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眼珠子能吃人
日曬三竿，陽光刺眼。
平日裏一大早就起來上山打豬草的陳老根兒今兒個特意偷了個懶，哪怕是外牆的豬圈裏豬崽子都餓的嗷嗷叫了，陳老根兒還是跟個下完崽的母豬一樣，趴在自個兒媳婦的身子骨上連動彈都不動彈。
被這老東西壓了一晚上半邊兒身子都是麻的，馬蘭花聽著外頭的豬哼哼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個兒的大腿酸的就跟撞壞了一樣，怎麽動怎麽疼，想起來那是比登天還難。
想起昨晚上這老東西拾掇自己個兒的勁兒頭比二十年前還下勁兒，馬蘭花的老臉不覺一紅，抬眼望了一眼躺在小床上噙著小嘴嗦手指頭的嚕嚕，忍不住一肘子打醒了趴在身上的陳老根兒：
“狗日的你醒醒，趕緊起來給咱家嚕嚕弄點兒餄絡湯去，你看娃子都嗦手指頭了！”
“你去……爺們兒累死了。”
睜開半拉眼珠子衝著這老婆娘哼哼了一聲，昨晚上都快把老腰閃了的陳老根兒忍不住翻了個身，縮在牆頭接著睡了。
“俺兩條腿都被你狗日的弄斷啊，你當俺不想給嚕嚕弄飯吃啊！快去，娃子餓了俺從今往後不讓你上床咧！”
對著這死老鬼狠狠地踹了一腳，渾身酸痛難忍的馬蘭花忍不住在心裏嘀咕上了。
這老胳膊老腿兒的，是不能再這麽整咧。
“知道了……”
一聽到這老娘們不讓自己上炕了，陳老根兒頓時醒了半頭兒，捏著自個兒發酸的太陽穴一起身，伸手扯了條褲子穿上身上，跟個小夥子一樣光著膀子就出了屋。
給灶台上的鍋裏舔了水，陳老根兒抓著半袋子麩子給豬圈裏的豬崽子們喂了食兒，撐著老腰把醒來就哭的嚕嚕抱起來喂了點兒湯，最後才把做好的飯菜端到了辛苦了一晚上的老伴兒眼前頭。
看著悉心照顧自個兒的老頭子，馬蘭花的心裏也是一陣感動，默默的吃完了飯也沒像以前一樣催著這老東西上山打豬草，而是聽著這外頭嘀嘀嘀亂叫的野麻雀笑道：
“俺聽著音兒咱家小凡的事兒是有譜了！”
“拉倒吧，你當俺不知道啊。這雀兒叫你們遇上好事兒就是喜鵲登枝，這遇上壞事兒就是黴星高照，俺還不知道這扯淡說頭啊，是不是想讓俺去找林阿梅問問咱小凡的事兒咋樣了？”
“就你狗日的嘴長，給你點兒棒子麵兒你還開上粥鋪了，真當老娘說話不管事兒了？”
對著陳老根兒的老腰使勁兒地擰了一把，吃飽了飯的馬蘭花一下床，抬腿就就給了陳老根兒一腳：
“趕緊去給俺家小凡打聽打聽咋樣了，這事兒辦不成，咱倆以後咋給娃子交代嘛！”
“成成成，咱家就你說了算，俺就是個扛長工的成了唄！”
沒好氣地對著老伴兒回了一嘴，陳老根捂著老腰一起身，也沒跟昨個兒一樣穿了身好綢子，轉身從櫃子裏拿了瓶沒舍得吃的罐頭拎在手上，抬腳就在馬蘭花的催促下去了林阿梅的家。
一路上正踩著飯點兒，陳老根兒也沒遇上幾個碎嘴的婆娘，沒一會兒就拎著罐頭到了林阿梅家的家門口。
伸手對著柳條門拍了拍，陳老根說明了來意就被正在做飯的林阿梅請到了廚房裏。
說明白了來這兒的意思，陳老根把手上的罐頭往灶台上一放，看著林阿梅家缺油少醋的廚房忍不住歎了口氣：
“要是大狗子在，閨女你這日子也過不成這個樣子。”
“老根兒叔，說著幹啥，都兩年多了。”
扭捏著站起身來，剛做好了麵條的林阿梅低著頭領著陳老根進到了屋裏。
給陳老根兒端了碗涼白開，林阿梅抬腳坐在自家的板凳上，飛速地吃了兩口麵條，這才第一次抬眼看了一眼陳老根兒的眼睛。
隻是一眼，陳老根兒就感覺自個兒的身子骨就像是被火撩了一樣，渾身上下的毛孔仿佛都張開了。
“大侄女，你先吃，俺出門兒吸根煙，不慌。”
扭頭往旁邊兒一躲，陳老根多年沉穩的心口就跟踩上了一頭野驢子一樣，咚咚咚地跳個不行。
抓著手上的旱煙杆兒給自個兒的煙鍋子裏兜了滿滿一煙鍋的散煙葉，陳老根兒哆哆嗦嗦地抓著手上的火柴點了好幾次才算是點燃了煙鍋子裏的煙葉。
狠狠地吸了一口煙，陳老根順著氣望著外麵的天色長歎了一聲，這才穩住了心神。
伸手擦了一把額頭上忽然冒出來的細密汗珠，陳老根兒感覺自個兒就像是進到了窯子裏一樣，到處都是女人的味道，甚至連林阿梅吃飯的時候那個呼吸的軟和勁兒陳老根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還是俺媳婦兒的眼尖啊，這娘們真是個狐媚子托生啊，那眼珠子就跟井口子一樣，一看俺就想往裏倒。
抬手抓著手上被磨得鋥亮的銅煙杆兒狠狠地吸了兩口，陳老根猛地歎了口氣，正想著怎麽打聽陳小凡的婚事兒，屋裏的林阿梅已經走了出來，望著陳老根兒有些頹唐的背影笑道：
“老根兒叔，不進去了？”
“不進去了，就在這兒說了，涼快。”
對著自個兒胡子拉碴的下巴扇了兩下風，陳老根也不敢扭頭，隻是望著外麵湛藍的天色笑道：
“大侄女啊，這托你辦的事兒，你看咋樣了？”
“有倆能成哩。”
對著陳老根的背影微微一笑，林阿梅用手合了一下肩頭的軟綢子，將自己有些逼人的胸口捂上了大半：
“都是俺老家的閨女，年紀也跟小凡差不多，小個一兩歲也正合適，就是不知道你們這邊兒有啥要求沒有？”
“要求？這給娃娶媳婦兒不就是配牲口嘛，咋……俺是說上岸這邊兒還沒想好呢。”
有些緊張地說禿嚕了嘴，陳老根兒聽著林阿梅銀鈴般的笑聲忍不住轉過身來，低著頭看著她那雙水嫩嫩的腳丫子尷尬道：
“俺這邊兒確實沒咋問，倒是人家閨女家有啥要求沒？俺能承當的都承當。”
“老根兒叔，這事兒不能急。”
林阿梅微微搖頭，看著老實巴交的陳老根兒都不敢看自個兒的眼睛，頓時有些好笑道：
“這樣吧，你讓小凡過來讓俺看看，俺到時候也好回去說……人家那邊兒也都是閨女做主，現在不同以前了，當爹當媽的再上心，娃子說不成那還是不成。”
“也對，也對，俺也覺得這世道不一樣了。”
衝著地上跟個土撥鼠一樣鋤鋤腦袋，陳老根一晃眼，趕忙說道：
“這樣吧，俺去給那小子叫過來讓你看看，這事兒你們慢慢說，俺不急，不急……”
說完，陳老根就像是怕林阿梅不信一樣，捏著後腦勺幹巴道：“都是你嬸子著急，俺不急！”
“俺知道，老根兒叔你還是沉得住氣。”
捂著嘴輕笑著回了一聲，林阿梅跟著陳老根客氣了一番就把陳老根兒送走了。
俺哩娘啊，這娘們的眼珠子能吃人啊。
渾身熱乎乎地從林阿梅家走了出來，陳老根一邊兒朝著山上趕，一邊兒擦著汗嘀咕道：
“這俺都撐不住，這小王八蛋看了她的眼珠子還不得陷進去啊？不成，俺得好好給小凡打個預防針，別讓這小子跟這小寡婦弄出事兒來才怕人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