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二人蹴鞠
而她竟比生孩子前還要纖細。
一種無法言說的痛便漫過他的全身，讓他微微有些發顫。
環顧這座宮殿，並不比別的宮室華貴，卻有著屬於她的味道。
他暗暗深深吸氣，想要把那氣味全數吸進自己的身體裏。
沉默，依舊是沉默。
董舒顏的情緒突然變得很煩躁：“陛下，不知突然來此所為何事？”
她低眉道，那聲音裏同樣沒有情緒。
慕晨譽自然知道她在隱忍，麵上的表情變得不可捉摸：“顏妃的話似在質問朕，還在為孩子的事怨朕，是嗎?”他的聲音卻出奇的柔和，讓她摸不透他此行來的目的，僅僅是來問她是不是怨他？
怎麽會不怨，那是扯著她的心肝脾肺的疼啊，孩子，那個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生他時，曆盡這世間最大的痛苦，甚至連接生的穩婆都說，若要母子平安，需要老天保佑，可她還是忍住巨痛將他順利生了下來。
眼前的男人卻一句話便把他從自己身邊奪走，她如何甘心。
“陛下，可否讓臣妾看看孩子，看他長得怎麽樣?”
董舒顏隻要一想到孩子，情緒就會變得異常激動，她甚至抬起頭來，目光帶著懇求看著眼前有至高無上的權力的男人，能讓她生死一線的男人。
“如果朕說不能呢？”慕晨譽同樣看向她的臉龐，那樣傾國的容顏在此時，卻失去了往昔的光華，蒼白如紙的臉色隻是讓人覺得病態十足，再無什麽生氣可言。
心又一次揪著疼，他迅速轉頭，不再看她，隻道：“朕想與你談個交易，若是能做到，朕一定會答應你提的所有要求。”
“我要孩子。”對方不假思索道。
“唯獨這個不能。”慕晨譽道。
董舒顏真想上去抽他一個嘴巴，不是說什麽條件都可以嗎？怎麽就不能是孩子？他說的話還真是變化多端。
“如果是那個後宮之主的位置呢？陛下可願意？”董舒顏冷笑著問道上。
她的目光裏突然迸出咄人的光彩，死死盯著慕晨譽，想要聽他親口拒絕，或是答應，她猜不出會是什麽答案。
慕晨譽的內心閃過一絲狂喜，皇後，她想要的是皇後，那麽她是想與自己在百年後同眠於地下，或者說，她是喜歡自己的？
這個想法瞬間過後，讓他有了新的認識，不，她隻是想要權力，想要讓自己成為最有權力的女人，讓那些曾經視她無物的女人都匍匐在她的腳下。
這個想法讓之前還很高興的慕晨譽沒了興奮勁，在傷害了她無數次，他還能指望她對他有喜歡的想法，真是笑話！
“讓朕考慮考慮。”慕晨譽輕出口氣道。
“是多久?”董舒顏緊逼道。
“就是明日，明日朕一定給你答複。”慕晨譽道。
“好，臣妾信皇上，君無戲言。”
“可朕還什麽都沒答應。”慕晨譽耍賴道。
“請陛下說說，有何事要與臣妾交易？”
哦，對，朕是想要你——”慕晨譽才想起，還沒說是什麽事，兩個人便先去討論條件去了。
他頓了頓，看著董舒顏一臉期待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好奇的小妻子，等著丈夫給她出謎題，讓她猜，這個想法，竟讓他的唇角有一絲上彎的弧度，連眼神也變得柔和而有魅力，看著這樣的慕晨譽，董舒顏沒來由地心發慌，眼神閃躲，臉也微微發燙，真是犯花癡了，卿子瑄可比他好看十倍，怎麽不見自己是這種表現，難道他真是自己命裏的克星。
轉過臉，董舒顏對自己暗自責罵。
“東海駿想要你出戰踢場蹴鞠，若是贏了，他就退兵，若是輸了，他就會血洗邊城。”
慕晨譽麵不改色心不跳的說著謊言，讓董舒顏的心裏募地一顫，踢蹴鞠？自己有多久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了？一年吧，那時，她身懷六甲，也不可能去做這樣的事。
不過之前在冷宮或是在流金宮內，也時有踢的，如今那東海駿竟然指名要自己出戰，又是為什麽?
隻是為了威脅天秦國皇帝？
“為什麽是我？”董舒顏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為什麽是你？朕也想問他同樣的問題。”慕晨譽走近她，兩人幾乎臉貼著臉，她可以清晰看到他眼中的森冷，讓她不由自主心裏一顫，隨即垂下長長的睫來，那眼神卻有些閃爍不定。
他突然覺得了無生趣，便轉身背對她。
董舒顏自然也想到了是為什麽，她從來都知道東海駿的想法，可她卻不能回應他什麽，他竟然用這樣的方式讓天秦國交出她來，僅僅是為了一場蹴鞠大賽？說出來，連她自己也不相信。
一定有別的陰謀，不管是什麽，她也不會讓他得逞的，她會得到她要的後位，她相信新帝一定會答應她的要求。
“你好好休息吧，等到日子定下來，就去。”慕晨譽囑咐這一句，便匆匆走出流金宮，並在第二日早朝畢後，令總管太監莫全傳話來，隻要顏妃能勝，後位便是她的。
董舒顏的心裏大鬆口氣，她一定會登上那個位置，一定。
春天再次來臨時，董舒顏的心情也暢快起來，百花齊放，萬物複蘇，連生命也似乎更有活力。
死氣沉沉的流金宮內，一片歡聲笑語，一身勁裝的董舒顏站在寬闊的院子裏，將那彩色蹴鞠踢得如行雲流水，又如彩雲追月，更如鯉躍龍門，她踢得暢快淋漓，連新帝什麽時候來的都不知道。
裘二，果然是裘二，即便她現在是女裝，也依然勇猛一如當年。
慕晨譽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擁有這樣一個活寶貝，可是他似乎太不把她當回事，以致兩隔閡多年，現在因為孩子的事，他們的隔閡還會繼續存在，可是他發誓，終有一天，他會全部都還給她，隻要她要，他都會給，哪怕是他的命。
可這些，他現在卻一個字也不能說，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兩人的距離拉大，讓她依舊用那淡漠地近乎陌生的眼神看他。
正在愣神之際，那蹴鞠忽然便到了他的麵門，一個閃躲，堪堪避開，再一個起腳，將蹴鞠踢回她的腳下。
她的表情有些吃驚，想來不知道他已來，人便要跪下去。
他虛扶一把，臉上有絲尷尬：“愛妃不必多禮。”
這稱呼親熱地不似他口中說出，董舒顏感到莫名，為這句愛妃，也為他眼中流露的不明情緒，那是對自己的嗎?怎麽她全然感到陌生，他竟然也有對自己如此溫柔的時候。
回過神來，董舒顏仍然垂眸，不去看他眼中的深情，那不是屬於她的，從來都不是。
“不知陛下駕臨，臣妾惶恐。”
“愛妃的蹴鞠踢得不錯，朕很是欣慰，不若與朕一同踢一場可好？”
她驚異抬頭，目光中是不可置信，那美麗的眸光由驚訝慢慢變為驚喜，他再次衝她柔柔一笑，仿佛是春風迎麵吹來，竟讓她有了絲暖意。
“好。”她莞爾一笑，那傾城之姿畢現，瞬間便晃得他眼花，似乎能聽到久違的心跳加速的聲音。
兩人擺開陣勢，一人守住一角，慕晨譽將身上龍袍一角挑起掖在腰帶上，露出腳下戰靴——五彩金線繡出的雲靴。
那蹴鞠尚在董舒顏的腳下，球在空中劃出弧線，便要朝慕晨譽守著的方向飛來。
他也不示弱，立刻迎上前來搶奪。
而蹴鞠在二人中間時時拋起落下，兩人表情興奮而激動，一旁的若幹宮人則看著帝妃二人將那蹴鞠踢得上下翻飛，花樣百出，真是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大約過了有半柱香的時間，兩人都有些氣喘籲籲，慕晨譽更是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歇息，那兩條腿似要爆開一般，可見平時太缺少鍛煉，若是真的和地雲國比賽，不知道情況如何。
再看董舒顏，她也比他好不到哪裏去，一年的休息，再加上生產，令她的身體已經很虛弱，如今也不過是在慢慢回複。
不過，現在的她可比那時好多了，臉色已回複紅潤，連眼神也重新變得有了光彩，且更加奪人心魄的美麗。
恰在這時，樂芙蓉的貼身侍女之一碧蘭卻跑來稟報：“皇上，不好了，小皇子突然哭鬧不已，蓉妃大急，讓奴婢請皇上去瞧瞧。”
“什麽？！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不去請太醫？”慕晨譽猛地起身，臉上已是大變。
一旁的董舒顏同樣變了臉色，皇子，蓉妃宮中的皇子不就是她的兒子？她的孩子生病了。
“他怎麽了？皇上，讓臣妾去看看，行嗎？”董舒顏的目光帶著請求，這是慕晨譽最怕看到的眼神，他不要她總是那樣看他。
狠下心來，慕晨譽丟下話道：“不用擔心，會有太醫想辦法的，擺駕金碧宮。”
說完，他便徑直朝流金宮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