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晦氣
稻田村的晌午飯點兒剛過，村裏的閑貨兒們就三三兩兩地走出家門，聚攏在各處的涼陰地上吹牛打屁。
幾個吃飽了飯的娃娃蹲在地上抓著手上的精心疊好的紙片子使勁兒地扇著麵兒，一個勁兒大的胖娃娃胳膊肘上塞滿了贏來的紙片子，正笑得開心呢，一雙大手忽然過來一把把他從地上抱了起來。
“娘……”那娃娃望著自個兒的大紙片子哭喊一聲，換來的卻是老娘拍屁股的啪啪聲，“你狗日地不長眼了，沒看誰來了，阿娘咋跟你交代的，不準兒看那女哩，晦氣！”
胖女人小聲地嘀咕很快換來了胖娃娃的驚呼聲，那雙瑪瑙般的小眼珠子往前一瞅，一個裹著藏青色長袍，頭上捂著碎花圍巾，把整張臉遮得隻剩下一雙秀目的女人正路過自家的家門口。
躲在大槐樹下頭乘涼的爺們兒們可沒有胖女人的警覺，一個三十出頭的光棍兒漢子一瞅見那走來的女人，頓時就像是看到了天上的仙女兒一樣，瞪大了眼珠子嚓地一下撂下手上的破牌，抬手衝著一眾牌友一指，驚呼道：
“這不是死鬼範大狗的媳婦兒嗎？咋今兒個白天就出門了？稀奇啊！”
“可不是嘛，這娘們兒咋會這個點兒出門咧？俺都好幾個月沒看見她了。”坐在這光棍兒漢身旁的一個大腦袋也跟著驚呼起來。
別看林愛梅的身上裹得跟個包子一樣連點兒餡都不露出來，可是稻田村的男人都知道，這娘們那就是個狐狸精轉世，年輕的時候那股子胸脯子就軟的嚇人，白花花的皮膚簡直比煮出來的混沌皮還白，那白裏透紅的誘人模樣，多少人到今天還念念不忘呢。
“你狗日的是不是成天盯著人家啥時候出來哩！回家給老娘挑水去！”
這胡咧咧的漢子正是那胖女人的丈夫，一看到這色心上腦的東西竟然看林阿梅看花了眼，胖女人把手上的娃子往地上一扔，轉身擰著擀麵杖一樣粗的胳膊伸手就拽住了這狗東西的耳朵，扯著破鑼般的嗓子嘶吼道：
“哪個他娘的讓你看了，沒看範大狗都被她克死了嗎？你是不是準備趁著老娘不注意去她床上摟兩把，回頭撇下俺娘倆去見閻王啊！”
“俺就這麽一說……”
被擰住耳朵的爺們兒頓時紅了臉，懊惱的拍開自個兒媳婦的髒手，轉身一把拽住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兒子，抬肘子一口氣把他夾在了自個兒的腋下，朝著自家房門口就走了過去：
“狗日的讓你玩，整天不學習就他娘的知道在這兒打紙片兒，老子白教你了！”
說著，這滿頭髒汗的漢子對著胖娃娃的屁股蛋兒狠狠地抽了兩巴掌，也不管自家娘們看自個兒的眼神兒比剜肉的刀子還狠，抬腳就進到了屋裏。
一陣哄笑很快從男人的身後傳來，進到了屋裏的爺們兒對著胖兒子的屁股來了兩腳，轉過身來把眼珠子往門縫上一壓，望著已經林阿梅俏麗迷人的背影兒忍不住低吼了一聲：
“這他娘的就是真要了俺的命，能一輩子上了這娘們的床頭俺也值啊。”
這邊兒倒黴蛋兒被自家娘們轟回了家，那頭不怕死的光棍兒漢抬腳就追上了低頭遠去的林阿梅。
“阿梅妹子，你倒是把這身上的綢子給弄下來啊，俺老想看看你這身子了，就算是不能弄，俺也聞聞香啊。”
說著，這不要臉的東西對著林阿梅的臉蛋兒猛地一湊，一股迷人的芳香頓時充斥口鼻，簡直要把這光棍兒的魂兒都給勾沒了。
“小栓子你不要命了！”
就在這光棍兒漢望著林阿梅迷人的秀目都快要犯罪的時候，一個拄著拐杖的老漢猛地一拐棍兒，對著同宗的光棍兒漢的泥腿子就砸了過來：
“你他娘的不知道這是要命的事兒啊，你忘了範大狗是咋死的了？”
“三爺爺，我……”
扭頭一瞅走過來的老漢，光棍兒漢的氣焰頓時壓了下來，委屈地跟個沒了糖豆的孩子一樣，紅著眼圈子說道：
“三爺爺俺都這麽大了，還沒摸過娘們兒的手了，這還不如死了呢！”
“狗日的你能有點兒出息不能，這樣的女人是能沾的？”
黑木拐棍兒對著自家這廢物後輩狠狠地敲了一下，老漢一抬手，對著躲在一旁要走的林阿梅厭惡地低吼道：
“知道自個兒身上都是晦氣就別出來害人，趕緊給你家死鬼大頭的東西賣了搬出去吧，別他娘的在俺稻田村害人！”
忍著眼眶裏的淚珠子，滿臉哀傷的林阿梅也沒敢答應這老東西的混賬話，低著頭踩著滿是泥坑子的路，邁著兩條秀軟的小腿逃一樣地離開了。
在村裏輩分極高的老漢懊惱地一回頭，眼看著自家孫女也在人堆裏看著遠去的林阿梅，吹著嘴角野草叢一樣的胡子抬眼道：
“蘭蘭啊，這不吉利的東西咋今兒個出來了？”
“爺爺，俺也不知道啊，估計是老根兒叔剛去了他家給小凡子求親了吧，不然俺也覺得這阿梅嫂子不會出門兒的！”
“叫什麽嫂子，大狗子早就死了，她不是你嫂子！”
擺手對著自家孫女一撇眼，老頭子剛要搬塊石頭過來坐下歇一會兒，一轉身，一張紅腫著眼睛的臉正對著老漢的臉。
“姍姍？你咋在這兒呢？”
輩分極高的老漢實在是分不清該叫裴珊珊什麽輩分，索性一擺手跟個大領導一樣用拐棍兒支住了身子：
“不是擱家跟你爹鬧別扭的嗎？”
“老叔公，俺剛出來……”
對著德高望重的老人低低地點點頭，滿是心事的裴珊珊猛地一抬頭，對著剛才答話的女人喊道：
“蘭蘭嬸子，你剛才說啥？俺老根伯去阿梅嬸子家幹啥去了？”
“去……去求親了，咋了？這不是好事兒嘛閨女？”
多少是個親戚，這蘭蘭嬸子也不敢不吭聲，剛一張嘴還沒把剩下的話說完，裴珊珊已經一閉眼，險些摔倒在了地上。
“王八蛋，你這麽著就不要俺了是不用，俺給你沒完！”
咬牙切齒地扶著旁邊兒的石頭堆站起身來，裴珊珊顧不得聽周圍人的說了啥，轉過身去抬腳就往遠處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