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蘇沐
第一次下床是痛不欲生的，一般手術切口在術後恢複過程中隻要不牽扯到傷基本不會影響行動，但腳傷不行，如果走動勢必會碰到痛處，用力過猛了還容易再次導致骨折。所以顧以辭堅持不允許我現在下地，就是怕不知輕重弄出二次傷。
而我不顧他反對執拗的要求下床嚐試，是因為我想盡快出院，不想一直呆在醫院拖延時間。如果我不能自己痊愈四處行走，當下又找不到其他信任的人，凡事就隻能委托顧以辭，我並非百分百相信他，隻能另尋出路。
手緊緊抓著顧以辭胳膊，雖然出院心情迫切，卻也知道輕重，沒有直接放腳下地，而是坐在床榻邊，試探著用一隻腳尖點地，慢慢用力，嚐到痛了又馬上離開換另一隻，如此反複。
“好了，今天就到這裏。”不知過了多久，顧以辭停下了攙我的動作，強硬抱起我放回病床躺著，一副不容商量的模樣。
我抹一把額上的汗水，也覺得今天還是先不要下地，就這樣感受一下骨頭的愈合情況就好，便答應了沒有與他作對。
晚上吃飯的時候，顧以辭破天荒的開了電視，讓我一邊看一邊吃。
我有些不解他為什麽突然這樣做，但當畫麵跳轉到某檔綜藝節目，裏麵出現葛鈺和紀楚的臉時，我知道了他的意圖。
電視裏的畫麵正好的網頁遊戲發布會，葛鈺和紀楚作為投資者一起現身，發表講話並接受了一些記者采訪，隨後鏡頭切換，展現發布會現場的全貌。
我嘴裏包著飯，看到紀楚站上舞台開口說話，西裝革履眼神冷冽，舉手投足都是成功者的霸氣和魅力。
牙齒的咀嚼動作瞬間停止，輕輕道一聲，“關掉。”
顧以辭依言關掉電視，看我一眼，繼續吃他碗裏的飯。
我躊躇著開口：“你知道這款遊戲是我和葛鈺商量著開發的對麽？”
“查過。”
“那你對我還真是上心。”
發布會上那款網遊，是我收購HB後，特意留下遊戲開發部門與葛鈺合作，二人投資一起合作開發的，開發人員都是大唐和葛鈺遊戲公司的員工。如今我‘死’了，連帶著這遊戲也成了紀楚的，如此高調站在媒體麵前說冠冕堂皇的話，心裏不會愧疚嗎？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說，像是在接我上一句話，又像是在提醒我。
我沉默不語，想著紀楚在鏡頭前那意氣風發的咋樣子，心裏頗不是滋味。一頓飯沒怎麽吃便草草收場。
***
時間又過去不少，轉眼已是4月份草長鶯飛的季節，經過大半月時間的住院休養，我身體好了許多，同時也在顧以辭的照顧下能稍微下地走兩步。lucas拍片，說骨頭還沒完全長好，行走時多加小心不要走動太遠，飲食上也要多注意，多喝骨頭湯補充營養。
我記在心裏，回頭見顧以辭掏了個本認認真真做著筆記，心裏莫名觸到一片柔軟。
杜若溪已經不再來，隻是偶爾一天手機收到一條未知號碼的信息，說阿許，有事聯係。我便知道那人是杜若溪，這世上喚我阿許的，唯他一人。
默默把那號碼存下，手機隨身放到衣兜裏，再捏著付煙給我的打火機，拄著拐走出病房去。
顧以辭下午時分依然不在，大概晚飯之前會回來，我趁著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出得院門去，門口打一輛出租車，直接坐到最近的一個快遞代收代寄點。
“你好，郵寄包裹。”
“好的，請填寫一下郵寄單。”
將付煙的打火機打包寄走，郵寄單裏寄件人的姓名、電話、地址都胡編亂造了一個，收件人的名字寫了張靜，地址填了她的家裏地址。
寫好後將郵寄單給快遞員，他看得皺起眉頭：“電話，聯係方式得寫詳細。”
我咬著筆很是為難，根本沒記住張靜以前的手機號，商量道：“不寫罷，在備注欄裏標上：直接放門口就行。”
快遞員還勸，“還是寫上吧，不寫的話容易丟件呀。”
“不會的，我相信你們。”
許是我眼裏的光太溫和親切，看得快遞員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說著那好吧，也什麽都不計較了。
我笑著走出店，拄著拐停在路邊人行道，麵前有汽車呼呼駛過，三兩行人路過我身邊紛紛打量我，看幾眼後又把目光收回去，繼續走自己的路，並沒有覺得我是不同於他們的異類，隻是對我的穿著和腋下的拐有些好奇。
我抬頭看看頂上的陽光，透過樹枝灑落，斑駁錯影在腳下人行道，形成滿地的小光圈。深呼吸，覺得自己好似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日頭了，藍天白雲、清風拂柳，正值春季萬物複蘇，一切美好剛剛開始。
“小姐，你是不是要回醫院去啊？”感歎間，與我說話的快遞員追出來，滿臉帶笑地看著我。
“是的。”我回，“你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我是想提醒你，這個地段是單行道，你在這裏打不到車的，得走到前麵那個轉盤去。如果你是回醫院的話，正好我也要去醫院送件，我可以帶你回去。”他指指旁邊的專用快遞摩托，後備箱上綁滿了包裹。
我看看他所指的轉盤方向，距離我現在的位置還有好幾百米遠，又看他笑得誠懇，便接受了他的提議。
他把自己的身份證亮給我看，說：“我叫於小光，這是我的身份證，我不是壞人，你不用擔心。”
帶著我走到摩托車旁邊，扶著我慢慢坐好，又安慰：“後麵的包裹可能比較硌，請忍耐一些。”
我搖頭表示沒事，把拐橫著放到腿上，一邊戴他給的頭盔一邊道謝。他說著不用不用，然後上車載我走。
車開很穩，可能是考慮到我腳傷的緣故，他刻意把車速放慢，行到一處紅綠燈時正好紅燈亮起，停下來等紅燈。
“哎呀，差一點可以過去的，要是早來兩秒鍾就好了，就不用等紅燈了。”隱約聽到他在說話，自言自語的，我也不好接，就低著頭整理自己的拐。
“嘀——”一聲喇叭響，右後方一輛黑色轎車不知緣何突然往前蠕動，轟一聲撞上前麵車的車尾。我好奇地回頭望，竟透過玻璃窗看見兩張熟悉的臉。
正駕駛女人卷發動人，淡妝粉裙猶如公主，副駕駛少年白襯衣栗色發，耳裏塞著耳機眼神空洞，失神的、一動不動的看著某處，絲毫不理會正駕駛長發女人的激動說話。
“蘇沐！”我驚叫。
話音剛落，摩托車驀地啟動，抖得我身子往後一仰，然後勻速開走。而我隻有拚命回頭，看著剛剛相撞的兩輛轎車堵在紅綠燈處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