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靈氣
在鬧出秘境這檔事之前，抱劍山隻是匣子鎮附近一座很普通的山頭，能拿出來稱道的也就山清水秀四字，在合適的日子裏可以悠然上山，拜訪一下有上百年曆史的家族祠堂，或是在半山腰的涼亭處遠望一下四周的景致。有段時間也有過不少看多了舊書文字的閑人，走遍整座山頭，想去找尋所謂珍奇的瑰寶，到頭來也隻是空耗了大把時光。
然而大概在一個月前，抱劍山出了幾檔怪事。
一是經常走山訪水的老獵戶遇到了不少一輩子都難得一見的奇怪野獸，有眼裏閃爍著青色妖光的結群灰狼，有尾稍點燃著火焰的嬌小雀鳥，還有身體粗如水桶，皮膚宛如岩石般粗糙的黑色大蛇。它們都像是害怕抱劍山裏的某樣存在一般，不顧日夜，不管路上遭遇何種阻礙，不理會是否會將自己的蹤跡暴露在人類麵前，不停地翻山過水，摧毀草木，隻為盡快逃離著這片地方。
二是地麵不知道何時崩裂開了無數狹長的裂縫，一直聯通山體，但是寬度又不至於讓人把手放入一談深淺，有白色的濃霧緩緩從縫隙之中湧出。這白色氣體很是詭異，與尋常的山霧不同，無色無味，用手觸碰沒有任何的濕潤感覺，但是呼吸上一口又會明顯地感覺到身體的阻塞。這些霧氣就在那自顧自的向四周彌漫著，不會隨過路的風席卷，也不會被沿途的岩石所阻礙。除了抱劍山腳，其他的山頭完全沒有這種景色。
三是有膽大的樵夫，不顧同伴的勸阻想走近這片濃霧一探究竟，但是過去了很長時間，從正午到日落，他的同伴並沒有等待到他的歸來，他的身影從走入霧的那一刻起，就徹底失去了所有的蹤跡，看不見他的衣角，聽不見他的聲音，呼喚也無法聽到他的回應。剩下的樵夫也不敢再停留在這片詭譎之地，恍如喪家之犬般狼狽地逃回匣子鎮，把自己的親眼所見，告知給因為這事而一直惶恐不安的鎮長。
鎮長立馬派出自己一直供奉著的山上仙師，前去那邊查探情況。
根據一些小道消息，那名仙師來到濃霧前邊，隨同前往的兵卒們從來沒有見過平日一直鎮定自若的仙師變得如此欣喜若狂。仙師簡單地查探過後，吩咐兵卒們回去稟報情況，說這邊並不是什麽會危及到鎮民安全的災禍，得密閉消息不讓外邊的人知曉。他需要在這邊結廬打坐，來實時觀測這些濃霧的走向，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別來叨擾。
兵卒隻好照做。
這之後的一段時間，也確實如那位山上仙師所說，濃霧擴張的跡象依舊平緩。隻要不要靠近那片區域，平時的生活作息也不會造成什麽影響。唯一有些抵觸聲音的，還是將家族祠堂修建在抱劍山上的那幾個家族，日常上鎮長家裏做客說上幾句快點解決此事的無心之言。
但是，在某一天的晚上，接二連三發生了幾個意外。
抱劍山的方向發出了宛如地鳴一般的巨大震動，對匣子鎮裏的居民如同雷鳴。這場震動隻持續了很短一陣時間，等到人們走上高地，遙望抱劍山情況時，驚恐地發現抱劍山的山峰恍
如塌陷了一塊，比先前濃鬱上數倍的濃霧從崩碎的山體中如潮水般噴湧，在山腳聚集而成一團厚重的鉛雲。
第二天一大早鎮長派人去那邊找尋仙師的蹤跡，半響過後，在沒有收到任何損壞的草廬裏邊，兵卒們找到了渾身浴血的山上仙師，氣若遊絲，身上的皮膚仿似被細小的刀片切割出大小一致的無數傷口，遍布身體各個角落。
鎮長情急之下，隻好去找附近的縣城或者大型門派尋求幫助。不知道是不是恰好，朔仙山的道長在這個最令人崩潰的關頭出現，答應了鎮長的請求，並以雷霆之勢抑製住了濃霧的擴散與山體的繼續崩塌。他們還在抱劍山附近設置了簡易的陣法，隔絕他人出入。隻是這之前鬧出的動靜太大，引來的修行者相當不少，也察覺到了這裏定然出現了什麽超脫之物，自然而然地想加進來分一杯羹。朔仙山也沒有阻止其餘修行者的出入，反而隱入幕後，已經有上一段時間沒有任何消息。
所有的跡象，都開始變得撲朔迷離，難覓真相。
“這些霧都是靈力。由於濃度過高，而凝結成霧狀。這也難怪匣子鎮裏聽說的那個同道中人，會盡量把這事隱瞞下來。”
謝青瓊站在霧前，神識放出，在識海中逐漸描繪出一幅身前的景象。
除卻那一大片讓人難以忽視的濃鬱霧氣，周遭環境比較偏向於人煙罕至的荒郊野嶺，雜草叢生，由於沒有多少光線射入，葉尖有些衰敗。一條勉強能夠供人通行的小路從山林聯通到抱劍山腳，應該是以往獵戶為尋找獵物開辟出來的荒廢小道，如果不是謝青瓊不想見到其他修行者，刻意繞遠，也來不到這種偏僻地方。
她的神識還沒有多大的範圍，隻能勉強到達幾十米遠的地方，剩下的路得他們自己去走。
過了一會，她眉頭微蹙：“隻是這靈力的性質有點奇怪，感覺應該是被什麽東西異化了。”
“異化？那是什麽？”南夏又聽到一個以往未曾聽說過的名詞。
“就是這些靈力的性質發生了變化。”謝青瓊收回神識，心裏有了些大概的想法：“其實異化這事很常見，修行者將天地間遊離的靈氣引導至體內，轉化為自己的靈力，這個過程就是一種典型的異化。”
“而這些靈力，很尖銳，像利器，也像野獸的牙。被這麽多靈氣洗涮著的，應該是個挺危險的家夥。”
“再加上這靈氣的數量這麽多，不是蘊藏著大量靈力的靈石，就是被固化的天地靈力，如果是裸露出來的靈脈，那就更讓人興奮了。”
謝青瓊後邊就變成自顧自地說著，語氣雀躍，仿似壓抑了許久，終於找到了心愛的寶藏。
經過幾天相處，南夏也算習慣了她偶爾以來的高昂興致，沒有多語，而是保持著一定的戒備，緊跟著謝青瓊的腳步。
當他們走入濃霧之中，周遭的光線突然黯淡，能看到金色的光束在空氣中懸停成無數的光柱。濃霧盤旋在他們身邊，隻有在他們經過時才會緩緩向兩側排開，平時
根本看不著任何流動。南夏走到一定路程時曾經回過頭看過一眼，發現濃霧掩埋了所有的視線，再也看不清來時的路，自己腳下的影子有些朦朧，被拉長得很遠。
“注意呼吸。這些靈氣或許對你來說沒啥影響，但很容易從裏麵損傷你的肺部。”謝青瓊從行囊中拿出一柄看上去毫無特殊之處的油紙傘，用來查探前麵的路。
“嗯。”南夏輕輕應允，但他突然想起些什麽，說道：“我以前還以為靈氣就是看不著摸不著的呢，沒想到竟然還會有這中模樣。真是長見識了。”
“嗬嗬。”謝青瓊應聲一笑，發覺周圍的霧氣對談話並沒有什麽影響，也不願這一路上這麽無聊，就跟著南夏的話題說道：“我記得我以前看過一篇文章，是那些天人寫的，討論的就是我們習以為常的靈力體係。”
“那篇文章認為，我們平時一直叫著的靈氣，本質是由一種名為‘靈子’的微小粒子組成，遊離在天地之間，當在一定空間內的密度足夠大，就會轉變為不同的形態。靈子本身蘊含著一定的能量，並且極易附著在具備適應性的物質上麵，並與該物質的性質相結合，從而產生各種奇妙的變化。我們的修行似乎就是這樣的一個過程，吸收天地間遊離的靈子，與自身的不同組織結合，甚至自身形成循環。而當我們使用靈力，就是將靈子中的能量釋放，從而生成光，生成熱，作為誘發劑吸引別的物體。如何操縱與自身結合的靈子，這似乎就是文章作者認為的，關乎修行的本源。”
“很自大不是麽。明明是六年前才出現在大眾視線中的天人，明明靠的就是那些跟靈力一點關係都沒有的鋼鐵巨人，竟然敢對我們引以為豪的東西評頭論足？”謝青瓊突然說道，“這是這篇文章剛出來的時候我認識的那些大修行者所說的話。也正是如此，這篇文章其實沒有多少人看過，很快就被朝廷直接封殺。我也是先前因緣際遇，在我父親的書房看過這一段話。”
“那師姐，你也是這麽認為的嗎？”
“不啊。”謝青瓊搖搖頭，眼神堅定。
“我覺得，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相。所有光鮮的表層裏邊，很多時候都是這麽簡單淺顯的現實。我……以前有過一些猜想，原本沒有付諸現實的自信，正是看過這段話，我才覺得我可以去做到。”
謝青瓊將手中的油紙傘戳了幾下地麵：“隻是那是我的秘密，現在還不能說。”
“明白。”南夏記得這個秘密謝青瓊已經提過不止一次，隻是本人不想揭曉，他也沒那臉皮尋根揭底，於是轉開話題：“師姐你還記得文章的作者是誰嗎，如果能夠遇到，你們倆或許能成為不錯的朋友呢。”
“讓我想想。”謝青瓊側了側腦袋。
手中的油紙傘似乎戳中了空，讓她的身體稍微向前打了個踉蹌。
然後就是耀眼的白色光線從濃霧深處亮起，瞬息之間將兩人的身形淹沒。
所以南夏沒有聽到謝青瓊的低語。
“是叫……夏楠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