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 憶往事
石榴一路向著急診科走,腦子裏不斷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事,秦致遠對秦牧的態度,還有秦牧跟她的談話,隱隱之中感到沒那麽簡單,但她又說不出那是具體的什麽來,隻能任憑事態這樣發展著。
一個小時以後,秦致遠給石榴撥打了電話,“到天台來!”
自從石榴離開了神外以後,她和秦致遠相見的地點便轉移到了天台,石榴坐著電梯快速趕過去,抬頭一看秦致遠此刻已經站到了天台的邊緣處。
他背對著她,手裏點著一支煙,側頭看了看,一旁用塑料瓶做成的煙灰缸裏已經有著數個煙頭,大步走了過去,一把將秦致遠手中夾著的香煙抽掉,轉而揉碎在煙灰缸裏。
“抽煙根本解決不了問題,那樣隻會讓你的身體變得更糟糕。”石榴看著秦致遠緩緩道。
他們都是醫生,當然明白抽煙對人體的具體危害,隻是這一刻的秦致遠控製不住,垂眸看著石榴緩緩開了口,“你想知道我跟他之間的事嗎?”
石榴眨眨眼,她不確定秦致遠是否真的願意跟她說,試著開了口,“如果你足夠信任我的話,我願意聽你說。”
秦致遠的記憶在這一刻回到了多年以前,那個時候他還隻有二十一歲,那時的他還在加州上醫科大,有著和許多人一樣的夢想。
“石榴,你聽人提起過一個叫袁杉的人嗎?”秦致遠側頭看著身旁站著的石榴,她茫然地搖了搖頭,秦致遠在這時道:“其實她以前是我爸的學生,也是因為她的關係,我跟我爸才鬧翻的!”
“那袁杉現在到哪裏去了?”石榴看著秦致遠緩緩開了口,在隱約之中石榴覺得裏麵一定藏著許多事。
秦致遠側頭看了石榴一眼,再次將手伸進了衣兜,從煙盒裏拿出一支煙在煙盒上敲了敲,隨及又將那支煙放了回去。石榴看著一直沒說話,直到很久以後她才聽到秦致遠說,“袁杉她,她死了,在八年前就死了。”
這讓石榴特別的震驚,看著秦致遠的那雙眸子在此時放大,小心翼翼地問道:“她是怎麽死的?”
“車禍,”秦致遠在這一刻轉身看著別處,也不知道他具體看向了某處,石榴聽到他說,“一場原本不會發生的車禍,說到底那一切還得怪我,如果不是我追著袁杉跑的話,我想她應該不會死!”
石榴聽到秦致遠的聲音越發變得沙啞,整個人的情緒完全失控,伸手將站在一旁的秦致遠摟緊,抱著他道:“致遠,那一切都過去了,不要再去想,你應該好好的。”
轉眼,秦致遠將身旁站著的石榴推開,“不,你不了解當時的情況,如果那時我選擇了相信她,而不是信我的爸爸,我想袁杉此刻應該還活得好好的,她會是一名很好的醫生,會救治很多病人,比這裏許多人都有名,但是,她卻因為我的原因,她死了,我不能原諒自己,更不能原諒他。”
秦致遠看著石榴身體微微顫抖起來,石榴感到特別的震驚,跟秦致遠在一起相處這麽久,隻覺得他一直都是處事不驚,無論遇到多大的事都能淡定自如,隻是沒想到那些外表看著越發堅強的人,其實內心卻是特別的脆弱。
此時眼前的這個男人,看起來根本就不像她的那個一本正經,公正不阿的導師,更像是隻受到驚嚇的小鳥急著躲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以求得到心靈的片刻安寧。
石榴將秦致遠緊緊摟著,突然有些後悔之前對他產生的那些懷疑,不該那樣想著秦致遠,他隻是個人,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跟大家一樣他也有情緒,也有痛苦,隻是不同的是他比起世上絕大多數人來說,更擅於偽裝。
不知道此刻再跟秦致遠說點什麽,也不想再繼續深挖下去逼著秦致遠說出當年的事,秦牧找她談過的那些話此刻完全被石榴拋諸腦後,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做著機械的動作,拍打著秦致遠的後背,像是哄著愛哭的小孩般。
大約過了幾分鍾,秦致遠的情緒較之前變得好了許多,“袁杉最開始的時候先認識的我媽媽,那個時候我媽媽還在醫院做機械護士,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原因我媽她特別喜歡袁杉,一聽說袁杉要找單位實習,第一時間便想到了我爸,也就是秦牧,那個時候他已經在南開醫院做主任。”
石榴仔細聽著,秦致遠的言語裏透著許多傷悲,他苦笑了一聲道:“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認識了袁杉,她這個說話做事都特別的實誠,不喜歡玩心眼,想到什麽就做什麽,我媽說那是單純,但我爸卻覺得那是愚蠢,從收袁杉做實習生的那天,我便覺得他不喜歡她。”
石榴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感覺秦致遠遺漏了很重要的東西,側頭看著秦致遠忍不住開口問:“那你呢?你那時候的想法是什麽?”
這個答案對於石榴而言很重要。
秦致遠垂眸看著一旁的石榴,眯了眯眼道:“那個時候的我隻有二十一歲,跟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人一樣,總覺得單純是件好事,還傻不拉幾地信著古人說的出淤泥而不染這句話,對於袁杉的種種表現我不但沒有跟她提出任何建議和想法,甚至還鼓動過她跟我爸對著幹,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人特荒謬,其實現在的我也這樣認為。一直以來我跟秦牧的關係都談不上好,總想著用這樣的方式能夠讓他注意,對我更為重視,可現實的結果卻是每一次我都被他打擊得體無完膚。”
秦致遠在此刻緩了緩又道:“有一次,我因為袁杉的事跟秦牧吵,他給了我一個耳光,當著他們科室所有的人對我說,說我不配做醫生,後悔當初讓我選擇了學醫。那個時候的我,特別氣憤,回去後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媽,我以為隻要有我媽在中間勸著,這件事便能和平解決,卻不想就是因為我那次的任性,我爸動手打了我媽。”
聽到這裏,石榴的腦子變迷糊了,看著秦致遠不由自主地發出了疑問句,“為什麽?你爸他為什麽要打你媽?阿姨她是有做錯了什麽嗎?”
“鬼才知道。”秦致遠在此時將雙臂微微張開,手掌貼在欄杆的上麵,“自從那以後,我們一家人的關係逐漸惡化,直到後來發生了那件事。”
秦致遠此刻陷入到了痛苦的回憶之中,眼前仿似看到當年的那副畫麵,他遠遠地看見袁杉躲在牆角哭,迫不急待地跑過去問:“袁杉,你到底怎麽了?你怎麽就給哭上了?”
袁杉有著一張瓜子臉,笑起來的時候臉上帶著兩個小酒窩,看起來特別的甜,跟石榴一樣不太會說話,是這一個誠實可靠的人,此時她抬眸看著跟前比她小上幾歲的秦致遠,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淚,“致遠,你就別再問了,這件事跟你沒關係,是我自己活該。”
說話的時候袁杉再次哭了起來,那時候的秦致遠有著少年的血氣方剛,最是見不得人受委屈,無論受委屈的那人是誰,他都有種想要衝上前去做一些伸張正義的事。
秦致遠拉著袁杉急切地問道:“是不是我爸,我爸他又說你什麽了?”
袁杉抬眸看著秦致遠,眸子裏透著一絲慌亂,感覺像是袁杉在隱藏什麽,她扭過頭,背對著秦致遠道:“沒,真沒什麽,就是我一時之間想不開,自尋煩惱罷了!”
說著,袁杉向一旁邁開了步子,身後的秦致遠在這時伸手拉住了她,看著袁杉的眼睛道:“袁杉,你不會說謊,每次說謊的時候你都不會不停地眨眼,我剛才看到你眨了不止十次,到底是什麽,你告訴我,告訴我真正的原因。”
等待了許多,袁杉終於對秦致遠開了口,“病房裏有個患者因為使用了青黴素死了,那是我的患者,可是醫囑是秦老師開的,剛才當著他當著科室裏所有的人把我狠狠訓了一番,說我亂給患者開藥,導致了患者的病情加重,還說要把我移交給警察。這會兒那些家屬知道了是我的原因,哭著喊著讓我殺人償命。致遠,你要相信我,那個患者的醫囑真不是我開的。”
當時的秦致遠聽著那些話腦子特別的混亂,他隻知道袁杉不會撒謊,那麽撒謊的人便一定是他的爸爸秦牧,看著慌亂中的袁杉,秦致遠不斷地安慰著,“袁杉,你別怕,這件事不可能就這樣草草定案,醫務處肯定還會經過嚴格的核實和審查,到時候隻要你實話實說就好了。”
袁杉看著秦致遠,眸子裏閃著一道亮光,那時候的秦致遠還不太懂那究竟是什麽,現在他明白了那是信任,袁杉對他的絕對信任。
身旁站著的石榴一直沒有聽到秦致遠說話,剛他久久處於呆滯狀態,擔心他真給出了什麽問題,用手在秦致遠眼前晃了晃,大聲喊道:“老秦,老秦!”
直到這一刻秦致遠才從記憶中抽離出來,垂眸看著一旁站著的石榴開口道:“我沒事。”
抬腕看了看表,見時間已經不早了,秦致遠跟身旁站著的石榴說:“走吧,我們現在回去!”
石榴聽著,沒有再逼問秦致遠一句,她知道那對於秦致遠而言是一段痛苦的記憶,他不想去回憶,也不想再去改變現狀,那麽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