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西門慶慶捂著額頭, 無奈道:“不要再說這個了,我對你們兩個的感情生活不感興趣,快繼續往下說。”


  武鬆和花榮神色一頓。


  武鬆低頭繼續說道:“一日, 我聽到尖叫聲, 以為有歹人出現, 便拿上武器追了過去, 卻在院子裏遇到了那個娘子。”


  西門慶慶:“哪個娘子?”


  武鬆瞪她,“就是要賞給我,我卻沒要的。”


  “哦。”西門慶慶點點頭。


  武鬆卻不知道為什麽, 胸口堵著一股氣。


  他繼續道:“她說院子裏有盜賊,指了個地方讓我去追, 我便追了過去。”


  “可是,那邊黑燈瞎火的,根本看不清楚,還沒等我找到人,就突然出現兩個人把我按住了。”


  武鬆眉頭緊皺,神色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之色。


  他的手越攥越緊,手背甚至繃出了青筋。


  西門慶慶看著他,沒有繼續追問, 想讓他先平緩一下心情。


  就在這時候,她覺察到後脖頸似乎有什麽又涼又濕又滑的東西蹭來蹭去。


  她伸手摸了一下,卻什麽都沒有摸到。


  武鬆閉上眼,沉聲道:“我原以為這是一場誤會,便想著解釋一番, 誰知道……”


  他的聲音突然梗住,而後抬手重重砸了一下自己的腿,滿含怒火,嘶啞聲音道:“誰知道無論是那個娘子,還是那個張督監都一口咬定是我在府中偷盜,把我押到官府,那知府也沒有多審,就直接打了我軍棍,在我臉上刺了字,又與我上了枷,把我刺配軍寨。”


  武鬆抬起頭,睜開眼,虎目含淚,目眥欲裂。


  他道:“官人信我,武鬆絕非那當雞鳴狗盜之輩,我絕對沒有做過此事!”


  花榮雖不喜西門慶慶與他太過親近,但也敬佩武鬆這麽一個打虎好漢,他開口道:“還有什麽可說的,見那兩個押送你的衙役樣子,就知道他們被使了銀子,這背後是有人專門要害你呢。”


  西門慶慶思量著,問他:“你可與何人結仇?”


  武鬆苦笑:“有仇的人太多了,武鬆脾氣直,往日裏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去。”


  花榮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武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西門慶慶默不作聲地看著這一幕。


  男人們的友情就是這樣,莫名其妙就好了,剛剛還看不順眼對方呢。


  西門慶慶開口道:“此案確實有很多疑點,我帶你回孟州府,找到知府,要求重審此案。”


  “你放心,如果你真是無辜的,我定然會還你一個清白。”


  武鬆看著西門慶慶,眼中有什麽快要溢出來了,他低下頭,沉聲道謝。


  西門慶慶點點頭,“你……啊!”


  她突然小小聲叫了一下,就像是貓叫似的。


  花榮和武鬆同時看去。


  西門慶慶握著後脖頸出的觸手,使勁兒捏了捏。


  她就知道那東西不會老老實實的。


  西門慶慶皮笑肉不笑,“沒事,隻是突然感覺被什麽東西夾了一下,許是天氣潮濕,車廂裏生了些蟲子。”


  花榮連忙道:“既然如此,那到孟州府的時候,我去買些藥粉往車裏撒一撒。”


  西門慶慶瞥了“閻婆惜”一眼,“隻怕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武鬆和花榮不明白這蟲子怎麽又跟神扯上關係了。


  ……


  不過半日,幾人便入了孟州府。


  因為下著秋雨,街道上的行人也少。


  西門慶慶道:“我先帶著武鬆去府衙,你們找個地方下榻,回頭通知我一聲。”


  柴進的目光在西門慶慶和閻婆惜之間遊移,他道:“我們是一道來的,要去府衙也該一道去。”


  宋清:“沒錯。”


  他看著“閻婆惜”,本來想要向她表忠心,可看著看著,他突然發現那股一直充盈在心間,讓他恨不得對她頂禮膜拜的情感不見了,反而,他看到著名的西門大官人會泛起這種情感。


  宋清臉色一白。


  他能接受自己對自家嫂嫂不一般,可接受不了自己對一個男人這麽……這麽……


  花榮笑道:“我們先把這件事處理好,再一起找地方下榻。”


  西門慶慶隻得點頭同意了。


  那兩個差役跟在後麵,都不敢說話,唯恐這個鐵麵無私的玉麵判官給他們兩個治罪。


  ……


  府衙門口的兩個衙役正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看著外麵的雨景。


  正在這時,看到一輛氣派的馬車停在了門口。


  兩人對視了一眼,不明白這個雨天會有哪家貴人來府衙。


  “哎,兩位哥哥。”


  兩個押解武鬆的差役“呼哧呼哧”跑了過來,連連對他們使眼色。


  這時,帶著重枷的武鬆輕鬆一躍,從車裏跳了下來。


  他披散的頭發被布巾紮起,臉上的泥水也擦了個幹淨,端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模樣。


  他立在雨地裏,雙目一瞪,便先讓人腿軟了。


  兩個衙役心裏發虛,怒道:“好啊,你這賊配軍竟敢私自回來,難道還想要再挨幾百棍嗎?”


  兩個衙役剛要去擒住武鬆,一個聲音傳來“住手”。


  馬車內又跳下了一個英俊的少年。


  衙役:“你又是何人?就是你敢劫官府的犯人嗎?”


  花榮“嗤”的一笑,“你們兩個還真是一臉酒囊飯袋樣子。”


  “你……”


  車簾再一次被撩開,一個頭戴鬥笠的華服小官人欲下馬車。


  他要跳下來的時候,那個少年和武鬆竟一左一右伸出手,不約而同地要來扶他。


  西門慶慶一手搭著一個,輕輕鬆鬆跳下來。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門口的兩名衙役,淡淡道:“肆意給人定罪,原來這裏的知府就是這麽辦事的。”


  衙役輕視地瞥了他一眼,“毛都沒長齊,在老子麵前說什麽呢?我看你這小子是沒在牢裏待過,老子這就讓你……”


  他活動著手腳,就要去拿住西門慶慶。


  西門慶慶垂眸一笑,拿出袖子裏的官印,直接抵在要朝她伸手的衙役臉上。


  “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


  衙役的瞪著那枚官印,呆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他身後另外一名衙役趕上來,立刻有眼色地低頭哈腰道:“大、大人,是小的們有眼無珠。”


  他忙拉著那名衙役要下跪在雨地裏。


  西門慶慶扇子一攔,擋住了他的動作。


  西門慶慶淡淡道:“如果心裏不覺得自己做的是錯的,隻是嘴上說說,再一鞠躬,一下跪,就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了嗎?”


  “……那未免也太過簡單了。今日你對我如此,可見你往日對多少來官府報官的人也多是如此,你們是覺得你們就沒有報官的一天嗎?又或者你們是覺得自己成為了衙役就不是民了,就可以欺壓民了嗎?”


  西門慶慶收回扇子,從兩人身邊走過,徑直邁入官府中。


  衙役戰戰兢兢,雖然西門慶慶說話的時候語氣並不重,卻就仿佛有一種沉甸甸的力量壓在他們心頭。


  等西門慶慶到府衙大堂上時,剛接到消息的知府才匆匆忙忙從後堂趕到。


  “西門大人,久仰久仰。”知府笑盈盈地迎上來。


  西門慶慶行禮,“見過大人。”


  知府:“不敢,不敢,誰不知道西門大人是官家看好之人,更是深得蔡太師信任,不知大人來孟州府是為了何事?”


  西門慶慶朝門口看了一眼。


  剛剛知府隻顧著招待西門慶慶,根本沒有注意到門口還站著人,他抬頭一看,當先看到的便是帶著枷的武鬆。


  知府眉頭一皺,“這是哪裏的煩人,竟然就這麽放任他在此?來人啊——”


  一旁的衙役慌忙跪地道:“大人,他、他就是武鬆啊!”


  “武鬆?武鬆是……”知府猛然想起來,脖子上一下子冒出了無數冷汗。


  糟糕了!

  他現在幾乎能感覺到西門慶慶冷冰冰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西門慶慶含著一抹笑,涼涼道:“大人,真稀奇啊,武鬆的案子不是由你主審的嗎?這才過去多久,你竟然連他長什麽模樣都不記得了。”


  “哈哈——哈哈——”知府幹笑兩聲,“這不是我年紀大了,不太記得人了嘛。”


  西門慶慶:“那武鬆此案的案宗可在?”


  知府看了一眼門口的衙役。


  西門慶慶揚聲:“你作為此地的知府,難道卷宗有沒有都不知道?”


  知府忙道:“這個自然是有的,我這就命人去拿。”


  他瞪了門口的衙役一眼,“快去拿!”


  “是是是。”衙役慌忙跑了。


  西門慶慶打量著堂內,知府彎著腰,亦步亦趨跟在她的身後。


  “大人,看您風塵仆仆的樣子想來是剛才外地來吧?不如先去內堂休息休息,喝口水也好啊。”


  西門慶慶:“不必了,我就在這堂上站著。”


  知府繞著她百般討好。


  西門慶慶看他如此這般便知道武鬆這案子有貓膩。


  西門慶慶淡淡道:“武鬆的案子,你是要自己說,還是要我查?”


  知府心裏一跳,笑道:“還用說什麽,認證物證都已俱在了。”


  西門慶慶負著手,看著堂上的房梁沒有說話。


  外麵依舊下著瓢潑大雨,屋內黑壓壓的。


  過了一會兒,有衙役拿著卷宗過來了。


  西門慶慶仔細翻看卷宗。


  知府瞪著一旁的衙役,衙役們也使眼色,可沒有人有辦法讓這位玉麵判官不追究此案啊。


  雨下了好久,屋子裏麵也充斥著沉悶的濕氣。


  西門慶慶抬起頭,呼出一口氣。


  她將卷宗放在一旁,問知府:“這裏涉及的證人,以及受害者,我可以傳來重新審問吧?”


  知府忙點頭,“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隻是,眼下雨下的這麽大,天又黑了,大人不妨明日在審?”


  西門慶慶淡淡道:“唯恐夜長夢多,去把人叫來吧。”


  知府:“這麽昏暗……”


  西門慶慶:“把蠟燭點上。”


  知府:“但是……”


  西門慶慶抬眼,視線冷厲,“知府大人,您該不會是想要我從您開始問起吧?”


  知府歎了口氣,“行,就按大人你說的去做。唉,大人你就是有一位好幹爹,才不知道我等的難處。”


  喲,收受賄賂還挺會給自己找理由的嘛。


  西門慶慶盯著他手上的扳指和白玉手串道:“我倒是覺得大人你可真有錢財,即便是知府,一年的俸祿也不夠你如此花銷吧?”


  知府臉上的表情一僵,他轉過頭怒吼道:“你們還等什麽,快起把那些人抓來啊,難道還要讓西門大人等著你們嗎?”


  衙役忙應下,等出了屋子,又嘀咕:“就知道拿我們撒氣。”


  ……


  堂上點著蠟燭,一把孤零零的椅子放在大堂的一側,西門慶慶正坐在上麵,慢悠悠呷著一口茶。


  知府坐在堂上,卻不住看向西門慶慶。


  “大人,玉蘭帶到。”


  西門慶慶抬起頭,看了一眼門口的武鬆。


  隻見他雙目冒火,額角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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