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采女入宮6
直到慕晨曜走上前來,給太上皇,太後行完禮,幾個人全部落座於觀景台上的主位上,其他大臣也紛紛坐在早已準備好的圈椅上,采女們的表演便開始了。
慕晨曜被安排在新帝身邊坐著,雖有些受寵若驚,而董舒顏則被安排坐在了皇後的旁邊。
隔著皇帝皇後,董舒顏能感覺到,那個男子的情緒並不高,而真正心情好的恐怕沒幾個人,從這裏,能看到隔著二十步之外的舞台上,漂亮的紗帳隨風飄蕩,許多菊花將舞台襯得更加美侖美奐。
一群身著各式紗衣長裙的采女們把自己裝扮地嫵媚妖嬈,為的是能在今日的舞台上博君一笑,隻要能在今日入了那一人的眼,那麽今後的榮寵也就享之不盡。
那些容貌出眾,才藝高超,家世又得力的女子更是將傲氣掛在臉上,就像是已經成了那尊貴的宮妃,竟不把一旁的其他女子放在眼裏。
今日的劉玉蓮卻顯得更加心慌意亂,她最怕在人前表現自己,本來膽子就小,更別說今日這麽多人,不單有留下來的采女,皇帝皇後,還有王公大臣,更重要的是,聽說連楊千總和他的兒子也會來。
一想到那個曾將自己退婚的人,劉玉蓮就委屈地直想哭,眼圈也紅了,她今日帶的才藝,除了那副畫,就沒別的了,沒有動聽的嗓音,沒有曼妙的舞姿,不知道能不能入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的眼。
越想越擔心,越想越不踏實,她正這麽獨自心慌著,觀景台上的董舒顏也暗暗量替好朋友擔心著。
不行,怎麽也要幫她一把,她不是想能在宮裏待得穩嗎?隻要能讓慕晨譽稍稍對她有所關注就行。
劉玉蓮的性格,她是否知道的,像今日這樣的大場麵是她最不習慣的,所以,她一定要給她鼓勵才行。
想到此,董舒顏也顧不得這許多,起身對慕晨譽屈膝道:“皇上,臣妾想去園子裏走走,透透氣,一會兒就回轉。”
她的話引來了許多人的注目,董舒顏覺得似乎有些不妥,剛想退回去,慕晨譽卻已輕點頭,臉上是寵溺的表情:“愛妃既然想出去走走,那就快去快回,感覺好些就回來,朕還想讓你陪著一起看表演呢。”
他的寬宏大度,讓董舒顏一時有些怔忡,美麗的大眼望著他,帶著審視,卻接到他一雙笑眼,那笑似乎很愉悅。
慌忙垂下眼睫,董舒顏按捺住狂跳的心,福了福身,帶著兩個貼身丫環離開了觀景台。
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慕晨譽依舊笑著對一旁一直隻在默默聽董舒顏說話,不曾看過他一眼的慕晨曜道:“朕的顏妃年紀不大,做事也跟小孩子一樣,一會兒想這樣,一會兒想那樣,真是讓朕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五弟來時,有沒有看到一幅用菊花拚成的菊花圖,那就是顏妃的傑作,她說她想做,那朕當然是要滿足的,你也知道她笑起來是最好看的,所以,朕想看著她笑,隻要她高興,朕也就高興了。”
慕晨譽獨自表演著他對董舒顏的寵愛,慕晨曜隻是靜靜聽著,另一邊的榮敏也默不作聲。
沒有聽到他想聽到的附和,不遠處的絲竹聲卻已響了起來,慕晨譽忽然便覺得無趣極了,隻好不再說話,將關注放到了台上的表演。
一群舞姬很快身著綠色淡淡暈了裙邊舞衣上了台,無數玉臂在空中如風擺柳一般舒展開,舞姬們柔軟的腰肢慢慢下彎,卻在這時,一名身著淡黃色舞衣的女子出現在那群彎下腰的舞姬中出現。
就如春天的花兒盛開時抽出的嫩黃花蕊,中間那隻女子有著甜美笑容,眉目含情,看著觀景台上的慕晨譽,連眼珠子都沒有轉過,隻是暗暗將那情愫訴說。
有了美女的顧盼,慕容晨譽的心情似乎也好很多,自己是九五至尊,有女子對自己獻殷勤也是理所當然,不過今天可不是自己選妃,而是五弟的好日子。
記不得此女子是誰,慕晨譽靠向椅背,問身後的總管道:“此女子是誰,家世如何?”
太監忙拿出花名冊點道:“稟皇上,她是戶部尚書之女樂芙蓉,擅舞,琴棋書畫皆不錯,今日表演的正是她最擅長的花間舞。”
正說著,台上的女子便如一朵花一般旋轉起來,那身下的薄紗裙層層疊疊,隨著她的旋轉便如花瓣一般綻放開來,讓女子更加成為舞台上的焦點。
觀景台上正坐著樂尚書及下屬,有人便鼓起了掌,慕晨譽則悄聲問一旁的慕晨曜:“五弟可喜歡這樣的女子?看起來倒是溫柔如水,容貌出眾,又擅舞,很不錯哦,若是讓她做五皇妃,應該很好吧?”
不回答都不行,慕晨曜心裏裝著苦楚,卻無法說出,隻垂下濃黑的睫,輕輕搖搖頭,道:“皇上,臣弟甚少觀賞舞蹈,恐怕辜負了那女子。”
聽他這口氣,是不喜歡,慕晨譽也不惱,隻淡淡道:“那就換一個。”
接下來,便是別的采女上台表演拿手。
董舒顏很快來到後台,見到了在那裏獨自坐著垂淚的劉玉蓮,她一身粉色紗衣,如一朵枝頭上獨自開放的粉色櫻花,美麗卻也孤獨。
“玉蓮,怎麽又哭了?你還真是水做的,難道這身上除了淚水,就沒別的了。”
被董舒顏一調侃,劉玉蓮忙要起身行禮,卻被她給攔住了。
“準備好了嗎?一會兒上台可是要展示那幅畫?”
“是,可我好怕,別人都有聲有色,我的卻就是一幅單調的刺繡,怕是不能被皇上青眼相待啊。”
“別怕,一會兒,我陪你一起上場,到時候我們慢慢將畫展開,讓皇上能仔細看清楚你的心意,他一定會震撼到的。
這會兒,我就陪你吧。”
兩人開始聊天,回憶在書院時一起笑鬧的趣事,也不知過了多久,這時,一陣悅耳的絲竹聲過後,緊接著是錚錚淙淙的琴聲飄蕩開來,在琴聲中,一陣熟悉的女聲如黃鶯出穀一般鑽入耳裏,董舒顏聽出來了,那正是謝宛儀的歌聲。
她的歌聲如此宛轉迷人,讓人不由得陶醉,一時間,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一會兒仿佛是在藍天白雲之上,幹淨純粹,一會兒又仿佛走到溪水邊,聽到小溪水緩緩流過,直到一曲終了,久久不曾聽到有人說話,也不曾聽到任何雜音,就像世界在這一時靜止。
好久,才聽到新帝站起來稱道:“好!”接著是不斷的掌聲,在這熱烈的掌聲中,謝宛儀帶著羞澀的笑容回到了後台,與董舒顏和劉玉蓮對視一眼,便被丫環們扶到一旁休息去了。
緊接著就該劉玉蓮上場了。
董舒顏一想剛才那麽精彩的歌聲才表演完,便是劉玉蓮的畫,似乎真是沒什麽優勢,可若是不去露個臉,恐怕皇上連劉玉蓮是誰都不會很清楚。
眼珠一轉,董舒顏計上心來,隻有出奇製勝了,在民間,她也看過一些雜耍藝人的表演,若是不能吸引更多的觀眾,他們通常會用一些小招術來招攬過路的人。
比如用一個空箱子變出一個大活人來,用一塊黑布變出一束花。
那時董舒顏很好奇他們的變幻之術,便死纏著那跑江湖的雜耍藝人,最後用銀子換來他們告訴她怎麽變化。
想到此,董舒顏決定也用此法來吸引眾人的目光,最後引出劉玉蓮的畫.
董舒顏忙在自己的臉頰上塗上厚厚的白粉,在腮上打上濃濃的胭脂,整個五官看起來變得很滑稽,穿上一件寬大的袍子,董舒顏深吸一口氣,拿著一塊黑布便上了舞台。
她剛一出現,便發出觀景台上的人們都在議論紛紛,不知道這接下來是要表演的什麽,可受到關注度一點不比先前少。
為什麽呢,之前可出來都是天姿國色的美人,這突然出來這麽一位長得嚇人的女子,讓人著實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連慕晨譽身後的總管太監也吃不準這女子是誰,按順序,該是員外郎之女劉玉蓮表演。
等到一臉疑惑的慕晨譽問道:“此女子又是誰?怎麽會如此醜化自己?”
那太監隻好硬著頭皮道:“是吏部員外郎之女劉玉蓮,此女子最擅長的應該是刺繡。”
聽到此,慕晨譽也泛起了嘀咕,這為了達到表演效果,把自己打扮成這樣,這劉玉蓮看來心計也不是一般的,就看她怎麽表演吧。
卻見那台上女子拖著寬大的長袍,將那黑布笨拙地打開,向大家表示這是一塊什麽也沒有的黑布。
接著將那黑布搭在自己一邊的手腕上,董舒顏一隻手在空中做了一個抓取的動作,然後朝黑布上一扔。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的動作吸引。
一會兒,她將黑布拉開,赫然手上便一大束菊花,新鮮嬌豔。
台下沒見過這種表演的人們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紛紛竊竊私語。
將手放在嘴邊做一個噤聲的動作,董舒顏咧開塗得如血盆一般的大口,表情極盡誇張,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她身上,她也不好意思故弄玄虛,再次將那黑布用雙手極力打開遮在自己麵前,將自己整個身體完全擋住,隻露出那張可怕的臉。
然後用口型數著一二三,董舒顏突然鬆開抓住黑布的手,隻見一個背對的女子慢慢從她腳邊起身,站了起來,然後轉身麵對所有的人。
她的容貌清秀可人,那雙晶亮的眸子燦燦有光,看得慕晨譽都略略吃驚,連旁邊的慕晨曜都沒來得及問,心裏隻是覺得此女子宛若天仙下凡,清麗脫俗,那楚楚可憐的風流姿態,更是讓人看著都心動。
隻見那醜女跳到人前,做著豎大拇指的動作,然後,人們才發現,她的手上有一幅卷軸,接著台上兩個女子,一美一醜,將那畫軸慢慢打開,兩個再慢慢向後退,讓那畫呈現在眾人麵前,大氣磅礴的墨色山水,雲蒸霧靄,那逼真的繡法,讓人以為身臨其境。看著畫卷一點點展開,如夢似幻,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新帝慕晨譽眼睛倏然睜大,猛地起身,他還在仔細看著那展開的畫卷,是了,那正是半年前自己畫的一副最為得意的江山圖,圖中用潑墨技法展現江山的大氣,再用工筆細細勾勒山間的樹影,可謂是一副佳作,而此時,那副畫被眼前的女子搬上了繡布,並擴大了尺寸,竟然和原作如出一轍,若不是用十二分的心,是無法做到的,慕晨譽真是太激動了,就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內心有無數狂喜。
扮作小醜的董舒顏將慕晨譽欣喜的表情盡收眼底,雖心裏有些不舒服,可畢竟是自己好朋友得到皇帝青睞,自然也是高興的。
“此畫何人所作?是如何做到的?”新帝的聲音帶著威嚴,“將那畫呈上來,給朕仔細瞧瞧。”
便有內侍下去,將舞台上的畫卷好呈到了慕晨譽的手中,將注意力放在畫上,他再次發出感歎,心裏似乎有了極大的滿足,這是他的畫,亦是那女子的繡工。
“傳朕旨意,封采女劉玉蓮為玉才人,即日起入住慶華宮。”
這皇帝金口一開,台上的女子喜極而泣,看了一眼仍是小醜打扮的董舒顏,激動地有些不知所措。
董舒顏忙提醒道:“還不快謝恩。”
台上的劉玉蓮才慌忙跪下來,匐匍在地上叩頭謝恩,並三呼萬歲。
董舒顏也跪了下來。
將畫收起來,命人拿下去裱上,慕晨譽平複了一下激動的心情,才想起來,慕晨曜還在身邊,忙有些歉意道:“五弟,朕的玉才人,果然有心,這個就不在王妃候選之列吧。”
慕晨曜微笑拱手道:“恭喜皇上喜獲玉才人這樣的佳人相伴,看得出玉才人很仰慕皇上,才會繡出如此好的繡品,真是讓五弟羨慕啊。”
“嗬嗬,五弟,其他采女也很不錯的,剛才那位謝姑娘,你意下如何?”
在心底裏歎口氣,慕晨曜起身跪在新帝麵前言辭懇切道:“懇請陛下讓臣弟封王去往封地,至於選妃一事,臣弟想等一切都好起來再說。
現在天秦一天一天強大起來,可並不是所有的老百姓都有飯吃,臣弟願去往最偏僻的晉地,幫助老百姓們耕種收獲,隻到能讓那裏的百姓過得好起來,臣弟再考慮納妃也不遲。”
慕晨曜的話讓慕晨譽心中不知作何感想,這個五弟向來潔身自好,並不像別的男子那般胡來,若不是他一早便知他對董舒顏的心意,他都有些懷疑這位五皇弟是不是喜歡男人,可他知道,不是這樣的,那麽,他是對董舒顏還無法忘情?
一雙深邃的明眸突地染上一絲怒色,慕晨譽一甩寬大的袖袍,有茶杯被甩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然後摔得粉碎,觸怒龍顏,這可不是好事情,所有坐著的官員全部起身跪在地上,有些戰戰兢兢,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舞台上的絲竹聲也被勒令停止,慕晨曜更是冷汗涔涔,閉了閉眼,他隻是不想讓別人來操控他的姻緣,那個最想娶的人已經嫁作人婦,就讓他獨自孤獨終老也不行嗎?
場上場下,一時寂靜無聲,連太後也被慕晨譽鐵青的臉色給弄得有些心情不爽,當了皇帝,脾氣就是大,都不知道是誰惹著他了。
“若五弟已做好準備,那朕準奏,即刻起,五皇子慕晨譽封為晉王,去往封地晉,沒有旨意,不得回京。”
說完,也不再看跪著的一群人,自顧走了。
此時,董舒顏正在後台卸掉臉上的脂粉,便聽外麵的丫環碧兒進來喊道:“不好了,剛才皇上發了好大一通火,走掉了。”
“恩?他為什麽發火?他去哪兒了?”董舒顏不解問道。
“不知道,隻是那個五皇子被封了王,讓他馬上離開京城,不要回來,想來是他惹了皇上吧。”
心仿似掉入冰窟一般,冷得牙齒打顫,今日本是他選妃的日子,他為什麽會惹得皇上如此不高興?
董舒顏再也顧不了劉玉蓮,反正她已被封為才人,以後就會得到皇帝的寵愛,自己不用再瞎操心。
她想知道,五皇子是怎麽得罪皇上了,為什麽會要他離開京城。
將自己隨意弄了弄,將一旁的男子戲服穿在身上,董舒顏便讓貼身丫環雲兒去給五皇子傳話同,就說她有話要對他講。
雲兒有些猶豫:“小姐,你別管五皇子好嗎?要是被皇上知道,可就不好了。”
“他不是已經走了嗎?再說,他都已經讓五皇子去封地了,以後再也不能在皇宮裏看到他,難道和他道個別也不行,隻要不被他看到,不就行了。”
“我在長春園等他,你去引他來見我就行,我這身男裝,不會被人發現的,我隻要跟他說幾句話就好,快去吧,別那麽婆婆媽媽。”
雲兒一臉無奈,隻好硬著頭皮去傳話。
一旁的劉玉蓮也有些擔心,道:“舒顏,你現在可是宮妃,不能與男子私會,這是違反宮規的,若是被有心人發現,可就麻煩了。”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你不覺得我的男裝無人能及嗎?”說完,也不再和她廢話,董舒顏便匆匆離開了禦花園,朝長春園的那座靜心亭走去。
一路上如她所願,沒有什麽閑雜人等礙眼,她隻要安心等著他來就好。
她隻想知道,他和皇上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被派去晉,據她所知,那裏是天秦最偏遠的屬地,常年因缺水,而顆粒無收,老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是名副其實的發配地,若是有官員犯了錯,才會被派往那裏。
顯然,慕晨曜被派去那裏,一定也是因為惹惱了皇上,若他真的離京,她以後就再難見到他了,雖然之前,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