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把他留下吧
大彭奶奶葬禮那一天下大雨,說好不去送別,但逃不過心裏的歉疚,還是去了。遠遠地,我撐著黑傘站在公墓外麵的草坪上靜靜看,大彭把奶奶的照片親手貼上墓碑,親吻後三磕頭,然後緩慢站起來。大彭媽媽給他撐著傘,他爸爸跪在墓前,最後是站立著的一群人三鞠躬。
“主子,雨太大了,去車裏等吧。”阿本撐了一把更大的傘站我旁邊,替換掉我手裏的小黑傘,自己淋著站在雨中,勸我上車。
我手不自覺地撫上小腹,望著大鵬奶奶的公墓抿抿唇,依言上了車。
“走吧。”我衝駕駛座的老胡說。
於是車子啟動。我透過車窗玻璃再回頭去望,大雨下墓地裏白墓碑、黑雨傘如墜在草坪裏星點,隨著車距越來越遠而逐漸模糊。
“主子,是回家還是回公司?”路過一個交叉口,老胡問。
我想了想:“都不,去xx婦產醫院。”
上次阿本拿回的一些藥被我放在臥室裏,一直猶豫著沒有吃。這幾天我一直搖擺不定,明知道不能要這個孩子,但又莫名其妙地舍不得。不吃藥流產也不做保胎措施,就這樣拖著,心裏更加慌亂。
“不用跟來,就在車裏等我。”到了院門口,我自己一個人上去,囑咐阿本他們就在樓下等候。懷孕的事,除了接診的兩個醫生,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阿本也不必知道。
去x醫生的辦公室要從婦產科門診穿過,查B超那次走得急,沒心思留意走廊的情況,這次卻發現碰見的人全是笑容燦爛的夫妻,一對一對兩兩成雙。
與一對夫婦擦肩而過,女人挺著大大的肚子,牽著身邊男人的手,笑得一臉的母性光輝,“老公,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呀?”
“我啊,我都喜歡。要是男孩,以後就我爺倆保護你,要是女孩,就我保護你娘倆。”男人笑著,臉上滿是寵溺。
“老公你真好!”女人感動的把頭往他肩上靠,聲音更柔軟。
“是老婆辛苦才對!看著點台階,小心點,來……”
慢慢看著夫婦倆走遠,我收回目光,心情複雜的敲門進x醫生辦公室。
“x醫生。”我坐到座位上。
x醫生被我一喊吸引注意力,抬頭見是我,表情變得有些嚴肅:“許小姐,你上次離開後叫管家拿回去的藥吃了嗎?我跟你說你這孩子真的是上天恩賜,你再好好考慮,盡量把他留下好吧?現在環境汙染,國民身體素質大幅下降,很多人在你這個年齡都懷不上孩子,花再多錢做試管嬰兒都不行。何況你自己的身體你也清楚,可能這輩子錯過這一次,以後就再沒有了……”
“醫生,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
“你還是再慎重想想……”x醫生歎口氣,為我感到惋惜,最後勸道,“看你年輕,我跟你說幾句貼己話,這女人啊,這輩子最重要的不是男人,不是事業,是孩子。等你老了,有孩子承歡膝下,總比一個人孤苦伶仃強上幾百倍……”
“x醫生!”正說著,辦公室門轟地一聲被推開,一位小護士慌慌張張的跑來,喘著氣道,“x醫生,計生門診有位高危人流手術病人大出血,李醫生處理不過來請您現在過去看看。”
“大出血?是疤痕子宮嗎?”x醫生站起來,動作迅速的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問。
“是的,但是情況比這更為複雜,手術時候發現胚胎長到了疤痕上。”小護士回答。
“那快走,趕緊過去。”
然後完全把我遺忘掉,匆忙走了,留我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皺眉。
高危人流手術,大出血……手不由自主地摸上肚子,會很疼吧?
過一會兒,我猶豫著掏出手機發送出一條短信,接著電話就響起來。
“你出什麽事了?”張靜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急促,緊張兮兮的,“你現在在哪兒?我來找你。”
“別,還是我來找你,去公司對麵的咖啡廳。”我咬著唇,像終於做了決定般。
“好,我現在過去等。”
***
大唐對麵有一家咖啡廳,全名:浮生閑。休閑類,有些小資情調,但裝潢非常大氣。
我去的時候張靜玩著手機在等我,見我來了喚上服務員點一杯摩卡,推到我麵前,眉宇間帶著關心:“你那短信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我是否願意接手你手上的合同項目,你要把你的資源給我?”
“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我看著她,表情認真,“我最近有些乏,紀楚倒戈要奪我大唐,我怕自己一個人應付不過來,所以想著你能幫些忙。當然,作為回報,我願意把我手裏的股份分小部分出來,讓你成為大唐第十三位股東。”
“你想要我怎麽做?”
“很簡單,慢慢練習著做我現在做的事。”
“你就不擔心我起歹意?”她抿著咖啡問。
起歹意?我輕笑,“擔心又有何用?你會背叛我嗎?”
她似乎還真的認真思考了一番,嚴肅道:“我不敢保證。”
“那便盡量不背叛,可行?”我與她輕聲商量。
我不是聖人,自然也擔心她會背叛,但是已經沒有其他辦法,除了她,我找不到更加合適的人,或者說,我找不到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來幫我。
“我考慮考慮。”她嘖一聲,把兩隻手放到桌上,托著腮幫仔細看我,“你突然這樣做,是不是檢查出什麽絕症了?”
“滾!滾遠點!”你才檢查出絕症!你全家都絕症!
沒好氣地白她一眼,編著謊言解釋:“我是擔心紀楚下手太狠,尉氏項目出事他認為是我的手筆,這幾天都沒回別墅。上班期間在公司表現也平平,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麽動作。”
“說到紀楚,我跟你一樣有疑惑,你說他死皮白賴的回公司,又什麽都不做,會不會太奇怪了?還是說他回公司隻是一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其他?”
“不甚清楚,”我順著她的話整理思路,曲著手指在咖啡杯沿輕輕敲擊,“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要拿大唐,必須得從公司內部入手。財務部我已經提前談過話,應該是沒問題的,至於其他部門,張達那裏也不會有事,於敬際……”
“於敬際是紀楚走後代理了他的工作,他應該不會再願意低紀楚一等。”張靜分析。
我點頭表示同意,這樣看來,公司內部幾個核心部門都是不抬可能會出問題的,唯一還要警惕的,是情報的泄露。而大唐所有高層資料分放在我與張靜的辦公室,部分老資料儲存於前任總經理辦公室,均有保險箱,設六位密碼,紅外線感應,一般人拿不到也打不開。所以情報方麵也應該沒問題。
話題聊到了死結,張靜攤起手,語氣輕鬆道:““whatever,我站你這邊。”
我舉杯與她碰一碰,沾到嘴邊剛要喝下,又忍住,喚服務員上一杯白開水,端著默默暖手。
把肩上的重擔分一些給張靜,同時也把隻與我聯係的商業合作夥伴介紹給她,權利持平,這是巨大的風險,相當於一場賭博。贏了,我孩子、事業、友情三收;輸了,我四麵楚歌、孑然一身。
待手裏開水涼了一點,再與她請,神態自然地碰杯飲下。心裏隻想著:別讓我失望,張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