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餘下的日子可就該還我了
一身黑衣蕭肅,晚禮服華貴有範兒,卻匹不上我眼裏的冷。腕間手槍翻轉,齊肩長發被風吹得淩亂掠起,從右臉頰滑到眉心,頗有些風蕭蕭易水寒的架勢。
淺淺把不聽話的頭發捋去,用路邊討來的橡皮筋紮起,露出白皙姣好的臉。
半個小時前,猴子在微型對講裏這樣跟我說:“主子,馬上12點就是去教堂的時辰,但所有人都不見從酒店出來,大門封鎖,進去的賓客走不出,外麵的賓客進不去,警方那邊也正在安排附近的居民轉移。我猜測,裏麵恐是已經被發覺了。”
而半個小時後,我騎著從大街上打劫來的一輛小電驢,穿過擁堵鬧市來到婚禮宴會酒店,得到的唯一一個命令是:卸了所有武器,乖乖走進去投降換人。
你看,我就知道紀啟明身為黑梟是有兩把刷子的,竟然將我家杜副部生擒了。
我從顧以辭的手裏拿過對講,在他緊緊攥我的動作下發出輕笑,笑完了往對講裏說:“好。”
紀啟明要我的腎,暫時還不敢傷我,所以由我去換杜若溪,是最好的。
可顧以辭眸子晶亮,周身冷冽的氣息迸發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嚴重。
“顧隊,”旁邊有全部武裝得隻看得見眼睛的緝毒警員提醒,“都已經到位了。”
顧以辭攥我的手這才有所鬆動,兩掌分開左右上下移,似在探尋我身上有無攜帶武器。最後把手擱在我肩膀,摸摸我胡亂紮起的頭發,瞧到我額頭碩大的青包時,眼神變黯許多,用沉重的帶著警告的語氣跟我說:“進去後,他說什麽就照著做什麽,切記,不要再亂來。”
我乖覺的點頭,望著他不說話。
“去吧。”他唇角微微抽動,把對講從我手裏拿回去,探手往後輕輕一揮,清冷眉眼裏莫名多出好幾份肅殺。
“一會我回來,你還在這裏接我。”我轉身,步步走往酒店大門,到得一半又忽的回過頭,輕飄飄衝他喊。
顧以辭麵無表情,不接我的話,隻是定定將我目送。
其實我們心裏都清楚,這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抓捕。紀啟明再也逃不得,我,也再也逃不得。
杜若溪不願意讓我涉這個險,我感謝他待我情深,但,我才是真正的解鈴人。隻有我,也隻能是我。
“舅舅。”
到了酒店內,好些賓客被手持槍支的黑幫痞匪壓著抱頭匍匐,其中不乏京都的權宦富商。
“許許來了?”紀啟明還是坐在他的輪椅上,兩邊各自站著一個青龍紋身大漢,紀楚低眉順眼的在他身後扶著把手。
我心安了一些,看來紀楚還沒有暴露。
“他們叫我來換杜若溪,我就來了。”說這話的時候,我佯裝出一副迷茫狀態,四處逡巡尋找杜若溪的影子,“舅舅你可抓了杜家的大公子?這些人持著槍做什麽?外麵好多警察,已經把這裏全部包圍了。舅舅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警察要包圍這裏?表哥的婚禮不辦了嗎?”
紀啟明指指旁邊的椅凳示意我坐,然後擰著自己拇指上的大扳指,高深莫測的看我:“你叫大塊在我酒裏下藥,他都告訴我了。小侄女,不見麵的這幾年,你確有大大的長進。”
我心裏咯噔,腳心手心都開始冒汗。
紀啟明又道:“你看我其實都歸隱好幾年了,這群小蚊子還纏著我,著實有些煩人。”叫紀楚把他推到我麵前,貼身熨裁的黑西服將他半老的身體撐得威武,配合國字臉上的金邊眼鏡又顯得有些斯文,真真是個矛盾體。
“舅舅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嗬嗬……你這麽聰明,怎麽會聽不懂呢?”紀啟明笑,抬手去拾桌上的紅酒杯時,那邊被挾持的人質中,其中一個不知是嚇傻了還是嚇瘋了,突地站起來要往外衝,堪堪行得一步,就聽‘砰’一聲響,那人胸前泛血,哼都來不及哼都倒下了。
我驚得半個屁股都抬了起來,手掩藏在身側,握著半個拳頭輕抖。
那個倒下的人與我半熟,在商場上見過幾次,是個做煙酒生意的,我酒莊開業的時候還送了我一尊精雕的碧玉菩薩,說是佑平安。
紀啟明淡淡朝那邊看了看,有些不悅:“安靜些。”
那邊為首的人說是,又肆無忌憚的持槍射了兩個情緒不穩哭啕得比較大聲的賓客。
“舅舅,你這般作為,就不怕外麵警方……”我穩住心神,腿腳還是沒來由一抽,是害怕引起的條件反射。
“警方怎麽?我縱橫黑道這麽多年,每日每夜都和警方打交道,不過區區中國警方,即使現在拘了我,兩日後仍舊得放出?許許,你說,舅舅我有什麽可怕的?”
“外麵,還有國際的人。”國內警方不能依國法處置外籍人,但有國際方麵的警察在,就算不能當場擊斃,也能即刻遣送回國,接受加拿大刑律的處罰。
“哦?那倒有些新鮮,看來這場抓捕是蓄謀很久了。”紀啟明咂了咂嘴,把酒杯裏的酒抿去小半,然後搖著杯子回味,“楚兒,這件事你怎麽看?”
冷不丁叫到紀楚的名字,我心裏一緊,抬了眸直勾勾盯向紀楚。
料不到紀楚跟個沒事人似的,不淡不緊的回答,馬腳滴水不漏,“如父親所說,每日每夜都跟他們打交道,有什麽可怕的?”
紀啟明嗬嗬笑了兩聲,又往口裏倒了些酒,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許許,舅舅知你從小就對楚兒傾心,他第一次婚禮被你中途搶走,這第二次不見你來,心裏倒覺得少了些什麽,你可是在半路上耽擱了,沒來得及搶?”
“我……”我是打算今日大鬧婚禮來著,可惜被杜若溪喂了藥綁在床上耽擱了。
咬一口內唇強裝鎮定:“舅舅料事如神,我確是有事耽擱了。表哥從小待我至親,我母親臨走時還親手將我托付於他,所以他的婚禮,我怎麽會不來呢。隻是沒想到,好好的一場婚禮,竟然變成了……”
“噓——無需害怕這樣的場景,人生自古誰無死?我鋪給你十四年的輝煌路,享受夠了,餘下的日子可就該還我了,許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