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蜀”和尚像是踩在了高壓線上,騰地站了前來,手指微微發抖的指著眼前的黑影,眼前出現了一匹馬一樣的動物,隻是馬頭斑白像是白毛像是胡須一般將整個臉遮蓋住了,隻留下一對明亮的眸子,它身材低矮,像是個壓縮版的小馬。
和尚揉了揉眼睛,看了很許久才再次驚叫道,“鹿蜀,居然是鹿蜀!”這個被稱作鹿蜀的動物,嘴裏還緊緊的咬著那孩子的衣服,竟然將孩子帶到了和尚的麵前。
和尚看看地上四分五裂的念珠,他蹲下身子漫不經心的一個個將念珠拾了起來,眼前的鹿蜀緩緩的鬆開嘴,將孩子平放在地上,用那柔軟的白毛輕輕的在和尚的手上摩擦著,和尚的心已經變得平靜下來,已經沒有了剛剛的激動,仍然漫不經心的撿地上的念珠,順勢用力的將鹿蜀推了出去。
和尚將地上的十六顆念珠再次收好,將眼前的鹿蜀和孩子哄了出去,鹿蜀一聲長鳴,就如同剛剛落地的嬰兒的啼哭聲,那聲音震撼著整個禪房,和尚不由自主的用雙手捂住了耳朵,腳下卻步步緊逼,仍然將鹿蜀和孩子無情的掃地出門了,他緊緊的關上了木門,用一根木棒將門頂死,“方外之人無善無惡無喜無怒,老衲剛剛破戒了!”那煩人的木魚聲再次響起,聲音比之前變得更加響亮,好像是和尚在為自己的贖罪。
鹿蜀用自己的身體給那已經凍僵的孩子取暖,周圍的雪慢慢的融化了,孩子那僵凍的臉上也慢慢的有了紅暈之色,鹿蜀那白色的絨毛也開始慢慢的脫落,他用舌頭舔舐著孩子的手,直到手指開始慢慢的顫動。
塗家山已經慢慢的籠罩在黑暗當中了,天邊的新月緩緩的升向枝頭,天空中的星星若隱若現,像是在捉迷藏,雪地映白了整個塗家山,眼前的禪房變得更加空靈。
禪房中點點燭光像是和尚的心,搖搖晃晃難以穩定。
在木門旁邊的中年男人也慢慢的蘇醒了過來,看到那禪房裏麵星星點點的燈火,他強忍著身上的痛,慢慢的站起身來,叩響了禪房的木門,禪房內的燭光抖動的更加激烈。
過來良久,和尚才有氣無力的開口說道,“施主何必苦苦相逼,老衲不過一個和尚,哪敢與天爭鋒,還是請回吧!”
中年男人的手高高舉起,又緩緩的放了下來,他看看天上的星鬥,像是無數隻眼睛看著地上的一切,月亮像是嘲諷的冷笑,和尚的聲音慢慢的消沉下去。天地間仿佛又恢複了平靜。
中年男人思考了良久還是開口道:“用我的命來延續孩子的命,高僧本該普度眾生,難道就不能理解一個做父母的心情嗎?”
“以命續命,你真的能做到嗎?”和尚的聲音變得有些發顫,中年男人的聲音已經堅定,“無論如何都要救活他!”
“他的命運很苦,你想好了嗎?與其讓他痛苦一生,還不如讓他就這樣離開,佛陀會度化他的,何必苦苦追尋呢?”
“不,不行,隻要能救活他,我現在就可以去死,他才八歲啊!”中年男人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
鹿蜀在次咬著孩子的衣服,將孩子拖到了禪房的門口,那如同嬰兒啼哭的聲音再次響徹塗家山。
和尚輕輕的打開門,“好吧,如果你想好了,明天我就為這個孩子延命,在給你最後一個晚上的時間,不要著急回答我,想好了明天再告訴我吧!”和尚敞開了木門,一股暖流撲麵而來,中年男人想要說什麽,看到和尚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也不便多說,隻好抱起孩子緩緩的走進了禪房。
鹿蜀搖了搖那獅子般的尾巴,似乎很得意的進了禪房,它像和尚吐了吐舌頭,它將嘴裏銜著的一個布條扔在了地上,它拚命的搖動著尾巴,發出嘶嘶的叫聲,和尚終於發現了地上的布條,他不經意的從地上撿起那塊已經破爛不堪的布條,有些不屑的將布條移動到燈光下。
他順勢揮揮手,示意中年男人坐下,男人有些擔心的看看床上的孩子,他用手不住的擦拭著孩子的額頭,“大師,他不會有事吧?我不需要考慮了,現在就用我的命救他吧!”
和尚並不答話他將那塊布條展開,居然是一塊黃色的方布,上麵密密麻麻的寫著如同符號般的文字,在地上的鹿蜀正仰著頭看著和尚那變幻莫測的臉。
和尚快速的將黃布放到微弱的蠟燭的火焰上,黃布燃起了騰騰烈火,中年男人詫異的看了和尚一眼,沒有說話。
黃布上的文字已經消失了,四方的黃布已經變成了灰燼,和尚又快速的走到孩子的床前,一伸手將孩子的上衣扯了下來,又用冰冷的大手不斷的擊打著孩子那並不健壯的後背,“你幹什麽?住手!”中年男人在也不能忍受,他抱著和尚的胳膊,憐惜的看著那已經發紅的脊背。
和尚仍然沒有說話,他用力的推了男人一下,接著剛剛的動作,鹿蜀也衝了上來,他一口咬住了中年男人的褲腿,拚命的向後拉,溫和的目光就像是一個柔情似水的少女,男人不解的看了鹿蜀良久,才慢慢的停了下來,鹿蜀像是一個聰慧的孩子,緩緩的向男人點了點頭,男人驚訝的看看鹿蜀,也學著它的模樣,慢慢的點了點頭。
他倒身跪倒在地,對眼前的和尚高聲說道:“大師終於肯出手相救了,多謝大師!”
和尚這才緩緩的停了下來,“不用謝我,這是天意,你起來吧,記住你的命是這個孩子的,他的一生的痛苦都是你給的,你要用你的命去償還他!他不會有事的,休息吧,明天你就下山去吧,不要在來這裏,否則就是神仙也乏天無術了!”說完,和尚便轉身向裏屋走去。
禪房中隻有那昏迷的孩子和已經木然的中年男人,鹿蜀早已快步跑到了和尚身邊,消失在禪房深處。
屋外的大雪也慢慢的停下來,一切都變得異常平靜,仿佛是待放的春雷,一切都讓人壓抑的喘不上氣來。沉沉的塗家山就這樣靜靜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