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他看著她的眼神寒涼如冰
透過百葉窗,她隻看到一個男子的背影,蕭殺冷漠,撫琴的動作殺氣縱橫,長身玉立而又威風凜凜。
蕭青蕤聽著看著,不由癡了。
“錚錚”琴聲越加激昂,琴乃君子之器,向來講究的是中正平和,蕭青蕤從未見過有人將古琴撫出幾乎化為實質的殺意,這滔天煞氣裏,更蘊有一股莽莽滔滔的悲恨,她捂著胸口,想起自己無端墜崖,不由被這琴聲勾出心頭的暗恨,恨這命運不公。
“噌”的一聲,那把九霄環佩再承受,琴弦斷裂,琴聲戛然而止,撫琴人的手指上多了道傷口,殷紅的血滴滴答答的落下。
琴聲無端中斷,可那悲凝的感情繚繞不絕,蕭青蕤心口漲的難受,輕輕哼了一聲彎下了腰。
崴過的腳受了力,軟了一下,蕭青蕤急忙要穩住身子,不妨撞上了窗下的梅瓶,發出清脆的聲響。
撫琴之人倏然轉身,“誰?”
短短一個字,殺機四溢。
“陛下!”
窗欞被重重推開,隔著窗口,四目交接,蕭青蕤揚起笑,她看著背影就認出了撫琴的人是楊衍,雖然他琴聲蕭殺,人也冷冷的,可是蕭青蕤不像之前那麽怕他了,甚至她自己都沒覺察到,她的笑裏有多少依賴。
但,楊衍看清是她,臉色並未轉暖,眸色反而越加的冷厲。
笑容凍結在臉上,冰寒之氣從赤著的腳底傳遍全身,楊衍的臉色太難看了,蕭青蕤笑不出來了,眨了眨眼,輕輕的又喚了聲:“陛下。”
“你怎麽在這裏!汪錦!”
楊衍的語氣不是疑問句,而是冷酷的質問,蕭青蕤心口一沉,不解的望向他,卻見他深邃的麵孔布滿冷冽,看著她的黑眸寒涼如冰,她身子輕輕顫抖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為何要怎麽看她,明明在昭林台是他不是這樣的,那時他的眼睛和他的身體一樣炙熱,不過幾天的時間,他怎麽能這麽看著她?
“蕭婕妤你怎麽進來了?”
匆匆趕回來的汪錦,看清進到暖廳的蕭青蕤,臉上煞白一片,抱著懷裏的香爐,噗通跪在暖廳外的青磚上,“奴才有罪。”
“蕭婕妤快出來。”
蕭青蕤心口狂跳,腦子裏嗡嗡的理不出頭緒,她眼裏隻有一身白衣滿麵寒霜的楊衍,他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幽深的黑瞳似無底的漩渦,森寒可怕。
“快出來。”汪錦急瘋了,又喊了一聲。
蕭青蕤愣愣的看了他一眼,無意識的轉了身,忍著腳疼一瘸一拐的走到汪錦身邊。
“快跪下,磕頭請罪。”汪錦壓著嗓子衝著她說,他的嗓音發顫。
蕭青蕤赤著腳站在青石板上,陰寒之氣毒蛇一樣纏上她,她不明白到底哪裏做錯了,不明白楊衍為何要這樣對她,但腦子裏的理智警醒著,她聽到膝蓋和青石板的撞擊聲,她跪了下去,請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罪。
“陛下,奴才有罪。”汪錦跪著匍匐向前,雙手舉得高高的,小心翼翼的托著手裏的白玉香爐。
楊衍取了白玉香爐,修長手指眷戀的摩挲,怕指肚上的血汙了香爐,他那麽愛潔的人,竟抬手擦在了衣袖上,紅色的血珠浸在白色的衣袍上,分外刺目。
他捧著白玉香爐,唇裏無聲的喚著什麽,寒涼的黑眸裏滿滿的眷念與哀傷。
蕭青蕤看清了他的神色,心口仿佛裂開了一條縫,寒風肆虐,她腿上一陣疼,急忙用手掌撐著地,掌心拍在青磚上,脆生生的響。
這響動驚動了楊衍,他的目光從白玉香爐上轉到蕭青蕤身上,劍眉不悅的擰著,一腳踹向汪錦,“朕說過今天這裏一個人都不許過來,她怎麽進來的?自己去東廠領罰。”
汪錦滾了兩滾,帽子掉了,頭發散了,極為狼狽,可他不敢求饒,哼都不敢哼一聲,。
“陛下,是臣妾自己進來的,臣妾沒瞧見有人看守,不知道陛下裏麵,和汪公公無關。”蕭青蕤不忍看汪錦的慘相,她也真的不知道犯了什麽錯,打著膽子求情。
楊衍看向她,嗓音冷冷,“還有你,擅闖這裏,朕饒不了你。”
蕭青蕤還要再分辨,汪錦拚命的搖頭,她張了張口,沒有發出聲音。
楊衍沒再理會他們,捧著白玉香爐進了暖廳,房門大開時,蕭青蕤看到那把斷弦的古琴對麵,懸掛了一幅真人高的畫像,上麵宮裝女子,頭戴九翅鳳冠,眉目溫柔婉約,楊衍輕輕的把香爐放在畫像前麵的幾案上,燃了香,深深的望著畫像。
心口的那條縫瞬時破成了洞,房門閉上了,蕭青蕤看不到裏麵的景象,隔著一扇門,仿佛和楊衍隔了兩個世界。
“汪公公,那畫像是.……?”蕭青蕤張口聲音艱澀的問。
汪錦身上疼的厲害,看著讓他遭此大難的罪魁禍首,哀歎了口氣,“蕭婕妤,你闖了大禍了。江皇後生前最愛這片梅林,每年冬天,梅花綻放時,都要在這座暖廳裏住幾晚,今日陛下來此緬懷江皇後,雜家去取香爐的空當,稍不留神,你卻闖了進來。”
“江皇後?那是江皇後的畫像?”蕭青蕤喃喃的問。
“可是這裏沒有侍衛,我進來時也無人阻止,怎麽知道陛下在裏麵?”蕭青蕤頹然跪坐在青石板上,她也不想看到這一幕。
“陛下不喜人多嘈雜,吵到了江皇後……亡魂,侍衛都守在外圍,隻有雜家守著門,這裏偏僻,極少有人過來,怎麽你就偏偏闖了進來?”汪錦跌足歎息。
蕭青蕤也很冤,太後要帶著她們來賞梅,她不甚弄髒了鞋,整片梅林裏隻有這裏能脫了鞋子歇息,所以,她才跟著半夏進來。
半夏,蕭青蕤驚了驚,夏蟬去取鞋,半夏去接她,可兩人都沒再回來。
“半夏?汪公公我宮裏的宮女許久了還沒回來?外麵的侍衛……?”
蕭青蕤話還沒說完,汪錦擺了擺手,“蕭婕妤,先想法子救自個吧。雜家要去東廠領罰了,你不要跪在這裏,陛下每次緬懷江皇後,心情都不好。蕭婕妤,你在梅林入口處等著吧,從這裏到那裏,要走一段路,陛下心情能緩一些。”
蕭青蕤把裹著腳的帕子緊了緊,按照汪錦的話,在外麵等著。
“娘娘,是蕭婕妤呢。”
蕭青蕤抬眼看去,隻見劉貴妃帶著宮女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