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他的擁抱
外公那輕拍我後背的手頓住，呆愣了好一會後，他又繼續伸手輕撫著我的後腦勺。
“害怕嗎？其實，外公也很害怕。害怕著哪天再也見不到音兒了，害怕哪天我在你背後喚你的時候，你再也不會回頭了。可是害怕有什麽用呢？害怕，就可以不用麵對了嗎？”外公的聲音放得很輕，輕得好像隨時都會不見似的。
我緊緊地揣住了外公的衣服，淚水不聽止喚地滑落下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誰又會心甘情願地留下遺憾就走了呢？誰都不願意啊，可再怎麽厲害，也敵不過自然的規律啊。我不是齊天大聖，做不到逆天而行。
我隻是一個微不足道而又渺小的普通人啊，僅僅如此。
“就算外公有一天真的不在了，可你身邊還有阿歲啊，還有子肖那孩子。還有你的朋友，你的……親人。”外公溫柔地安慰著，“所以不要害怕，外公離開一點都不可怕。外公隻是想念你的外婆和你媽媽了，外公想去見她們。乖……”
“……嗯，我知道了。”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伸手胡亂地擦了一通淚水，咬緊了牙關逼迫自已一定要忍住這淚水。我怎麽可以讓身懷疾病的外公替我擔心呢？這是我的不孝。
我反握著外公的手，縱然它在發顫，我還是勉強著掛起笑容，“那外公你要是有一點不舒服就要告訴我，要是敢隱瞞的話，我就真的生氣了。”
“好，好。”外公嗬嗬一笑，氣氛逐漸地回緩正常，他開始問我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例如今天合同談得怎麽樣。
整個的對話過程裏外公表現自如，如果不是羅忠歲告訴我剛剛外公忽然暈倒以及醒後意誌不清醒，光靠現在的表麵來看，是完全看不出外公身體不舒服的。
我們也就聊了十分鍾左右，陳醫生就叮囑我該給時間給外公休息休息，畢竟他現在才剛醒不久。
聞言我就和外公簡單說兩句就退出了房間。
退出了房間後，我就走到陳醫生身邊，主動詢問他：“我外公需要注意哪些事項，所有都告訴我吧。”
陳醫生沒有婆媽，我一說他就應允了。他和我說關於外公的身體情況、注意事項等等事情，我就拿起筆在邊上記錄下來。
當我從陳醫生嘴裏聽到老年心衰這四個字的時候，我緊緊地捏緊了筆。
沒事的，沒事的。初中時做兼職的時候，隔壁家店的老奶奶也不是老年心衰嗎，她不也好好地活著嗎？
可是，我也聽過說老人檢查出老年心衰後1-2周病情惡化危及生命……
“目前該注意的就是這些了，如果後麵還有追加的話，我會告訴你的。”陳醫生說道。
聽到這裏我回過神來，我茫然地看著陳醫生，有些尷尬並且不知所措，“嗯……抱歉，可以再重複一遍嗎？我剛剛……失神了。”
當我聽到老年心衰的時候就開始走神，導致後麵陳醫生和我說該注意的事項都沒聽進去。
陳醫生張了張嘴，許是準備重複的，但還是放棄了。他無奈地對我笑笑，“我把該注意的事項給寫下來吧，一會給你。”
我聞言趕緊點頭，“好的，謝謝。”
陳醫生轉身走後，我低頭歎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企圖能提一下神。
羅忠歲見我和陳醫生說完話了，就上前一步喚我，“小姐。”
我以為羅忠歲是在擔憂我的情況，我就扯起笑容回看他，“嗯，怎麽了？”
我覺得我很努力地去笑了，可是我感覺這個嘴角是怎麽勾也勾不起來。也許有那麽微微一勾，卻很難堅持著。沒一會兒的時間，我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我目睹著羅忠歲臉上的擔憂越發深厚，我覺得，別裝了，不想笑就別笑吧。
羅忠歲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對我說：“鄭先生在樓下等您，您現在要下去嗎？”
鄭子肖？聽到他在樓下等我，我還是有些意外的。我愣了愣問：“他來了嗎？”
羅忠歲點頭，“是的，您剛剛進房間的時候鄭先生來了。但是鄭先生看到您和老先生說話，就沒打擾您，先下樓等您了。”
那我剛剛哭鼻子的模樣豈不是被鄭子肖看到了？
想到這我心情有些複雜，我真的不想被鄭子肖發現我哭了，他最近發生的事情有夠他煩的，我不想他又分神來擔憂我。
但是真看到了的話，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輕輕地歎了口氣後，我伸手拍了拍臉頰，企圖能讓自已精神些，“好，我知道了。”
在我準備越過羅忠歲身邊的時候，他出聲喚住了我。我刹住了腳步，慢慢地回頭看他。
我們視線交織時，羅忠歲輕聲說：“小姐，無論發現什麽事，您還有我們呢。”
我沉默。
是啊，我還有你們呢。這些話，外公也說過。我知道我還有你們，所以呢？即使是這樣，我還是很貪心，還是不願意失去外公啊。
“謝謝。”我輕輕一頷首，表示知道了。
當我轉身下樓的時候，我感覺鼻子酸酸的。啊，袁音啊袁音，外公現在不是好著呢嗎，你怎麽動不動就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呢，是吧。
你什麽時候成了林黛玉啊，多愁善感的，做給誰看呢？
待我下樓的時候，我看到鄭子肖站在客廳處。而他的視線正往樓梯間看，正好和我的視線撞了個正。我還沒走到他身邊，他就從原地走到我身邊來，我想問他：【怎麽不坐在沙發上等】，他卻一下子將我擁入懷內。
突如其來的懷抱讓我懵了一會，我以為他要說什麽：沒事，我在，別哭這類話。可是除了擁抱，還是擁抱。那無聲的擁抱之餘，好像在告訴我，想哭就哭，別憋著。
忽然之間我感覺到特別心酸，特別委屈。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此時卻像是被打開了開關一樣，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所有人，包括我自已，都告訴我要堅強，讓我不要哭，不要傷心。
可是鄭子肖啊，為什麽唯獨是你，變著花樣讓我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