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能不能喜歡的都要
紀楚和顧以辭都聚在杜家是我始料未及的,握方向盤的手有些猶豫,是否要掉頭回去,改日再來?畢竟我和紀楚……
我,我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表情麵對他。
隻是,明日就是婚禮了,這些事情一直拖下去,我心裏很沒底,還是盡快和杜若溪商量個完全法子,早些結束吧。
於是腆著臉進去,車子直接開進了院子停在翻新的廳堂外。
杜家老兩口坐在大廳沙發守株待兔,夏嵐抱著胸脯看我,原本應該是柔弱的杏眼迸裂出凶光,頗有憎恨我的意味。杜老爺的樣子倒是相對緩和,看我進來了,沉悶一聲:“來了?”像是知曉我今晚一定會來一樣。
“伯父,伯母。”我伏低,還是禮貌的跟兩人打招呼,卻聰明的沒有直接喚杜若溪名字,“我來找杜副部。”
“哼!”夏嵐重重一哼,剜了我一眼後別過臉去,當作再也看不到我。
杜老爺緊跟著歎氣,指指樓上:“都在書房等著你。”
我覺得這話有蹊蹺,一個‘都’字讓我瞬間想到了其他人,他的意思大概是紀楚、顧以辭、杜若溪以及杜若風都在書房。
懷著沉重的心情上樓,輕緩推開書房的門,果然一幹人或站或坐的都在等著我。
“阿許,過來這裏。”杜若溪坐在首位叫我,神情嚴肅。
我隨手帶上書房門,眼神環視房內一圈,見紀楚和顧以辭挨得近,目光略微在二人身上停留了一下,又迅速移開,舔了舔唇徑直走到杜若溪身邊去。
“看看這個。”杜若溪遞給我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上呈現的是三維樓房圖,像酒店的構造。
“這是明日婚禮現場的結構圖,這些位置,都是安置了監控並派人手守著的,現場保安一共三百個,二十個輪值保險箱,兩百個維持秩序,剩下八十人……”
“是請我入甕的。”我接話,把平板收起來不準備再看。這樣的結構圖我和我的手下人手一份,是早就探查好的。明日婚禮現場流程如何,布置如何,保全多少、賓客多少……我都一清二楚,不需要杜若溪再來告知。
我不打無準備的仗,即便是死,我也選擇和紀啟明那老頭同歸於盡。
把杜若溪從他的座位上提拎起來,自己坐上去,對麵幾個男人都用複雜的眼神看我,但並沒有說什麽。唯有杜若風挑著眉頭往杜若溪的方向探了探,引得杜若溪無奈的聳肩。
我坐在座位上撫額,淡色眸子毫無波瀾的看向紀楚,一字一頓:“說說你的計劃吧,紀董事長。”
感覺紀楚的表情僵了僵,複又恢複正常,沉穩出聲:“協助警方,一鍋端掉。”
看來是已經報警,要動用武警力量了。
“嗬。”我沒控製住冷笑了一聲,“誠如你的狠毒。”
不管是對我,還是對紀啟明,都是該斷就斷,不認半點親,也絕不拖泥帶水。
目光又移到顧以辭臉上,聲音陰冷:“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是掌握了紀啟明的證據,也難為你前後做戲瞞我瞞得這麽久了。既然你要參與警方的此次行動,我便退一步,任你先抓人,能抓到固然好,若是抓不到,我也就按照道上的規矩走了。”
道上規矩不外乎火拚,我做這計劃的時候就抱了一死的決心,所以不在乎其他。隻是顧以辭從政,難免會顧及一席賓客的安危。
按照紀楚的說法,動用警方的力量最大可能是緝毒警、武警、公安三方合作,考慮到紀啟明並非中國國籍,實施抓捕時定然還聯係了國際方麵。而杜若溪的部隊是駐邊部隊,又遠在中南海,不可能會調兵過來參與此次行動,剩下的,那便隻有顧以辭。
顧以辭身份不定,時而這裏串串門扮扮公安,那裏走走巷演演秘書,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職位,但從行事作風看,權利是高上的,此次約莫也向上麵要了某特定身份吧?
我這邊猜測,那邊廂瞧見清冷少年薄唇緊了又緊,微微別開頭去不忍看我,似有痛苦的神色。沉默了半晌,道:“我瞞你的,明日事後再一一說與你聽。”
“不需要了。”我聲音提高,放在書桌下的手拳頭緊握。
的確不需要了,因為除去年少被取腎一事,剩下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我都已了解得八八/九九。顧以辭瞞我的,無非是一開始就和紀楚達成協議,兩人瞞天過海編造我假死,又送我到訓練營和國防,妄圖用軍區力量讓我躲過紀啟明的抓捕。包括後來的訂婚戒指,對外宣布我是他的未婚妻,也不過是想利用市長弟媳的身份讓紀啟明有所克製。
隻是紀啟明魔障入了心,無論如何都要拿我的腎續命,兩人逼不得已才啟用了白露這顆棋,通過白露來一點一點的把秘密泄露給我。
說來也是可笑,作為整個事件的直接受害人,我竟是最後一個得知自己將要受到的傷害。
難怪,難怪白露會笑我:真不知該說你是幸福還是可憐?
“明日,你最好一個人都不要帶。”氣氛冷凝間,存在感一直很低的杜若風突然說話,頭疼的揉了揉自己太陽穴,將眼睛周圍的皮膚不斷往上拉扯,扯出一臉的扭曲。
我問:“何意?”
他便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不要忘了,你自己也是黑的。若明日場麵真不受控製,不管是持槍火拚,還是暴力鬥毆,隻要出現一個人員傷亡,你下半輩子都得在監獄裏度過。唉!你要是進監獄了,我杜家又得鬧騰個不停……”說到這裏的時候,整個眉頭都要擰巴成一團了,看著我頗為真誠的勸,“所以私以為,你還是別出現好了,這種血腥的事情,交給男人來比較好。”
我默不作聲,隻是略微移動腦門,把身體麵向杜若溪。
杜若溪一身淺灰馬甲套白襯衣,非常文藝的樣子,在我看他時勾起唇角泛一個寵溺的笑:“他雖說得有兩分道理,但我自然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我唯一擔心的是你明日的安危,保不準那老東西……”
“咳……”紀楚那處傳來一聲輕咳。
杜若溪還要說,卻見咳嗽的男人抬手看看表後站了起來,拿上自己的西裝外套要往外麵走。
“我不宜在此地久留,先告辭,其餘詳細顧家小少爺再說與各位聽。”
“不送。”杜若溪點頭,沒有強留的意思,噙著笑做了個慢走姿勢,倒是杜若風跟著起身迎送了兩步,把人送到門外去。
我胸口煩悶,盯著紀楚和杜若風二人出去的背影,不知覺竟將唇瓣狠狠咬出了血。
醒悟過來趕緊扯紙巾捂上,杜若溪驚疑的問我:“阿許,怎麽了?”
我擺手:“蛀牙犯了。”
“要不要緊?”
“無事,再說說明日的計劃吧。”
聽得此話,遠在對麵坐著的顧以辭靠了近來,從我坐著的書桌上拿起被我丟下的平板,再滑出婚禮所在酒店的附近地勢圖,“明日,我會跟隨警方在酒店附近埋伏,如你執意要進婚禮現場,便由杜副部陪你進去。”食指輕輕在幾個紅點上標記,表示那是明日警方埋伏的位置。
“現在,該說說你的做法,你想如何與之火拚,如何按照你道上的規矩走?”
聲音不大,卻隱約是帶了怒氣的,連一向清冷的眼神也淬了火,堪堪掃過杜若溪扶我肩膀的手,凝得我本能一縮。
但是我怕他做什麽呢?我還沒有跟他清算誆騙我長達兩年的賬呢,我怕他的怒氣做什麽?
於是身板直了直,也一點不推拒杜若溪的親昵,紙巾捂著嘴簡單幾句把自己的埋伏位置如實道來。
我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買通了大塊做我的內應,讓他想法把紀啟明和他的手下分開;我尋到以前的手下——搞研究的阿木,向他要了一些遇液體即化的昏迷藥,再差幾個長相大眾、身手靈敏的早早到酒店幫工,化為服務員上酒上菜,然後趁機把藥摻入紀啟明的酒中;我在酒店東南西北四個位置分明設了四台狙擊,安排了不下二十個人持槍待命。我還在自己身上綁了一管液體炸藥,準備在萬不得已時引爆和紀啟明同歸於盡。
不過最後這一招我沒說,我也不敢說。
我的人生,該我自己負責啊,平白無故拖上這麽多人幹什麽?讓他們一個個的為我擔心、操心、傷心,單身多年不娶,孑然多日無伴,欲望來了不是忍著就是自己用手擼……
作孽啊!活生生背負了這麽多情債!
想到這裏心是又酸又痛,抬頭左右瞅一眼麵前兩個風姿卓越的男人,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明日我真的死了,那我就再也見不到這兩人了,還有蘇沐,還有……
痛心疾首,腦子也不知怎麽在轉,竟忽地萌生出一種可惜的想法,想到臨死前我還沒跟任何一個喜歡的男人好好的溫存一番,更是悲從中來。
“疼得厲害?怎的還哭了?”恍惚間,聽見杜若溪心疼的問話,顧以辭也蹙起眉宇探出手要來碰我。
我嗚咽,混混沌沌竟然冒出一句:“要是明日我死不了,能不能喜歡的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