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寒涼的秋雨被風一吹便掃了進來, 落在武鬆的後背，可他卻仿佛無知無覺。
一個打扮鮮豔、長相溫婉動人的娘子低垂著頭，被衙役引進堂內。
武鬆眼睛裏燃燒著怒火, 看著這個玉蘭經過自己身邊。
他手指一動, 卻因為帶著枷, 根本沒法做什麽。
玉蘭越來越近。
他隻要踹上一腳, 也能報仇了。
這時，屋子裏傳來一聲咳嗽。
武鬆一怔，回過神來。
他飛快地看了西門慶慶一眼, 難掩羞愧地垂下頭，看看他剛剛當著西門大官人的麵差點幹了什麽。
聽到那聲咳嗽, 一直低垂著頭全身打顫，生怕被武鬆這個漢子揍一頓的玉蘭也抬起了腦袋，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她一下子就跟西門慶慶對上了視線。
她竟從未見過這般俊美的官人！
玉蘭一時有些呆愣，回過神來，雙頰赤紅一片，含羞地低垂了頭。
若是能跟著這樣的官人，即便是為奴為妾也比跟著那些七老八十的員外要好啊。
玉蘭心頭一陣火熱。
然後，她就見武鬆在這位官人的視線下, 退後了一步。
她鬆了一口氣。
剛剛這位官人是在幫她吧？是不是這官人對她也有幾分意思？
玉蘭眼波幾乎蕩起了春水，抬起頭，朝西門慶慶又看了一眼。
一旁旁觀的柴進將這一幕看了個正著，他暗想：這西門官人可真是招人喜歡。
不知為何，他心底卻又有老大不痛快。
柴進寬慰自己, 大概是看不得這麽一個爛泥似的女人肖想明月似的西門慶吧。
玉蘭注意到西門慶慶在場後，行動間更加婷婷嫋嫋，擺出一副弱不禁風的姿態。
她在堂前跪下，聲音婉轉道：“奴家拜見大人。”
隨後，她又轉了一個方向，朝西門慶慶行了一禮。
她微微抬頭，垂著睫毛，又從睫毛下偷看西門慶慶。
西門慶慶用扇子蹭了蹭下巴。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位娘子是在魅惑她吧？
孟州府的知府眼巴巴望著西門慶慶，“大人可有什麽要問的？”
聽著知府的話，玉蘭睫毛一顫，垂下頭，特地調整好姿勢，讓自己最好看的一麵朝向西門慶慶。
西門慶慶輕笑一聲，這姑娘該不會不知道她已經看出來了吧？
這種小兒科的魅惑都是她玩剩下的，畢竟，魅惑是偵探的必備技能之一，她不用魅惑技能，光靠行動和嘴炮也能魅惑。
西門慶慶：“你便是武鬆偷盜一案的證人？”
玉蘭小聲道：“正是奴家。”
西門慶慶：“你說說，你是什麽身份？”
玉蘭低垂著頭，露出白膩的後脖頸，她緩緩道：“奴家是孟州守禦兵馬督監張衙內家的養娘。”
這個時代所謂的養娘指的便是他們家婢女一類。
西門慶慶；“你與武鬆何時認識的？”
玉蘭：“中秋張督監在鴛鴦樓設宴，讓奴家唱曲，並將奴家賞給武鬆做妻子，便是這樣認得的。”
西門慶慶：“這日就是事發的那日？”
玉蘭點了點頭。
西門慶慶：“抬起頭來說話。”
她拉長聲線的聲音也極為誘人。
玉蘭臉頰紅紅，羞羞答答地抬起了頭。
西門慶慶：“然後呢？”
玉蘭：“武鬆在宴席上喝醉了，後來，我扶他回房，聽他說他眼紅張督監的珍寶。”
“你！”武鬆正欲反駁什麽，手臂卻被花榮一把按住。
花榮看向他，“等等。”
武鬆咬著牙，隻得繼續忍耐下來。
玉蘭聽著武鬆這一聲吼，嚇得顫了顫。
接著，她聽到一陣腳步聲，看到一雙官靴離她越來越近，微微晃蕩的衣角在她麵前墜落，挨著地麵。
西門大人竟然在她麵前蹲了下來。
西門慶慶：“抬起頭。”
玉蘭心裏慌慌的，慢慢抬起頭，仍舊垂著眼。
西門慶慶：“看著我。”
玉蘭紅著臉，小聲喃喃：“大人……”
西門慶慶：“我要看你是否在說謊。”
玉蘭一慌，忙抬頭看向她。
再次接觸她的視線，玉蘭幾乎要嚶的一聲醉倒了。
多好看的人兒啊。
西門慶慶：“你確實聽到武鬆要偷竊的話？”
玉蘭盯著她，“是。”
“繼續說。”
玉蘭看著她的雙眼，“奴家聽到了後，以為是他在說大話，便沒有放在心上。晚上的時候，我在後堂看到武鬆，他一見我立刻慌張地往後花園跑，然後，就被府中的軍漢按住了。”
西門慶慶莞爾一笑，“是嗎？”
玉蘭：“大人，奴家沒有半句假話。”
西門慶慶笑了，“哦，沒有半句假話，那你倒是說說，你半夜時分不去睡覺，為何鬼鬼祟祟在後堂呢？”
玉蘭一驚。
“還扶武鬆回屋子，你看看武鬆的體形，再看看你自己的，若是他真的醉到能把偷竊這麽大的事情泄露出來，恐怕早就失去行為能力了，你又是如何一個人扶他回去的？”
玉蘭忙道：“大人，是奴家說錯了，是軍漢送武鬆回去，我是後來過去照顧他，才聽他嘴裏說的。”
“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居然現在才說？”
西門慶慶站起身，拿著卷宗晃了晃，“第一次記錄你口供的時候，你便是這樣說；我第二次問你的時候，你還是這樣說，你說錯一次還能說錯兩次？”
玉蘭咬唇。
“當庭翻供，你真當我和知府大人是傻子嗎？”
西門慶慶猛地將卷宗砸在了案幾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玉蘭和知府都被嚇了一大跳。
西門慶慶：“你那個時候為何會出現在後堂還沒說呢，難不成你才是偷竊者？亦或者，你是同夥？”
玉蘭徹底慌了，“不是啊，大人，不是奴家，奴家冤枉，奴家在那裏是因為……因為……因為奴家的戒指掉了。”
玉蘭哭哭啼啼道：“那是奴家帶了多年的戒指，從未離身，那日不知怎麽竟丟失了，奴家白日裏去過後堂，便想要趁著晚上四下無人的時候去找找。”
西門慶慶含笑看她，“找到了嗎？”
玉蘭：“許是被哪個眼皮子淺的拿了去，奴家沒找到。”
“哦。”
西門慶慶走過來，“你拿戒指帶了多年，在那隻手？”
玉蘭的手下意識往袖子裏縮了縮，“右手。”
西門慶慶用扇子一撩，將她柔嫩的右手舉起來。
她垂眸看了一會兒，莞爾一笑，“玉蘭小娘子，你莫不是以為我從來沒有帶過戒指嗎？”
“戒指若是帶了多年，手指上必然會留下一道印子，那請問你，你的戒指印哪裏去了？”
玉蘭一呆，“哈？”
西門慶慶撤開扇子，“我勸你實話實話，當堂撒謊，可是會加重你的罪行的。”
西門慶慶背對著她，走到桌邊察看卷宗，“武鬆被打了多少棍來著？哦，是用批頭竹片打的。”
西門慶慶看向知府，“我還沒見到批頭竹片是什麽樣子的，大人能否給我看看？”
知府生怕這件事連累到自己，連忙嗬斥衙役：“快去拿！”
衙役將批頭竹片拿來。
西門慶慶一看。
所謂的批頭竹片，就是用竹子做的一種刑罰工具，一頭是棍，另一頭則綁著無數竹片，這竹片細細碎碎比梳頭的篦子的齒子還要細，竹子本身又有韌勁兒，被這麽一拍，那是簡直痛不欲生，還會被細細的竹片刮出傷口，說不定還能把肉都刮下來。
衙役拿給西門慶慶看的批頭竹片前麵呈現深褐色，不知道是被多少鮮血在上麵染的，怎麽洗也洗不幹淨了。
西門慶慶冷笑一聲，“大人便是這般判案，不分青紅皂白打一頓嫌疑人，逼著他們認罪？”
西門慶慶拿過衙役手中的批頭竹片，“噠噠噠”敲擊在知府麵前的案幾上，“你以為在這種酷刑之下，有幾個人能忍受得住？”
知府生怕他揍來，拚命往後躲，“大人，這件事是我有考慮不周的地方，可這也不全賴我啊，大家都是這麽判案的。”
西門慶慶：“你說誰還這樣判案？我會把名單交給陛下。”
知府心道：那我還有活頭嗎？
他呐呐不言。
西門慶慶又將目光放在了玉蘭身上，玉蘭看著他手中的刑具，心尖一顫，猛地哭號道：“奴家招了，奴家招了，這件事根本與奴家無關，都是張督監逼奴家做的，大人千萬不要對奴家用刑啊。”
玉蘭這下子算是徹底想起這個美貌的官人是誰了。
玉麵判官西門慶，麵容美豔，鐵麵無私，手段狠辣，對待犯人會施加閻羅殿裏的刑罰，她、她怎麽承受得住啊！
她都在他背後看到閻羅殿的景象了！
玉蘭麵如死灰，徹底嚇破膽，將這件事自己所知道的部分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西門慶慶：“先把她帶下去，讓她在自己的證詞上簽字畫押，接著……”
她冷哼一聲，“把那位張督監帶來。”
知府顫巍巍看著西門慶，隻見他背後的天際突然一閃，雷聲陣陣，就像是老天發怒了。
天啊！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我努力碼出來的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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