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看出來了
外公變得越來越沒精神，之前還能醒來和我聊長則半小時，短則幾分鍾。現在好像連聊幾分鍾都覺得辛苦，他變得越來越沒精神，醒的次數也越來越少。而我們該用的藥，能用的藥都用上了，並沒有看到任何好轉的效果。
甚至的，醫生還給我們下了通告，讓我們隨時做好心理準備。
袁霖這段時間也是很頻繁地來看望外公，他和我一樣，二十四小時守著外公。也許是在外公麵前吧，袁霖跟我相處得還算和睦。但在外公休息了的時候，袁霖還是不怎麽和我說話。
他不願意搭理我，我也不去自討沒趣。
我拿著鉛筆，有一下沒一下地繪著外公的畫。這幾天裏來，我已經畫了二十來張外公的容顏。其中我最認真畫的，就是外公的笑容。每一次和外公聊天見著他笑的時候，我都會努力地記住那笑容的模樣，然後畫在畫冊上。
畫畫塗塗著，改了很多遍，都沒法畫成我心中外公那種笑容的感覺。看著被我塗改了好多次的畫，我心裏有一股煩躁的感覺。
究竟是美術不好，以前都沒有錢敢拿來畫畫，即使是鉛筆都是能省則省，一學期下來隻用三支鉛筆也是常有的事情，以前算題的時候，我都是拿手指在桌上比劃幾下，全靠腦海記與口算的。
鄭子肖見到有問過我為什麽不直接拍下外公笑的樣子，其實也有拍過，但是我覺得相機這種東西是沒有情感的。糅雜了情感的畫，那才值得去回味。有著這樣念頭的我，每當外公睡下時我都會拿起鉛筆來畫。
憑靠著記憶去畫著外公的笑容，在我畫得正認真的時候，我聽到外公的一聲輕咳。我放下了畫抬頭看向外公，我以為隻是外公和平常一樣睡眠時不自覺的咳嗽，望去時發現外公正睜著眼看我。
“音兒，還在畫？”外公咳嗽完後輕聲問我。
“嗯，最近還挺喜歡畫畫的。”我並沒有告訴過外公我畫的是他，隻說是在畫花花草草，他讓我給他看看的時候，我也會拿出其他我隨便畫的花草給他看。
明明畫得很糗，外公卻讚不絕口，說什麽音兒可有美術天賦了，趕緊去學美術，來日又是個畫家奇才了。
外公的稱讚絕對是出於心扉的，不是客套話，也不是敷衍式。好像會因為我的一舉一動而引以為傲，即使我唱的歌嚴重跑調，恐怕他也會說是天籟之音，明日之星。
外公的視線落在了窗外的夕陽上，這時是隻下午五點，因為是冬天，日落得有點早了。
“你哥哥呢？”外公忽然問。
他這麽一問，我才知道袁霖不在病房裏了。是什麽時候離開的我也不清楚，基本上一心都撲在畫畫上了。我愣了一會說：“可能去洗手間了吧。”
“嗯。”外公點點頭，隨後又說：“去把你哥哥，還有你歲叔給叫過來吧。”
外公的這番話我聽著一怔，隱約感覺不大對勁。我久久沒有動作，外公則是像沒事人似的對我說：“去吧。”
我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起身去把羅忠歲給叫進來了。而袁霖也確實如我所說是去了一趟洗手間，我剛走到走廊找著他的時候，他從洗手間那裏出來。
袁霖見我的時候愣了愣，然後用眼神詢問我有什麽事。
“外公讓你進去。”我應道。
“嗯。”袁霖點頭。
除了在外公麵前，這算是我跟袁霖這段時間裏來的頭一次對話了。
我們三人都進了病房的時候，外公是閉著眼歇息的。聽見了腳步聲，他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然後慢慢地撐著起身。他坐起來的姿勢很吃力，我們看著都想上去扶一把他，但是被外公拒絕了。
外公花了好大的勁才坐了起來，背靠在床頭上。他微喘著氣，額頭滲透著細汗，很累的樣子。
我揣緊了拳頭，看到這樣的外公，我覺得很難受。
外公拿著毛巾慢慢地擦著汗，他問：“都吃飯了嗎？”
我們對視一眼，“吃了。”
其實也不算撒謊，畢竟我們是三點才吃的午飯，現在也不餓。外公嗯了一下，轉而視線緩緩地落在了我和袁霖身上。他輕歎一口氣，說：“小霖，你是哥哥，多讓著點妹妹。有什麽事，好好說，別之間不聊天的。”
袁霖聽了外公的話一愣，他下意識地就看向了我，可能是懷疑是不是我和外公打了什麽小報告。我被袁霖看得莫名其妙，這段時間裏我都沒和外公透露丁點風聲我和袁霖之間怎麽怎麽了，畢竟我很清楚如果讓外公知道的話，一定會讓他擔心的。
外公又說：“不用看音兒，即使不用你們明說，我也能看得出來。一家子好不容易團聚，就不用為有的沒的事情鬧別扭，尤其是不要為了我這身老骨頭而鬧不愉快。你是哥哥，妹妹平時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你多多包涵。”
袁霖抿抿唇，點頭應道：“我知道了，外公。”
轉而外公又扭過頭來說我：“音兒，做妹妹的要體諒哥哥，懂了嗎？你們兄妹要和諧相處，互相理解包容。”
“我知道了，外公。”我也應道。
外公點頭，視線又落在了羅忠歲的身上，他說：“阿歲，這些年來，你一直給我照顧那些花，辛苦你了。”
羅忠歲聽了麵露詫異，畢竟他沒料到外公會知道他一直在背後默默照料花的事情。畢竟羅忠歲在這方麵處理得還挺隱蔽的，因為擔心外公知道後會生氣或者不高興。“老先生，我……”
一時間羅忠歲支吾著不知道該說什麽。畢竟羅忠歲之前跟我說的是外公很反感別人碰他的花，現在又聽到外公早就知道這回事了，他實在不知道怎麽回應。
“都是嚇唬的。”外公知道羅忠歲想說什麽，他淡笑，“也是我死要麵子，要不是你在背後給我照顧那些花，怕是得枯萎好多次。”
羅忠歲愕然，說不出話來，隻能定定地看著外公，等待著他的下話。
我不清楚外公為什麽忽然把我們叫來說這些話。甚至這些話讓人聽著……如同最後的交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