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白雨如同跳動的珍珠, 不斷迸濺至船艙內。


  西門慶慶將自己身上原本裹著的幾層外衣重新披到身上。


  她的視線慢慢移到那人頭發的位置。


  “問別人姓名前,要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吧?”


  那人倒是沒有多糾結,爽快道:“我叫張順, 江湖人稱浪裏白條。”


  哦, 張浪浪。


  這不就是張橫的那個兄弟嘛, 不是說那位兄弟在江州嗎?難道這裏就是江州城?

  “那你……”


  “砰——”


  西門慶慶忙轉頭, 隻見一個漁民打扮的男子正摔進船艙裏。


  他“哎呦哎呦”的扭頭,正巧看到張順。


  “大哥!有、有人故意惹事!”


  “誰敢在我的地頭生事兒!”


  張順擼了擼袖子……擼了個空。


  他懵了半晌,低頭一看, 才發現自己隻穿著一件水褌兒。


  合著剛才這麽老半天他就穿成這樣跟人說話,怪不得那個小官人一直不肯看他。


  他咳嗽一聲, 扯著手下人的衣服道:“先給我穿穿,我去看看到底誰這般大膽。”


  那人不敢惹張順,乖乖被他搶了衣服去。


  張順將衣服隨意裹在身上,大搖大擺地上岸去了。


  那人在雨中冷的夠嗆,左右看看,正好見有個小官人披著兩件外衣。


  “那個……”


  這位小官人施施然邁過他的腿,上岸去了。


  “淦……”


  ……


  岸上,穆弘和穆春和四個漁夫打作一團, 那些手腳笨拙的漁夫根本不是他們兩兄弟的對視,被踹的昏頭昏腦,哀嚎不絕。


  西門慶慶剛要開口讓他們住手,那張順突然卷入戰鬥,一拳打向了穆春。


  穆春一時不察, 被揍了個正著,眼睛成了烏眼青。


  穆弘回頭一看,怒從心頭起,“誰!”


  張順:“你張爺爺。”


  穆弘哪裏受得了這鳥氣,直接反手打向張順。


  兩人在白花花的雨霧中打鬥起來,雨水打濕兩人的頭發,發絲貼在兩人麵上,也虧得這二人還能看清楚,打鬥不絕。


  穆春捂著烏青青的眼睛,剛要叫罵,突然意識到什麽。


  “哥哥,等等!這人……”


  一陣妖風吹來,灌了他一嘴巴的雨水。


  穆春“呸呸呸”個不停,還不斷提醒,“哥哥,這人是張……”


  未等他說完,張順縱身一躍,帶著穆春一同跳入潯陽江裏。


  穆春:“……順啊!”


  穆春跪伏在碼頭上,探頭望向碩大的水花,大吼:“哥哥,那是張順啊,咱們來找的就是張順啊!”


  潯陽江水被雨滴砸出幾個白花花的泡泡,無人應答。


  穆春狠狠一錘岸邊,“這他娘的都是什麽事兒啊!”


  他急的要死要活,就怕哥哥和張順因為一時誤會打起來,還丟了性命,那可真的就是要笑掉人大牙了。


  他抓著岸邊的手指狠狠用力,指尖在雨水中泛白。


  他眼角的餘光突然抓到一雙停在他身側的鞋子。


  穆春轉頭看去,順著鞋尖向上,白色的衣袍,帶著病容卻依舊美豔清絕的麵龐。


  “是你……”


  他剛一張嘴就覺得自己的語氣不對,他猛地跳起身,凶狠地瞪向她。


  “你居然醒了!”


  西門慶慶淡淡瞥了他一眼。


  這一眼可將他徹底引爆了,“你還敢醒過來,都怨你,你這個禍水!”


  西門慶慶還頂著他的外衣,轉過身,直麵他。


  穆春猛地後退一步,雙手交叉擋在臉前,“幹嘛,幹嘛,你想要對我幹嗎?”


  西門慶慶摸摸鼻子,在細密的雨絲中朝他微微一笑,“多謝誇獎。”


  禍水呀,不就是說我魅力大嘛,沒錯,本偵探就是有這樣的人格魅力。


  穆春張著嘴,噎了一下,立刻漲紅臉怒斥:“誰誇你了!”


  “都怨你,我和哥哥要遠走他鄉,我哥哥也不像我哥哥了。”


  西門慶慶聳聳肩,“這可不願我,你們遠走他鄉不是因為你們犯了事兒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你……你……你……還敢強嘴!”


  穆春:“那我哥哥又怎麽算?你到底用什麽法子迷惑了我哥哥?”


  西門慶慶清清淡淡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哈?”他就算是想破腦袋也不知道自己啥時候知道了。


  西門慶慶朝他眨了一下眼睛,“你都說了,我是禍水嘛,這就是禍水的魅力。”


  “啊!你!”穆春氣得吼了一聲,狠狠地跺了跺腳。


  他伸手要朝西門慶慶抓去,卻在此時聽到了破水聲。


  他連忙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隻見兩道人影在水中翻滾,一道皮膚宛若白玉,一道肌膚勝似銀雪,兩人在水中翻滾打鬥,激起一片白沫水花,宛若白玉碾碎冰雪,雪團撞碎了玉盞。


  穆春提氣大喊:“哥,那是張順啊,是咱們要找的張順!”


  穆弘似乎聽到了穆春的喊叫聲,動作慢了片刻,張順卻一腳踹上穆弘的臉,趁機把他踩進水裏,自己則像是一條銀魚,在水波中時隱時現,不一會兒就跳上了岸邊。


  穆春如臨大敵道:“你是張順吧?多年未見你莫不是忘了我們兄弟模樣?”


  張順撩了撩濕漉漉的頭發,甩了甩雪似肌膚上的銀珠,抬眸瞥了穆春一眼。


  “記著。”


  穆春:“記著你還打?”


  張順揉了揉手腕,“想打就打了。”


  好狂!


  穆春咬牙切齒,“行,算你狗咬呂洞賓,我兄弟來找你,本是要告訴你一件大事的。”


  張順根本沒理會穆春嘴裏的大事,徑直從他身旁經過,對西門慶慶道:“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被無視的穆春:“淦!”


  西門慶慶笑了笑,“我的名字……隻怕你聽過之後會後悔問了。”


  張順盯著她不說話,像是不得到她的名字不肯罷休。


  穆春看著兩人,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整個人都要被嚇掉色了。


  “你……”張順踏前一步。


  就在這時,江水裏突然探出一隻手,死死攥住了張順的腳腕。


  張順皺眉低頭。


  穆弘從水中鑽出來,他狠狠地盯著張順,“你要靠近她,也要看我死沒死!”


  他一把將張順掀開。


  張順腳下失去重心,快速後退幾步。


  穆弘上了岸,丟了上衣,露出白花花的肌肉,隻著褲子擋在了西門慶慶麵前。


  張順擰眉,“你們來究竟做什麽?莫不是揭陽鎮還不夠你們跋扈,讓你們盯上了這裏?”


  穆弘一愣。


  是啊,他們來是要幹什麽的來著?


  穆弘看了看張順,又望了望捂著臉已經絕望的弟弟。


  “嗯……”穆弘沉吟,“我們來其實是要告訴你張橫出事了。”


  張順皺眉,“怎麽了?”


  穆春插嘴,“他被官府裏的人捉去了。”


  張順不解,“揭陽三霸一直有之,官府為何就要突然抓他了?他在官府中又不是沒有親近友人……”


  他盯著穆春。


  穆春幹咽一下,瞧向穆弘,磕磕巴巴道:“因為抓他的人是最近頗負盛名的玉麵判官西門慶,就是……”


  穆弘一瞪眼睛,穆春趕緊把沒來得及伸出去指認西門慶慶的手縮回來,抓了抓頭發。


  張順沒注意到穆春的這一串小動作,眉頭皺緊,“西門慶?”


  穆弘連忙道:“沒錯,就是她,她要抓揭陽縣三霸,我和弟弟不得已來到這裏,因為啟程匆忙,所以連錢也不曾帶,張橫已經被抓走了,你若是想救他,便要從長計議。”


  張順點點頭,狀似在思量什麽,“等我找人商量商量,即便救人,隻有我一個可不行。”


  穆弘:“那……”


  剛跟人打了一架,又向人要錢,他實在有些張不開口。


  張順的目光落到了偷偷從穆弘身後鑽出一個小腦袋的西門慶慶身上。


  他放緩了聲音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穆弘和穆春都盯著西門慶慶。


  西門慶慶微笑,“我?”


  她看了一眼天上的雨,笑眯眯道:“我叫江宋,江湖人稱不及時雨。”


  “噗——”穆春差點噴笑出來,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穆弘欲言又止地盯著西門慶慶。


  張順倒是點點頭,“這稱號倒是稀奇,你跟宋江是何關係?”


  西門慶慶意味深長道:“久仰大名,尚未見麵。”


  張順摸了摸下巴,“我前些日子倒是見過他。”


  西門慶慶:“嗯?他現在可還在江州,我早就想要拜會他了。”


  張順:“這個……”


  話未說完,忽聞一陣痛哭聲。


  岸上幾人都被吸引了過去,但見一老婦人踉踉蹌蹌推著一輛板車而來,板車上躺著一個妙齡女子,雖然板車上方罩著幾塊布,但很快就被打濕了,雨水滴滴答答落下來,落在麵如土色的女子臉上。


  西門慶慶上前一步,徑直攔住老婦人,“這是發生了何事?她的腦袋是被誰打破了?”


  老婦人悲從中來,“這位官人,這是我的女兒,姓宋,小字玉蓮,在琵琶亭上賣唱為生,前幾日她惹怒了一桌子客人,讓那客人打破了腦袋,另一客人賠了二十兩銀子,原本我打算帶女兒去看病的,誰知道途中又碰上了那個打破我女兒的客人,硬是將那二十兩銀子給搶了回去。”


  “我身上本就沒錢,再這樣下去,我女兒可還有命好活?求官人行行好,賞我些錢財,讓我救活我女兒吧。”


  西門慶慶見這女娘麵色不佳,頭頂包著布,卻已經被血液浸透。


  她沉聲道:“害你女兒的人是誰,你隻管說。”


  老婦人膽怯地看了一眼旁邊走上前的張順。


  西門慶慶懷疑的目光落到張順頭上,“是你?”


  張順對她這目光不解其意,卻隱約有些不痛快。


  他開口道:“前些日子與宋江、李逵一同在琵琶亭喝酒,李逵性子急躁,打破了這女娘的腦袋,宋江賠了二十兩銀子給這女娘。”


  他頓了頓,“估計是半路被李逵奪走了。”


  “李逵?”


  張順:“他是江州一牢頭。”


  西門慶慶冷笑一聲,“牢頭當街打人奪財,難道就不犯法了?”


  她摸了摸袖子,發現自己從江中上來,身上的東西大多都掉光了。


  她摸遍全身上下,也沒找出半分貴重之物。


  最後,她將目光放在了腰帶上。


  她這腰帶嵌著玉寶。


  西門慶慶將褲子一擰,縮小褲腰,然後,直接將腰帶解開。


  “慢著!”


  “你!”


  張順和穆弘二人對視一樣,不明白對方為何突然阻止。


  張順移開臉,對西門慶慶道:“你不必如此,要多少錢我給你便是了。”


  穆弘冷冰冰地注視著張順,“無事獻殷勤,你意欲何為?”


  張順:“我倒是有錢獻殷勤,你呢?沒錢裝大爺?還是你想從我這裏借錢再給他?”


  穆弘麵色更冷了。


  張順掐著腰道:“賊潑才,莫非還要我賞你一腳。”


  這哪裏能讓穆弘忍得住,他猛地薅住張順。


  “這個你拿去當了,應該能得幾十兩銀子,拿去給你女兒看病去,放心,凶手他不會逍遙法外的。”


  張順和穆弘同時扭頭望去。


  西門慶慶已經解下腰帶遞給了那老婦人。


  她彎下腰,替宋玉蓮掖了掖被子,溫柔又強勢地對老婦人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她回過身,身上被雨水淋透,如今又失了腰帶,可她身姿筆挺,目光平和,沒有半分狼狽,反倒有些意氣風發。


  西門慶慶看向張順:“李逵人在何處?”


  張順注視著她,目光越來越熱,開口道:“他好賭,一向往賭場裏鑽,你去那裏找他便是。”


  “賭場?”


  朝廷不是禁止……行吧,這裏的人一向當律法為狗屁。


  西門慶慶微笑道:“能帶我走一趟嗎?定有重謝。”


  張順疑惑,“你是要為那宋玉蓮出頭?”


  西門慶慶:“沒錯!”


  張順前些日子剛與李逵打了一架,雖然有宋江說和,但他仍舊瞧不慣李逵,此番見他倒黴,還能討好這位合他眼緣的官人,自然應下了。


  奇怪,他幹嘛要這般費心思討好一個官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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