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師父來了2
董紹林則回到自己住的小廳,等著朱叟到來。
便見一人出現在門口,依舊是灰色布衣,腳下白色綁腿加布鞋,臉上帶著蒼桑,眼睛卻明亮地不似一個老人該有有的。
頜下的胡子花白,而那唇色卻是少有的粉紅。
“朱師父,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董紹林一見立在門口的人,便欣喜道。
他伸手扶住來人的雙肩,將人讓進屋子。
朱叟對董紹林的熱情頗為受用,便也笑道:“董老爺,真是客氣,難得你不棄,還記得老朽。”
在小廳的圈椅內坐定,早有丫環奉上上等碧螺春,兩人便捧起青瓷茶碗,各自抿了一口。
董老爺率先開口:“不知朱師父此次來京城,可是有什麽事要辦?”
“不瞞董老爺,確是有事。”朱叟放下茶碗這樣道,“最近,京城似乎很熱鬧,老朽也來趕個場,看看能不能湊湊這熱鬧。”
“原來如此。”董紹林點點頭,若有所思。
“對了,不知令嬡與令郎最近可好?今日來,還不曾見過他倆。”朱叟不經意問道,快一年未見,不知道這兩位愛徒如何。
“實不相瞞,小女已經嫁人了。”董老爺有些感慨道。
“哦——”朱叟的聲音有些上揚,黑亮的眸子黯了黯,轉瞬又回複清明,可心裏仍是有些不鬱,“若是老朽未記錯,顏兒還未到及笄,怎麽就已經嫁人了?”
“朱師父,說來話長,實在是老夫貪圖皇家的名聲,所以把她嫁給了當今太子,做了她的側妃,如今也有快半年了。”
此話一出,朱叟握在一起的雙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額角的青筋也時隱時現。
“那董老爺可知道小姐過得好不好?”朱叟不動聲色道,他手中重新端起那茶碗,送到嘴邊。
“這個……”董老爺猶豫了一下,仍是道:“自從小女嫁進宮後,老夫就再沒見過她,也不知她到底是好是壞。”說完,他的表情也有深深失落,按理,嫁出去的女兒,三日當回門,可是董舒顏自從花轎那日抬出門,竟然就沒再回來過,後來聽說她被太子冷落,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本想去宮裏打聽,奈何實在也不知該找誰,加上生意一直很忙,他便也耽擱下來,想到,有那兩個丫環相隨,他也不怕她會有什麽危險,便一直到今天。
“原來如此。一入候門深似海,董老爺,不知你這步棋到底走得是對是錯啊。”朱叟再次放下茶碗,有些感慨道。
“希望她會過得好吧。”一時間兩人開始沉默。
這時,董為卿一路高喊著:“師父,師父。”衝進了房內。
一見自己的另一個徒兒來看自己,朱叟也有些激動,他從圈椅上站起來,迎向跑來的董為卿:
“卿兒,快讓為師看看,是否長高了些。”
欣喜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男孩的身上,朱叟不住點頭,並且重重拍了拍董為卿略顯單薄的小身板道:
“不瞞董老爺說,令郎骨格清奇,絕對是練武的好材料,不若教與老朽,讓他習武可好?將來也好為國出力,說不定能當個將軍什麽的。”朱叟邊道,邊看著董紹林臉色。
“朱師父,您不是開玩笑吧,之前可沒聽你說,要教卿兒他們學武啊。”
“老朽現在想通了,習武,一來可強身健體,二則若是遇到什麽危險,也可防身,三則,卿兒再大些,也可去報科舉,即使不能入仕做文官,還可以通過武舉做武狀元。豈不是一舉多得?”
他邊說著,邊用大手撫著男孩的頭頂,目光仍然期待地望著董紹林。
“師父,你真的肯教我習武,當年我曾聽姐姐說,若不是你用輕功將她從樹上救下,可能她就得摔死了。”董為卿一臉喜色,真是巴不得朱叟馬上就教他武功。
董紹林背著雙手,在屋內踱步,不知道該不該答應,看著父親的猶豫,董為卿撒嬌道:“爹,要是我學了武功,以後也可以多條出路。再說,咱家雖然有錢,總是怕有強人惦記,若是有人對咱家不利,我有功夫,也不怕他們欺負了去吧。”
看著兩個都一副期待的目光,董紹林終於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道:“也罷,隻是朱師父要辛苦你了,小兒甚是頑皮,怕又要給你找麻煩了。反正我整日忙生意,也沒什麽時間管他,若是有朱師父幫忙照看,是再好不過。”
“這個,你就放心吧。”朱叟自信道。
看看天色已晚,董紹林招呼下人給朱叟收拾西廂一間房出來,明日再搬回原來那座小院裏去。
從此,朱叟便再次留下來,教習董為卿武功。
這一日,兩人做完基本練習,坐在大柳樹下歇息,已是寒冬來臨,沒有預想中的寒冷,太陽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董為卿一身黑色勁裝,額角因為剛才的練功出一身汗,坐在那裏,小臉通紅。朱叟看著這個徒弟,便總會想到另一個。
他禁不住問道:“卿兒,可曾想念姐姐?”
董為卿正在用毛巾擦汗,被師父這麽一問,竟愣在當場,眼中是無限落寞:“自然是想的,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她嫁的可不是普通人家,隨時還能見上一麵,那皇宮,可不是讓人隨意進出的。”
說完,董為卿一聲長歎,被他的情緒感染,朱叟也不再答話,院裏有風吹來,吹動他的花白胡須,兩人的眼光均望向空茫,一片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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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深冬的夜,寒風呼嘯,樹影亂晃,偌大的天秦國皇宮,沉浸在黑暗之中,唯有守衛的士兵還在盡忠職守,還有負責巡夜的禁衛軍,邁著整齊的步伐在各宮室附近巡邏。
突然,一聲“有刺客”的大吼劃破了夜的寧靜,讓整個皇宮處在一片恐慌之中。
住在“凝香院”的董舒顏正坐在屋內的梳妝台前,香兒和雲兒負責替她取下頭上的釵環,準備就寢,這一聲大吼,也讓董舒顏心裏為之一震。
這也不知道是第幾回了,自從來到皇宮以後,董舒顏幾乎隔三差五就會聽到這樣的叫嚷聲,可也沒有真的聽到說,有誰被刺客所傷,這一來二去,她都有些麻木了,不知道他們為什麽不換一個新點的詞,每次都是有刺客。
想到此,董舒顏也有些無可奈何道:“你們說,這次他們會不會又無功而返?”
兩位丫環相互看一眼,香兒溫柔道:“小姐,放心,那刺客要對付的一定不是我們,我們又瞎緊張什麽呢?”
正在她們這麽說時,不曾想,那道朱漆雕花雙扇門竟無風自開,隨著那“吱呀”一聲響,三個人同時回頭,緊張看向門開的方向。
還未等有人做出反應,隻見眼前一花,一把明晃晃的劍已架到了董舒顏的脖子上,一個穿夜行衣的高大蒙麵人將她直接挾持住。
冰涼的觸感讓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呆愣在當場連話也說不出來。
香兒想要出手救她,可是董舒顏的脖子上架著刀,誰敢與那人交手,不是讓她送命嗎?
董舒顏從沒遇到過這種事,臉色嚇得蒼白如紙。
卻聽那人對兩個丫環道:“你們兩個退出去,否則我就殺了她!”
這話一出,兩個丫環更是連動也不敢動,還是香兒最先緩過來,她看了看那蒙麵人露在外麵亮如點漆的黑眸,不敢造次,隻好拉著雲兒的手,匆匆退出了房間。
卻聽到外麵隱隱傳來淩亂的腳步聲,好像是朝他們這裏走來。
一定是巡夜的禁衛軍發現了刺客,朝這裏追來了,兩個丫環猜測,那刺客就是現在挾持住小姐的那個蒙麵人,聽聲音,還可以判斷,那是個男人。
雲兒正想高聲喊,香兒一把捂住她的嘴,小聲道:“你想讓那人把小姐殺死嗎?他不過是想拿小姐做人質,你不要輕舉妄動,好不好?”
雲兒聽她如此說,忙閉上了嘴,臉上是一片驚恐之色,差點兒就害了小姐,兩人隻好眼睜睜看著那些追兵越來越近。
不一會兒,為首的禁衛軍首領便來到了“凝香院”,同時到來的還有東宮太子,那刺客正是先去的東宮,後來被侍衛發現,一路追到這裏。
慕晨譽也跟著追了過來。
“你們兩個,怎麽在外麵站著,側妃娘娘可還好?”慕晨譽見雲兒和香兒都站在門外,便沉聲問道。
兩個丫環嚇得麵無人色,忙跪地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董舒顏一聽是慕晨譽來了,心裏也不知是什麽滋味,害怕,恐懼,驚慌,期待,一股腦全湧了上來,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還不知道那刺客會不會放了她?
“可是想要活命?”那男子低沉的聲音響起。
董舒顏不敢點頭,怕劍傷了自己,更不敢搖頭。
那人見她眼裏一片急色,劍鋒稍稍偏移了一些,然後道:“你送我出去,我便放了你,否則,我隻好讓你與我陪葬。”
董舒顏忙小聲恩道,表示同意。
不等兩個丫環說話,屋內的刺客道:“我手上有人質,你們最好閃開一條路讓我離開。”
聽得此人的話從屋內傳來,慕晨譽的心猛地沉了下來,他怎麽也沒想到,刺客會真的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