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拿你玩槍的手指來換
“許加,你冷靜一點。”拂去我抓住他衣領的手,帽簷下明亮美麗的眼看著我,深含隱忍。
我胸腔起伏,恨恨盯著他。我冷靜,我很冷靜,隻是想到阿本和我失去的孩子時,才莫名生出恨意。有誰能知道阿本於我是怎樣的存在嗎?他是我半個父親!有誰能知道肚子裏的孩子於我是怎樣的存在嗎?那可能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一個孩子!
可這一切沒人能知道。
我冷靜,我該如何冷靜?我把讓我失去一切的罪名安加在杜若溪和紀楚頭上,附帶怪罪顧以辭,我這一年零五個月,就是靠著這樣的怪罪重新活過來,靠著要從紀楚手裏奪回所有的信念拾級奮鬥。然而現在,你告訴我這些罪名都是強加,你反駁我所有的不對都是我自己心思不慎造成,我要如何冷靜?
“欠你的錢,我回去就還你,以後江湖路遠,但願再也不見。”猩紅著眼,望著他一步步後退,到了一定距離,轉身決然離開。
我說但願再也不見,其實是希望以後不要在政途上遇見,因為那個時候,彼此大概會是對立。若是這樣,還是不見的好。
擰著眉往前走幾步,兜裏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拿出來邊走邊接聽,聽筒那頭響起冷瑟的男聲。
“自己跑遠了,就不管你的朋友了?要不要給你聽聽她的聲音?”
棍棒打擊在鐵皮的砰砰聲,緊接著女人高亢慘叫:“啊——救命啊!你們是誰?你們想幹什麽?”
是張靜。
我激動地握住手機大吼:“你到底想幹什麽?你別動她!”
“夜色的廢棄倉庫,給你半小時時間,現在趕過來,還來得及。”
夜色的廢棄倉庫?那地方被抄之後就是一片廢墟,哪裏有廢棄的倉庫?
我又氣又急,想問得仔細一點,電話已經被那邊掐斷。回撥過去,提示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FU/CK.”不由自主飆出一句髒話,一腳踢上路邊的垃/圾桶。回頭看到顧以辭還站在摩托車旁邊沒有走,木頭似的靜靜盯著我。
我更生氣:“看什麽看?還不快滾!”
“你把張靜丟在美麗傾城,是不是出事了?”他表情看起來有些不悅,但並沒有因我這一句而惱怒,反而推著車靠近我。
“這跟你沒關係。”
“如果是張博文抓走了她,就跟我有關係。”
我停下腳步原地站立,鎖著眉頭朝他仔細打量,“他是衝我來的,不關你的事。”
那個人在美麗傾城包廂的時候,很明顯隻是為了抓我,目標並不在張靜。隻是出來後被我大鬧引出保全逃跑,他抓不到我隻能迂回著抓走張靜,讓我去換人。所以這樣看來,那人不會是張博文的手下,張博文如果要抓,勢必會連著我和張靜一起抓。
“你連對方是什麽人都不知道,又怎知他隻是衝著你來?”比我的語氣更冷冰,顧以辭麵無表情坐上車,留著後麵的座位給我,“上車。”
我無言,神情變得異常肅穆道:“如果對方是紀楚的人呢?”如果是紀楚的人,顧家兄弟還和紀楚合作著,顧以辭此刻陪著我去要人,是要和紀楚撕破臉?
“那又如何?”引擎啟動,摩托車聲音嗡嗡作響。車上的少年手把方向,眼盯前方,眸子裏是一望無際的無懼。
“許加,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和紀楚的合作,早已經終止。”
“所以?”
“所以,”轉過臉來看我,“你再不走,張靜可能就沒命了。”
咬牙,終於在他目不轉睛地凝望中爬上車。
“地址。”
“夜色的廢棄倉庫,速度要快,隻有半小時。”
“夜色的廢棄倉庫?”
我點頭,在後視鏡裏看見他起先疑惑,又突然變得了然的目光。“你懷疑是紀楚的人?”
我不說話,隻是心裏還在琢磨。我目前最大的兩個樹敵,一是夏嵐,二是紀楚。夏嵐那邊,隻要杜若溪不動作,我就沒生命危險;紀楚,在夜色已經害過我一次,此次又將地點選在夜色,讓人不得不懷疑。
車行至夜色所在的街道,以往因為有夜色存在該條街商業紅火,而現在,大概是受了夜色被端的影響,不少商業店鋪都已關門大吉。原來燈紅酒綠的地方,此刻變得冷冷清清。
在街口將車停下,兩人小心翼翼地走下來,憑著以前的記憶在斷壁殘垣中尋找。
“可是到了?”電話又響,那人好像在我身上安了監控一樣,陰森森地在電話裏催促,“從左邊的斷牆進來,直走。”
我順著他的話找過去,轉過一堵牆看見一條長滿深草的小道。
“走進來。”電話裏說。
我抬頭看看顧以辭,他像是讀懂了我的心思,跟著我一起走進小道。
小道盡頭處是一扇半開的卷簾門,鏽跡斑斑,從門裏看進去,十多個人紋身大漢或坐或站,見我們來了全都站起來,衝著我們虎視眈眈。
“張靜呢?”我問,四處巡視並沒有看見張靜的影子。
空氣中不知是誰打了個響指,隨後變戲法一樣,角落一個大腹便便的肥胖男人踢倒麵前掉了漆的鐵桶,張靜被縛住手腳膠布封嘴,遍體是傷的躺在裏麵。
“我這人不愛說廢話,你過來,我放人。”終於見到在美麗傾城抓我的那個馬臉男,坐在一個立著的鐵桶後麵,拿著小刀慢條斯理的削蘋果。
“好。”沒有任何猶豫的答應,慢慢向對麵走過去,角落那肥胖男人也一步步踢著鐵桶滾過來。
到中間匯合的地方,馬臉男突然開口:“等等。”
我要強搶的動作也臨時頓住,心裏有些發怵:“怎麽了?”
冷兵器亮出,馬臉男咬一口蘋果後扔掉,空出一隻手來,轉著掏出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我身後的顧以辭。
“你這女人詭計多端,我得防著你點。自己乖乖走過來,不要亂動,否則,小心你男人的腦袋。”
我抿緊唇,暫時放棄了從肥胖男人手裏劫張靜的想法,兩手舉起來規規矩矩地走到馬臉男麵前去。等到確認顧以辭那邊接到張靜鬆綁了,才暗鬆了一口氣。
“你的目標是我,放他們走。”
馬臉男不慌不忙,一副勝利者高高在上怡然自得的心態,也不叫手下人來架我,任我大喇喇地站著。
“別慌,我又不會弄出人命,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手一抖,削蘋果的小刀叮一聲插入有裂縫的水泥地。
“撿起來,自己在臉上刻幾刀,刻得毀了容,我的任務完成了,你們也就可以走了。”
我瞳孔豁然睜大,不可思議的看他:“隻是這樣?”就隻為了這樣抓我?
馬臉男點頭,表情認真得一塌糊塗。
我忍住罵人的衝動,毫不猶豫地拔出地上小刀,當著眾人的麵就往臉上劃。不過是毀容,還興師動眾派這麽多人,紀楚你還真的看得起我!
“住手!”刀尖距離臉頰隻有0.1厘米時,對麵顧以辭飛了起來,旋空踢開我麵前的馬臉男和其中一個手下。
我趁此機會偏轉刀鋒,收匕入手,與圍上來的打手纏鬥。
場麵一陣混亂,眼看就要放倒大半人了,馬臉男手裏槍聲響起來,子彈打在我腳邊,震得我半條腿發麻,霎時跪倒在地。
“許加。”顧以辭回頭望我,臉不慎被人一腳掃上,撞倒在地,爬起來時已被禁錮。
“真是不聽話,說了你自己刻幾刀就完事,偏偏要反抗。現在怎麽辦?我槍都開了,一會警察就來了,總不能讓我空手而歸吧?”
奪過我手裏的匕首,放到一個打手臨時搬來的小桌子上,馬臉男看向顧以辭:“剛剛是你叫的住手?嘖,年輕人,就是愛逞能!也罷,既然你這麽喜歡英雄救美,那我便給你一個機會。”
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如果我沒猜錯,你是個練家子,食指兩側有槍繭,說明拿過槍。很好,現在她可以不用毀容,前提是拿你玩槍的手指來換。”
“你這算什麽?”我掙紮著從架住我的兩個打手手裏抬起頭,盯著馬臉男眼神冰冷,“你的任務不是毀我容麽,牽扯上其他人又算什麽?要我嘲笑你連一個女人都製服不了?”
“你……”
“我接受這個機會。”與此同時,顧以辭說話。
“我不接受,”大吼一聲,隨即看向顧以辭,冷笑,“你以為,你這樣我會對你有所感激嗎?”
“這是我的事。”話落,桌上匕首被快速抓起。
“顧以辭!”
伴隨我咬牙切齒的驚呼,少年左手在右手虎口位置利落劃過,銀光帶起幾滴殷紅,隨即鮮血如注,涴涴浸濕銀灰色衣袖。
遠處警笛嗚嗚嗚嗚狂叫,越來越近。
“警察來了,走。”隱約聽見馬臉男在招呼手下離開,我阻止不了,任由他去。
雙眼死死盯著不遠地方少年滿是鮮血的手,不知是不是割到了動脈,血一直流不止,他隻能用左手狠狠按住出血處,兩手輕微顫抖。
“你沒事吧?”走到我身邊來看我,舉起的手一路滴著血。
我情緒幾欲崩潰,痛苦捂臉,腦海裏不斷晃過阿本死時的模樣,滿嘴滿臉的鮮血,和顧以辭手上的血同一個顏色,殷紅殷紅。
“你是不是瘋了,你是不是瘋了?”咆哮著,哆嗦著,狠狠一掌刮上他的臉,隨即拖著麻木的腿站起來,拉著他到處找斷指。
就在我找得心急如焚的時候,“沒有全割斷。”他在我背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