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相約長春園
禦花園的事，算是不歡而散，董舒顏一身男裝打扮，直奔另一邊的長春園，她怕五皇子先去了找不到自己。
還好，這一路上都沒有遇見什麽人，大概大家都還在禦花園內不曾離開。
走進長春園，這裏依然綠樹成蔭，蒼翠的柏樹，高大的闊葉樹，都有著茂密濃綠的枝葉，將這園子裝點得比禦花園來得莊重些，顏色雖單一了些，卻是個幽靜的去處，平常都是皇宮內很多妃子，皇子愛來的地方。
想當初在這裏被九皇子設計掉進水裏，至今仍讓董舒顏記憶猶新，如今那老九大概也是個高大的少年了，不知道現在還會不會玩這樣的惡作劇，也不知道他害了多少宮女落入水池。
一想到水池，董舒顏的目光自然望向那裏，想當初，可是有條路可以走到那山巔的，也不知從那裏可以看到些什麽，那裏算是比較高的所在，不如去看看能不能看到靜心亭，也好知道五皇子有沒有來。
想到這裏，董舒顏一撩袍角，朝那水池邊快步走去。
依然是如白練一般，從那假山頂上有水衝刷下來，如鷹嘴一般的突起岩石將水流分作幾股，最後匯到池裏，蒲草已有些發黃，卻並不影響水質的清亮，不過在這樣深秋的季節，怎麽也有些涼意。
董舒顏不在水池邊停留，踏著那築成的石階朝假山頂上走去。
約有丈高的假山頂上，是一塊平台，可以站兩人，站在這裏，果然視野開闊許多，能看到綠樹掩映中的涼亭，裏麵的情景一攬無餘，唯一的遺憾是，若是有人說話，在這個距離是聽不到的。
董舒顏將視線從亭子慢慢轉到別的地方，五皇子好像還沒有來，再把目光看向另一邊，一個明黃色身影映入眼簾，看到這個人，董舒顏下意識就想把自己蔵起來，不讓對方看到，猛地把身體蹲下來，她整個人就完全被假山給擋住了。
縮在假山上的董舒顏心裏暗罵自己愚蠢，那麽遠的距離，那人怎麽看得到自己，真是瞎緊張。
這麽想著，又著實不敢完全把身體站直，隻好伸個頭出來，看向剛才看到的人。
那人正是董舒顏命裏的煞星，當今天子慕晨譽。
不是說他在生五皇子的氣嗎？要把他送到晉去當王，可他現在在長春園是做什麽？不等董舒顏把這個問題想清楚。
另一個人又出現了，是個打扮有些眼熟的女人。
董舒顏躲在假山後，仔細回想了一下，不是之前表演唱歌的那個謝宛儀嗎？
她怎麽也來長春園了？
正自疑惑，卻見女子走到慕晨譽身邊跪了下來，接著是慕晨譽將之扶起。
兩人開始說話，那女子說著說著就開始用手絹擦著眼睛，估計是在哭，慕晨譽似乎在安慰對方。
那女子頻頻點頭，然後是一個小丫環過來，跪到了皇帝和女子身邊，將一樣什麽東西送上。
東西並不大，看不太清，隻看到謝宛儀將東西接過來，雙手遞給新帝，又對他說著什麽，麵容嬌羞，姿態宛約。
這一見就是郎情妾意的事，看得董舒顏心裏直泛酸，這謝宛儀也太急了些，這麽快就私下來找皇上，她就不怕他覺得她有心計？大概是今天見劉玉蓮被封了才人，心有不甘吧。
不過想來，這新帝以後可有得忙了，隻是不知，今日五皇子到底選到皇妃沒有。
隻要一想到，自己身在後宮，和那麽多女人分享一個丈夫，董舒顏的心裏怎麽也是堵得慌。
好在他沒有碰自己，記得才從董家回皇宮時，他曾說過，他嫌她髒，不會碰她，若真是那樣，自己也不算是與人分享他吧。
那麽就讓自己獨自幹幹淨淨在這後宮生活下去，直到老死，也未嚐不是件好事。
要就要全部，不然就什麽都不要。
多好！
正自思忖著，眼角餘光卻看到，長春園的月洞門那兒似乎有人來了。
那人的身形一看便知，是五皇子。
糟了！可別讓他在這個節骨眼上撞上皇帝的好事，不然，他就可又會沒好果子吃。
想到此，董舒顏忙站直身體，從假山的另一條石階上跑了下來，朝那月洞門跑去。
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那裏，一把攔住一臉疑惑的慕晨曜。
董舒顏艱難開口：“先別往裏走，咱們找另的地方說話，那裏麵已經有人了。”
“誰？”慕晨譽看她那急匆匆的樣子，本想替她撫撫背，手伸在半空中，又停住，隻默默收回手問道。
“你別問了，叫你走就走吧。”說完，董舒顏也顧不了那麽多，拉著慕晨曜出了長春園。
外麵是通往各宮的甬道，長長的，望不到盡頭。
兩人一前一後，默默走著。
秋日的陽光將長長的影子投在地上，清冷異常。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梅園吧，那裏應該沒人。”慕晨曜提議。
兩人朝甬道的轉角處走去，那裏有另一個園子，正是種滿梅樹的梅園。
此時的梅園除了形態各異的梅樹外，自然也是安靜異常的。
走到林子深處，慕晨曜突然回頭，將目光定在董舒顏身上，眼底的隱忍和痛苦呈現在她麵前，讓她的心沒來由揪地疼。
之前認識的五皇子，雖也不是很開朗快樂的一個人，但至少難得有這樣的眼神，那眼神中的痛苦太過明顯，以至於董舒顏無法直視。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慕晨曜收回目光，垂眸低首，行禮道：“娘娘找臣弟可是有事？”
這話讓董舒顏募地感覺兩人之間已出現了巨大的鴻溝，再也回不到從前，是的回不去了。
一股淒涼之感油然而生。
“我以為我們至少還是最好的朋友，五殿下，一定要說這麽生分的話嗎？”忍住想要流眼淚的衝動，董舒顏偏頭道。
她的目光停留在旁邊一株梅樹上，沒有花開，隻有醜陋的樹枝，黑麻的樹身，可是在不久以後，寒冬來臨時，這裏一定會飄滿梅香，到那時，他們還能像這樣見麵嗎？早已不能吧。
“我今天來，隻是想問你，一定要選擇去晉嗎？為什麽會惹怒皇上？讓他急於想把你趕到那苦寒之地。”
“娘娘不必為此事操心，是我自願去的，皇上發火，是因為今天拂了他的好意，沒有選中皇妃。”
“那麽多美貌有才的采女，五殿下竟沒有看上一個。”董舒顏有些不可理解。
“不是所有的美貌女子都值得我去愛，曾經喜歡一個善良活潑又美麗的女子，可是她沒能來到我身邊，所以我選擇永遠在心裏守護她，便不會再選擇別的女人做我的妻。”
慕晨曜說這番話時，眼神並沒有看董舒顏，她的男裝打扮似乎並不能遮掩住她的傾城之姿，那美麗的明眸，閃爍如星辰，奪人心魄，他隻希望他的大哥能珍惜她，視她如珠似寶。
可是皇宮裏從來都不是獨寵一個女人的地方，他知道他的希望永遠都隻能落空。
心裏不是不痛的，可又能怎麽樣？
他想帶她離開，免她受那被冷落之苦，可是不能，那樣隻會連累她被處死，自己也不會有好下場，與其這樣，不如遠遠離開，不見她，便不會將讓痛苦加深。
“沒有挽回的餘地嗎？非走不可？”董舒顏再次問道。
“娘娘不必再勸，我心已決。”
“那好吧，你先走吧，我在這裏再待會兒，一會兒天黑了自然會回去。”
董舒顏失落道。
她想在這裏多待一會兒，讓自己不要帶著悲傷的情緒回去，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回到那冷冰冰的後宮中，沒有朋友，沒有歡笑，有的隻是怎麽去麵對擁有眾多女人的皇帝。
可是她一點兒也不想見到他，隻是想遠遠把自己藏起來，不去想他現在是在何處，是和什麽樣的女子在一起。
她隻想什麽也不聽，什麽也不看，靜靜待著就好。
“娘娘，天寒風大，還是早些回去吧。”
“我知道，你先走吧，不然讓人看到也不太好。”董舒顏催促他快走。
“那……好吧，你自己多保重，下次若有機會進京，一定會來看你。”
“好。”董舒顏輕點頭，目光有些不舍，他是個不錯的朋友，溫文爾雅，可就是太過倔強，為什麽非要把自己逼到那種地方去呢。
深深看她最後一眼，飽含各種情緒，慕晨曜終是撩開袍角，朝梅園外走去。
現在就隻剩她一個人了，一個人站在這安靜的梅園裏，隻有成片的梅樹陪伴自己，孤獨感襲來，寒意侵身，讓她不由自主抱緊自己。
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麽過？
不能就這麽無所事事下去，總要做些有意義的事才行。
什麽樣的事才有意義呢？
董舒顏向來不喜歡琴棋書畫，也不喜歡詩詞歌賦。
學習武功，或是學做生意倒是不錯的選擇，就這麽定了，晚上出宮一趟，去找爹爹看看帳本，不過要是被他發現自己私出皇宮，問題可就不好辦了。
要怎麽做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呢？
邊想著問題，董舒顏已慢慢朝梅園外走去，有了想做的事，她覺得心裏好受多了，也不管別人過得怎麽樣，通通都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