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父愛如山
賈吉見我的時候，是我出院的那天，接我出院的除了賈家兄弟，還有我的幹姐姐劉菜花兩口子，以及江雄和我父親的一個朋友，我父親的朋友柳南山。
賈吉本來就瘦，從我接手的賓館就再沒見到他，他又瘦了，感覺蒼老了不少，他打量了我幾眼，笑著說：“還行，五官沒變樣，蠻帥的，我昨天回來，處理了一些事情，今天順便接你出來，感覺怎麽樣？有那裏不舒服。”
賈吉依然很平靜，風清雲淡的樣子，有點像得了道的高人，跟他的弟弟感覺完全是兩個極端，如果賈吉是來自於獄的，那賈祥則正好是來自天常的，長相和性格皆是這樣，有時候我真懷疑這兄弟兩是不是親的。
“還好，不怎麽疼了，就是感覺說話的時候，嘴有點酸。”
我說，中醫院的院長跟賈吉這夥人都認識，護士們對我的照顧也相當不錯，我恢複的還真不錯，隻是手上多了一塊大傷痕。
“那就好，大不了以後少說話，當大哥的人，說話少了是好事。”
賈吉拉起了我的手，看了看，笑道：“我聽說當時的情況了，你是條漢子，出來混的，不帶點傷就不像了，跟賈祥當年一樣，看來我沒看走眼，我得感謝江雄介紹你給我，從今天開始，我的天下就是你的，我的兄弟也是你的，你就是大哥了。”
賈吉說的很平靜，並不像是一個大哥在對一個新的上位者說話，可我知道這話的分量，他的這話一說出去，那就等於說，寧縣我就有了一半的天下了，但我並不激動，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他說的大哥位置。
我知道有這個位置後的待遇，我是沒有反應過來，一切發生的太快的，就好像一場夢，好像隨便花了兩塊錢買了彩票得了頭獎，種了千萬一樣。
一個穿衣服還隻穿路邊攤衣服的混混，全身上下加起來不過兩百塊，忽然有人告訴我是個億萬富翁，我有家財萬貫，確實有些不可思議。
“還不謝謝小賈，你小子，現在寧縣的道上，你可有了半壁江山了。”
說話的是柳南山，和我住一個小區，我跟馬明義發生衝突的那個晚上，就是他的出現，解決了危局，讓我沒有被馬明義打廢。這人五十來歲，和我父親一樣的年齡，穿著一身退休幹部的衣服，一雙圓頭皮鞋，丟在人群中，絲毫不顯眼的普通老頭子，隻是說話的時候，感覺不像個老人，精神很好。
“謝謝賈哥，我怕……”
“別怕，幫你的人多著呢，馬明義，江雄，還有我，都是你的後盾，從今天起，誰跟你過不去，就跟我們過不去。”
柳南山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沒有老頭子那種常年跑步鍛煉的身材，但有著和老頭子一樣犀利的眼神，有點像電影裏那些幕後的大哥。
柳南山的事，我聽說的並不是很多，十幾年前就退出了，不過地位很高，在城裏沒有幾個人敢不給他的麵子，他對我好，我可以理解，他跟我父親一起混過，老一代人很重一個義字。
“叔，我……”
“相信你自己，我是你爸的朋友，跟你爸一起拿過刀，你跟我兒子一樣，別跟我客氣。”柳南山說著，招了招手，一個穿著西服，很像保鏢的人走了過來。
柳南山對那人說：“小道，這是許斌，你許叔的兒子，從現在開始，他就是你兄弟了，以後不管他有什麽事情，你都要罩著，知道不。”
“知道了。”柳小道說，柳小道一米九的個頭，強壯的像一頭牛，看上去有三十歲，神情嚴肅，肌肉壞死了一樣，把保鏢的死板演活了的人物，跟柳南山有幾分相似，也許是因為當過兵，顯得比他老子好像還有城府。
“我兒子，以前當過兵，手上有幾下，現在在外邊創業，做生意，生意還不錯，你可以叫哥，他會聽你的。”柳南山說。
“柳哥，謝謝。”我對柳小道說。
先是一個賈吉給了我一個跟他平起平坐的名分，接下來又是老江湖讓自己的兒子照顧我，這一切發生的很突然，我有點反應不過來，不知道說什麽好。
“小斌，叫我道哥好聽點，我爸跟你爸是一起過命的兄弟，我爸跟我說了，沒有許叔，今天就沒有我，所以，我是你親哥，有什麽事，隻要你開口，我會盡我所能。”
柳小道說，平靜的語氣，死板的表情，但我可以感覺的到他對我的親切，是兄弟間應該有的。
我不知道說什麽好，於是我傻站著。
“上車，我們去風波亭，這事不解決，誰也不會太平。”柳南山說了句，大夥分別上了車。
我上的是賈吉的車，他新買的一輛路虎越野。
在車上的時候，賈吉告訴我，柳南山的事，在我出世之前，柳南山是寧縣的大人物，道上混的，鮑縣長有今天少不了柳南山的幫忙，我家老頭跟柳南山，還有趙天長，曉雯的姨父幾人是磕頭換貼的兄弟，是當年的寧縣以及附近的市都有名氣的四個大人物。
沒有人不給他麵子的，我出世後，老頭子和趙天長退出了，柳南山離開了寧縣，去了外地發展，做娛樂業，在六七個城市，開著二十幾家夜場，五年前退出了，現在這些夜場柳小道在打理。
我家老頭從來不跟我說他以前的事情，要不是賈吉跟我說這些事，我都不知道老頭子曾經那麽輝煌，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老頭子不像別人的父親一樣去反對我去混，去看場子了，因為他的當年就是如此。
我由衷的佩服我家老頭子，我活了二十歲，除了知道他以前混過，竟然對他的這些事一無所知，他是多麽愛護我，多想讓我做平凡的生活。不但他做到自己守口如瓶，連他以前的朋友都對我守口如瓶。
“我爸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事，要不是你說，我永遠都不知道。”我說。
“許叔是個好父親，昨晚我們一起喝酒了，他談起了你，他說本來想讓你普普通通的生活，可是你混上了，他也不想阻止。本來他說，讓你自己努力，他說等你再過幾年自己懂事了決定走不走這條道。這次，如果不是孫老五那個瘋子，他都不想讓我們出麵的。”
“這麽聽著，我覺得我爸好像大哥。”
我笑著說，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為什麽每次我遇到麻煩的時候能那麽容易就被擺平，原來不是因為我真的很有能耐，真的受人欣賞，而是我父親的威力，他才是我幕後的大哥，是他在操縱著我的生活，保護著我。
我不知道應該跟他吵一架，還是應該感謝，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二十年，他表現的那麽平凡，那麽普通，我怎麽也想不到他竟然是一個那樣的人。
“許叔說你是個倔脾氣，說你自尊心很強，如果知道了這一切是他的主意，不是你自己努力來的，一定會生他的氣。可他也說了，你是個心思重的人，這麽多人幫你，又不說原因，你一定會很煩。所以他讓我轉告你，如果你生他的氣，覺得他對不起你，你可以不用回家，就當沒他這個爹好了。”賈吉給我丟了支煙說。
我點上了煙，用力地吸著，老頭子吃定我了，他太了解我了，他知道我知道這一切是他給我的，我一定會生氣，我一怒之下，還真會跟他吵起來。
可他同時也知道，我不可能不回家，不可能不去見他，他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最近的人，他是生我養我，給我生命，一手把我拉扯大的人。
“靠，老東西胡說八道，我自尊個屁啊，要是早知道他這麽吊，我就不用這麽苦了，我才不會生氣，當一個黑道大哥的兒子，多吊啊。”
我對賈吉說，還能怎麽樣呢，老頭子在賈吉麵前把我誇成了這樣，我難不成還要說，我生氣，我不想要這一切，我要自己打下一個天下，怎麽可能。
電視劇《奮鬥》裏的主角，可以放棄他老頭子給的王國。那是因為電視裏的主角的爹，當年把主角給拋棄了，心裏虧欠，而且電視裏總是要表現出人物的個性，以及自立更生的品質激勵人的。
我家老頭，沒有拋棄我，是那個女人拋棄了我們爺倆，我們爺倆，從小相依為命，老頭讓我平凡成長，讓我長大成人，讓我接受磨練，讓我尋找自己的人生，在暗中保護著我，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從我來到世上的一天，老頭子把一切都給了我，他得多愛惜我，我根本就想象不到。在蔣小雨將我拋棄，在社會的洗禮和不斷的思念中，我早就不再是個天真的孩子了，我明白我家老頭子，這個老不死的家夥。
賈吉笑著，搖了搖頭說：“口是心非，不過說真的，許叔對你是真好，他為了你，真是……唉，不說了，你自己想，有些事情，你過些年自然會明白。”
“不用過些年了，老東西對我多好，我能不了解，放心吧哥，我不會鬧的，我會回家的。”
我說，說完我回頭看著窗外，眼淚流了下來。
“小斌，你要聽爸的話，好好做人，將來不要像我一樣，是個混蛋，知道不。”
“許斌，你要走，你就走，你看不起你酒鬼老子，那你做出點事，讓我看的起你……”
“果然是我的兒，是條漢子。”
老頭子從年輕帥氣的漢子，到花白頭發的老人，他的樣子，他的話，像放電影一樣，在我的腦海裏翻了出來，父愛如山，是他扛起了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