸好的是，彼此之間還是相隔著段不小的距離，當發覺五具傀儡有所動作時，謝青瓊和南夏就立馬退回來時的懸橋上，以預備接下來的情況。
五具傀儡也沒有追擊，觀測到兩人沒有繼續前進的跡象，就光線黯淡下去，緩緩倒退回原地，繼續先前的休眠。
謝青瓊遙遙觀望著這五具傀儡，與自己以前所學比照過後，眉頭緊皺著說道：“這應該是墨家出品的五行傀儡，我記得其中任何一具，都有與三境的修行者纏鬥的能力。如果五具齊備，那麽憑借五行之間的相生相克，甚至可以對抗像我這種境界的修行者。而且沒有猜錯的話，這些傀儡是朔仙山的人留下來把守門路，阻止外人接觸。”
“那我們是要撤退嗎？”南夏聽出謝青瓊語氣內的棘手，問道。
“當然不走，我們來這也是花了不少時間的，怎麽可以就這樣白費功夫。”謝青瓊往前踏出一步，眼神凜然：“暫時先不管這個，我得先去試探下這五行傀儡的身前。南夏你就在這裏等著，不用擔心我的情況，最好的話盡量在我出手的時候，多看清其中細節。”
南夏沒有多說什麽，點了點頭，認真說道：“那你小心。”
謝青瓊淡淡笑了笑，將一直掛在行囊邊上的油紙傘拿在手上，步伐不急不緩，重新踏在石台之上。
緊接著，空氣宛如石子丟入水潭，透明的波紋從謝青瓊的身軀內往外迸濺。
她的發絲隨著振蕩起的氣流向天空揚起，如同倒懸的黑色飛瀑，透明鏡片下她的眼睛如同鑲嵌著寶石，白色靈光流動，將她本來就不俗的容姿襯映得更為出塵。
衣飾浮動，飄然若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