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心照不宣
她還想再說些什麽，可忽覺頭重腳輕，身子空乏無力，便是一晃，眼看就要向前傾倒。
“噓，別多說話~~”
葉沉趕緊上前扶住齊霜霜，緩緩架著坐下，“你越過兩品境界使出此招，內氣消盡，心神大耗，需得靜養才是，我扶你回去。”
齊霜霜臉色蒼白，卻仍倔強開口道：“多謝葉沉姐成全，有葉沉姐在此，我才能有此一悟，他日必定湧泉相報，不負恩德。”
是啊，對武人而言，實力便是性命，實力因葉沉而精進，齊霜霜怎能不謝?
她在五品之境徘徊已久，內氣修為停滯不前，回風落雁劍也久久無所精益，連自家小姐林落微都幫不了她，但和葉沉朝夕相處的這些天，她終於撬開桎梏，以回風落雁劍為舟，看到了乘風破浪的希望。
這倒不是說，葉沉的回風落雁劍超過了林落微，才能幫到她，論對回風落雁劍的理解，林落微已能使出名為回風落雁的極境招式，葉沉自是拍馬也不及。
不過，葉沉身上有一點特異，卻是林落微、是衡山任何人都無法帶給齊霜霜的——
從無到有。
朝夕相處的日子裏，齊霜霜親授葉沉回風落雁劍，見證了葉沉的回風落雁劍從無到有，如果按二師兄坤靈的那套歪理，便是從得其形，解其意，一直到取其真。
自葉沉飛速精進的回風落雁劍上，齊霜霜不止回想到自己以前學劍的點點點滴，還照鏡自觀，看清如今的舉步維艱。
林落微的劍法高屋建瓴，與齊霜霜眼界相隔太遠，對齊霜霜而言，無論怎麽跟林落微學，都如霧裏看花，無法理解，但在葉沉身上，齊霜霜看到了回風落雁劍從她能理解的以手禦劍範疇，一步步轉變成無法理解的以劍禦風範疇。
正是這些轉變，隱約讓她望見了自身劍法的出路，才有了今夜戰時一次頓悟。
所以，怎能不謝?
葉沉明白其意，點點頭，當是應了。
明亮月色下，兩人相依回屋，葉沉扶齊霜霜坐上臥榻調息，又叮囑幾番，才退出齊霜霜臥房。
闔上門，葉沉轉身又向那處竹林走去。第一百零二章 廢物
這裏是~~
蕭淩妖強撐著睜了睜眼，隻覺光亮刺目，便眯出一條眼縫，腦袋左右轉了轉。
嗯，熟悉的陳設，顯然是衡山鎮大宅，自己的臥房。
“幾時了~~”
蕭淩妖下意識開口問出聲。
但屋裏空空落落，沒有其他人。
蕭淩妖雙目茫然，扶著漲得厲害的腦袋，昏昏沉沉想要坐起，不等手肘撐著床板，嘴裏就是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重重摔回床上。
這一動牽扯全身，四肢百骸都像裂開了似的。
平躺著看房梁，緩了好一會兒，蕭淩妖才漸漸記起前因後果。
昨夜，自己上了棲真峰，看林落微從潭中取劍，然後自己便跳進潭中~~
這之後的事，光是回想，蕭淩妖又是一口涼氣，身體止不住輕輕顫抖。
那是~~
無時無刻不在撕裂的痛楚。
置身幽潭的每一刹那，都是無邊折磨。
所謂十八層地獄之底的阿鼻地獄，也不過如此吧？
以至於經受片刻後，自己就全然陷入不自知的混沌之中，勉強靠著常年練就的堅韌心性保持一絲清明，如今仍記著的，似乎就隻剩下一聲若有若無的尖叫~~
蕭淩妖靜躺著想了許久，又嚐試著動動身體，驚喜地發現，自己竟已如脫胎換骨般，不止暗淡的皮膚煥發出異樣光澤，筋肉前所未有的結實，內裏，運轉氣機所過之處，再無任何滯澀感。
如果說先前自己的經絡髒腑是小溪流，水淺而細，稍有不慎就會因山洪而潰，那如今，已算得寬闊大河，足以匯流千溪，能容洪峰過境。
幽潭一行，收效拔群。
林落微口中那份養劍餘韻的機緣，將下三品武人鍛身的數年之功畢於一役，才會有此萬蟻噬身般的痛楚，倘若讓自己再選一次，哪怕清楚將經曆何等痛楚，依舊會毅然奔赴棲真峰吧~~
“沒有什麽再選不再選的，萬幸，這一劫給我熬過去了，也不知我是否已到七品，力能破甲~~”
“昨夜是大師姐送我下山的？肯定是了，若是坤靈，他應該留在這裏才對。”
“好險，活著下了棲真峰，值得吹噓一輩子了，那沒鳥的地方~~”
“哎，肚皮好餓啊，想吃老昌興的肉包。”
蕭淩妖一個人絮絮叨叨念著，靜靜休息，看窗欞外的日頭高高懸起，又漸漸西斜，才摸著饑腸轆轆的肚皮，勉強下床。
經曆過肉體心誌雙重折磨，身子近乎被掏空，不出去啃十個大肉包，是絕對恢複不了體力的~~
“咦？”蕭淩妖詫異地望了木桌一眼，躺了老半天，自己竟沒發現上邊以茶杯壓著一紙留書。
幾行娟秀小字，顯然是林落微手筆——
“幽潭餘韻積蓄已久，你昨夜所耗的不過十之一二，依我拙見，勉強入了八品，請今夜子時再來棲真峰，繼續昨夜未競之功。”
“~~”
蕭淩妖木若呆雞。
十之，一二？！
勉強，八品？！
今夜，子時？！
片刻後，衡山鎮的大宅裏，傳出一聲刺破雲霄的哀嚎。
~~
狼吞虎咽塞下最後一口肉包，由腹中起始，身體漸漸恢複生機。新生血肉帶來的大病初愈般的痛楚，虛乏，也已消減得七七八八。
蕭淩妖踏踏實實握住手中之劍，立在大院中，抬劍弓腿，架起回風落雁劍的起手式。
掌中寒光凜凜，正是方寒的劍。
這柄劍在手，意味著昨夜發生的一切都不是虛妄。
和林落微去煙雨樓大吃大喝是真，與方寒李知言起衝突是真，躍入棲真峰幽潭是真，如今自己已至八品，舉手投足虎虎生威，遠勝昔日，更是真的不能再真。
蕭淩妖出劍。
大院之中，劍光森然。
武道一途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哪怕知道自己已有長足長進，今夜又將麵臨不敢想象的痛楚，蕭淩妖也不願停下習劍的步子，稍作休息。
自己背負七殺之名後，這個世道對自己而言危機重重，多提升一分實力，未來才能多一份自保能力。
況且，能在衡山鎮覓一處院落，安安靜靜習劍，是蕭淩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安逸生活。
蕭淩妖樂在其中。
體魄大幅提升，能夠以力禦劍後，蕭淩妖越練，越發現回風落雁劍許多生澀變化有豁然開朗之感。
回風落雁劍雖是衡山弟子人人習練的基礎劍術，但完全能稱得上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劍術，此番豁然開朗，蕭淩妖勉強窺見回風落雁劍些許皮毛，竟是忽然驚出一身冷汗。
想了想，自己之前能戰勝宋茂，該是多麽的幸運，但凡宋茂對回風落雁劍稍有領悟，不拘泥於形，飲恨當場的隻可能是自己。
滿院劍光，映著冬日暖陽，短短一個半時辰，蕭淩妖對回風落雁劍的雕琢，竟抵上之前三日之功，精益之快，端的是匪夷所思，可細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吱呀~
略顯老舊的大門徐徐洞開。
一個欣長人影做賊似的閃進院裏，頓了頓，便停在門邊，默默看著蕭淩妖練劍。
衡山二師兄坤靈，從山上回來了。
他目不轉睛盯住蕭淩妖矯躍騰挪的身影，卻是不說話。
坤靈隻從蕭淩妖練劍時不同以往的威勢，就知道林落微偷偷下過山，蕭淩妖也去過棲真峰了，心說師妹真是物盡其用，寧可送給和師尊有罅隙的蕭淩妖，也不願那份機緣白白消散。
而蕭淩妖不停不頓，任由坤靈盯著，練完這一回十三式的回風落雁劍，才收劍，也看看坤靈。
眼中的坤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溫和神情，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得意，蕭淩妖便知他已入義盟，更近葉姑娘一步。
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坤靈提起步子，便要回房，可隨即，目光直直落在蕭淩妖手中長劍。
他眼皮一跳：“這是~~方寒的琳琅？何時落到你手上了？”
琳琅？
蕭淩妖咂咂嘴，好一個金玉其外的名字，跟價值不菲的招搖外表很是相配嘛~~
唇齒微張，剛想跟坤靈說說昨夜之事，可猶豫了下，林落微昨夜特意叮囑自己保密，說二師兄坤靈也算外人，這~~
該怎麽編，才能把此事編的圓滿無瑕？
不等蕭淩妖想到，坤靈眼神變得極其古怪：“你跟師妹，昨夜去過煙雨樓？”
蕭淩妖心裏咯噔一下，暗道完蛋，自己什麽都沒說呢，就全給坤靈猜到了，自己該怎麽辦？死鴨子嘴硬，抵死不承認？
坤靈搖頭直歎。
衡山鎮是坤靈的地盤，他消息靈通，自然知道李知言這幾日流連煙雨樓，對他垂涎已久的俞小小勢在必得，想借此壓他一頭，同時也知道，方寒已成了李知言的忠實簇擁，隻要李知言在哪，方寒就必定在哪。
蕭淩妖手中多出了方寒佩劍，坤靈雖說不清楚具體發生過什麽事，但隻細想，林落微瞞著他偷偷下山，帶蕭淩妖回過棲真峰，就將這之間的事情猜得七七八八。
見蕭淩妖硬憋著不回話，坤靈便苦笑：“你也不用替她瞞了，我從小看她長大，她什麽性子，我自然知道，此番必然是聽我常說煙雨樓菜色美味，旁敲側擊讓你帶去煙雨樓走一遭吧，唉~~那貪嘴的，明知煙雨樓是什麽地方，還敢往前湊，倘若傳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