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鴻溝
秦致遠看著眼前被塗抹得黃黃綠綠的頭，心裏平白多了一絲悲痛。他心疼石榴將自己搞得這樣遍體鱗傷的樣子，他痛恨自己明明與她近在咫尺，迫切地想要拿手幫她一把，而她卻總是將自己視為旁人，從不與自己示弱，也極少請他幫助。仿佛隻要他出手助了她，她便欠下他天大的恩情。
石榴若是旁人，這樣的想法秦致遠還能理解，甚至會十分喜歡她這樣的不黏人，但她不是，她是自己的枕邊人，是離自己靠得最近的人，怎麽就不能對他說上那些軟弱，或者是‘我需要你’一類的話？
秦致遠不願承認石榴未將自己當成可以信任的人，更不願相信曾經那些風雨與共，互相扶持的日子早已經隨著歲月遠去。他們雖然還是當初的他們，容顏、關係均未變，但昔日靠攏的那兩顆心早已變得分東離西。
蓋好紗布，纏好繃帶，剪下最後一截，“好了。”
石榴抬頭看了秦致遠一眼，本能地伸手觸碰，手還未夠得麵上蓋著的紗布便被另一隻手給擒住了。
男人警惕地道：“別碰。”
“可是老秦，我這樣去上班的話肯定會引起別人的關注！”石榴為難地道。
“那也比你頂著個大膿包去醫院的強。”秦致遠話峰突然一轉，“知道難為情了，下次就別再喝這麽多酒！”
拿著一旁放著的醫藥箱，秦致遠向著儲物間的方向而去。
石榴看著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揉著太陽穴，輕歎了口氣，她自認為沒有喝多少酒，怎麽就醉成這般了？明明之前還打算裝死來的，沒想到最後還成真的了！看來人這心裏還真不能有鬼，一旦鬼上身那可是直要命的。
躺在臥室的大床上，石榴整宿睡不著，翻來覆去的，不時地看看身旁躺著的秦致遠，她想告訴秦致遠她跟張浩之間的那些事，可他一直閉著眼，試著輕喚了一聲，“老秦，我……”
“睡覺，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
秦致遠翻過身背對著石榴，很顯然他並不樂意聽石榴說那些。
看著男人的那抹背影，石榴瞪大了眼睛，他剛才那會兒不是已經開口問了嗎？怎麽這會兒又不願意再聽？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在石榴看來這男人心也好不到那裏去。她是越發對秦致遠搞不明白了。
閉上眼，在心裏提醒了自己一遍又一遍，就當所有的事情都未發生過一樣，該幹嘛還得繼續幹嘛。
翌日，石榴剛走到遠東醫院電梯口便碰上了愛八卦的呂小帥，此時他睜著一雙大眼，將石榴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不可思議地開口：“我說石醫生，你這是幹嘛去了？怎麽將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
在來之前，石榴早在心裏打了腹稿，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是被呂小帥的樣子給驚住了。不想酗酒的事被人發現，勉強笑道：“一不小心給摔倒了！”
這是個毋庸置疑的事實，石榴隻是象征性地將事件發生的原因給隱藏了，卻不想這個叫呂小帥是個人精，聽見石榴這般說，將頭湊到她跟前，眨著眼睛小聲問：“該不是酗酒吧？”
“我，我……”石榴再也裝不下去，她已經特別小心翼翼，卻不想還是被發現了，不死心地多問了一句，“你怎麽知道？”
呂小帥當石榴當了真，在瞬間笑開，“原來是真的？”
直到這會兒石榴才反應過來，剛才這呂小帥根本就是瞎掰，她居然被他輕易地給唬住了，不小心對呂小帥說出了實話。
電梯在此時‘叮’的一聲響，石榴率先跨進了電梯，雙手交叉於小腹前，抬頭看著滾動的樓層號。她不想再搭理這電梯裏的任何人，也不想再跟呂小帥及以外的任何人提及她頭頂的事，但有的人卻偏偏不願讓她心想事成，當著所有人的麵大聲道：“石醫生，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對任何人提起你酗酒受傷這事，我保證。”
就在那一刹那，站在電梯裏的所有人均將眸光轉向了石榴，她感受到了比X光聚焦更強烈的光束，或打量、或考究、或驚訝……在那一刻，石榴是說不出的窘迫，隻能將原本昂著的頭低了下來。
眸光無意間掃過一旁的呂小帥，像個機械人般點點頭。
就在兩個小時以後，石榴昨晚酗酒摔倒受傷這件事已經傳遍了整個遠東醫院，凡是認識她的人在瞧在她時，都會有意無意地問上一句，“石醫生，你還好嗎？”
每次她都隻能紅著臉答：“好，很好，謝謝你的關心。”
殊不知在那一刻石榴連殺了呂小帥的心都有。
石榴剛從病房出來，碰上一人抓著便問：“知道呂小帥在哪裏嗎？”石榴打算去找他，好歹給教育一番，方能解心中之氣。
“他應該在一樓的導醫台，我剛才在那裏瞧見他了。”
鬆開那人的手，石榴徑直往一樓的導醫台走。急急忙忙之中，迎麵碰上了一個身穿白大褂身材高大的男人。還沒來得及抬頭看那人是誰，石榴便聽到了他的聲音。
“聽說你昨晚喝得不少，還受傷了？”張浩唇角帶著抹笑，掃了石榴頭頂一眼，沉聲道：“看來傷得挺重的，你該不會是因為我的原因吧？”
石榴知道他在說笑，但心裏的那團怒火卻在此時突突的往頭上冒，左右瞧了瞧，沒人，也不再拿張浩當副院長看，咬著牙道：“張浩，我遲早會讓大家看清你的真麵目，將你從遠東醫院趕走。”
嗬！
張浩輕哼了一聲，臉上的那抹笑更甚了，“口氣倒是不小，隻是不知道你所謂的遲早到底是多久？一年，二年，還是更久？”
“是鬼早晚有露出馬腳的時候，你別以為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沒有人知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你等太久，我會天天盯著你，隻要你讓我抓住把柄，我定讓你……”
“讓我怎麽樣？”張浩收起臉上的笑，低頭靠近石榴，發出如同鬼魅般的聲音，“若是我記憶沒有出錯的話，現在被人抓住把柄的那個人是你吧！”
石榴的臉色瞬間大變，正要開口卻被張浩搶了話，“你是否能夠一直平安無事地留在遠東醫院做著你的神外主治醫生，不都還得看我的心情如此？”
見石榴的那雙眼多了一分失神，張浩滿意地笑著拍了拍她的肩，“不過你放心好了，我也不是那種沒事找事的人，隻要你在遠東醫院規規矩矩做事，老老實實做人，我想我也不會特意地為難於你！”
石榴從來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她在遠東醫院的工作做得好好的，自認為從來都是按著要求做的，對待患者也都是掏心掏肺，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救治他們。
而今日這個憑空而降的副院長，卻對她說出極不專業的話，他告訴她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石榴不明白，到底張浩過於目中無人，還是她之前高估了自己對遠東醫院的價值。
石榴這人從來都隻關心醫學以內的事情，對於之外的，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以及那些必須要有的交際她的水平也就跟幼稚園裏的小朋友差不多。雖然以前在南開醫院的時候，秦致遠時常在她耳邊提醒，凡事要多長幾個心眼，那些話她都記得。可等到真正遇著事的時候，石榴還是從前的那個傻樣子。
石榴學不會見人說人話，逢鬼說鬼話的那些，也不會做表麵功夫的那一套，她凡事力求真實，抱著以真心換真心的想法，以至於這一路上她遭遇了太多的委屈，太多的算計。
石榴本以為離開了南開醫院，她便跳出了那複雜的沼澤地，卻不想卻是從一個火坑跳進了另一個火坑。
長歎了口氣，石榴瞬間再沒心情跑去一樓導醫台找呂小帥教育的那種想法。轉身，看著神外的辦公室走去。
兜裏的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石榴強打起精神，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微微笑開，再苦再難她也得忍著。
“喂！”
“聽說你昨晚摔倒了？沒事吧！”
電話那端突然傳來了安然的聲音，石榴不由皺起了額，握著手機的那隻手緊了緊，沉聲問道：“然然，你怎麽知道的？”
“朋友圈你的照片早傳瘋了，這事不僅我知道，現在恐怕整個南開醫院的人都知道了。”安然自說自話，絲毫不知道電話那端的石榴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小石頭，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有，我有。”石榴是真不知道現在的她該說點什麽好，但話已經到了她嘴邊，不表示一下自己的態度多少顯得不太正常，“我真沒事，你們就別再小題大作了！”
“你真沒事？”安然跟石榴在一起好歹呆了三年，對於她的行事做法還算了解，“有事可別憋著，跟我說說。”
石榴知道安然是好意，也是她值得信任的人，猶豫了一會兒後便道：“就之前跟你說的那人叫張浩的，剛才跟我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我的心情這會兒煩著呢！”
“既然你都已經說是莫名其妙了，那你還理他幹什麽？”
原本被揪著的那顆心在此時瞬間放了下來，是啊，她為什麽要將張浩說過的話往心裏去，他明明就是瘋言瘋話，仗著自己是莫菲哥哥的緣故跟她這般對著幹，沒有道理，至少於遠東醫院而言是沒有道理的。
她不將他所說的那些話當真，更不應該往心裏去，或許張浩故意說那些，就是想要她每日在煎熬裏渡過，她一小心便中了他的招，真還是……
“你說的對，我是不應該將他所說的那些話往心裏去。”石榴抿著唇微微一笑，“謝謝你，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