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誒,快來, 快來幫我揉揉腰。”
為了趕在先前約定好的期限內抵達魏國王城, 和親使團的隊伍這些天來都是緊趕慢趕的。
那一天天的, 都在下麵走著的人肯定是羨慕能坐在馬車裏的人的。
可即便是趙靈微這般會武的, 一整天都隻是坐在車裏, 她也會覺得特別特別的累。
這不是, 她才進到朔方郡的守將為他們安排的客館裏,便直接趴到了床榻上, 讓身邊的沉琴和童纓給她這也按按, 那也按按的。
“鞋, 鞋也給我脫了。”
待到鞋也被脫了, 趙靈微便不顧公主的儀態, 舒坦地在床榻上翻來滾去,好好地活動了一番。
可不等她活動到舒坦了,便聽到樓下傳來女子受到驚嚇後發出的聲音。
趙靈微的動作立馬便停了下來。
自他們從神都出發, 一直到現在,已有差不多二十天的時間了。
如此,趙靈微自是能辨得出來,那是他們使團中的,被選去送給魏國國主的一位美人。
不等她和身邊的侍女交換一個眼神,她便聽到了幾句用魏言說出的話語。
“叫什麽叫啊,摸你兩下而已。”
那位美人不懂魏言, 也自是更為驚慌失措了。
淫邪的調笑聲便響了起來, 並且那兩個說著魏言的男子還彼此交談了起來。
“誒, 不是我說啊,這大商的女人就是和我們魏國的不那麽一樣。”
“可不是麽,腰細,臉蛋小巧,好像能掐得出水似的。哈哈哈哈哈人也嬌小。我說,隨便走出來個女的都能這麽漂亮,也不知道他們那公主長得什麽樣。”
說罷,那兩人就又笑了起來。
趙靈微自是能把這幾句話聽懂個九成九。
剩下的那麽一點點,她哪怕聽不明白,也能猜得出來。
至於她身邊的沉琴與童纓,她們倆則是學習魏言的時間還很短,因而便聽得一頭霧水。
可即便如此,她們也能聽得懂那兩人正在用很惡意的語氣評論她們大商的女人,甚至是公主。
童纓眸色一冷,就要出去。
趙靈微卻是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拉了一把,示意童纓先不要著急。
她腳步很輕地走到門邊,把門稍稍推開了一道縫,並躲在門後,向一樓看去。
原來,那是兩個穿著盔甲的魏國武官,卻是讓她辨不出官階。
他們擋在那位美人的麵前不讓人離去,仿佛就是要去戲弄對方,也占占姑娘的便宜。
作為使團內的正使,向天鴿便是在他們要把手放到那位美人的臉蛋上時從他們的身後出現的。
“在下向天鴿,是為大商和親使團的正使。不知二位大人……?”
“我們是步六孤將軍派來送邀請函的。”
看到了這一幕的趙靈微便十分詫異了。
因為那兩人絲毫沒有做壞事時被人抓了個正著的尷尬。
無論是他們說話的音調與語速,還是他們轉向使團正使時的動作都無比自然。
不,與其說那是自然,不如說……那是不加掩飾的輕慢。
“我們將軍說了,你們遠道而來,路上辛苦了,所以他特意安排了酒席,要請你們今晚過去。”
向天鴿自是向那兩人表達了謝意,並且臉上也笑嗬嗬地讓那位美人趕緊進去,換個部曲出來給兩位武官奉茶。
他與二人寒暄了一番,但話還說著呢,那兩人就帶著些許的不耐煩道:“你們公主呢?”
說著,他們還不加掩飾地用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
在他們抬起頭來看向樓上的那幾間房的時候,躲在門後的趙靈微便輕輕地將門給拉上,隻是把耳朵貼在門上繼續聽著。
直至此時,向天鴿的麵上才不是那麽好看了。
並且,他也停頓了那麽一會兒才再次出聲。
以趙靈微對他的了解,向天鴿此時怕不是已經在心裏罵起了對方的祖宗十八代了。
向天鴿:“公主舟車勞頓,眼下自是在房中休息。”
“那你讓她出來一下吧,耽誤不了多久的。我們將軍特意交代的,要親自把請帖交到你們公主的手上,看見人答話了才回去。”
聽到這裏,趙靈微都冷笑起來了。
“公主,他們是什麽人啊,在說什麽呢?”
“兩個本城的武官而已,拿了個破帖子過來,就想讓我下去接客呢。要是讓他們真見了我,興許還會讓我給彈個琵琶,再行幾個酒令呢。”
說罷,她便離開了門邊,回到屋內坐著等了。
她自是不擔心向天鴿會解決不了那兩個人。
畢竟,向正使可是連魏國主都能說服的人,對付兩個小鬼,自然也能有辦法。
果然,正使大人在下麵同兩人周旋了一番,便讓先前還死咬著一定要見到趙靈微的兩名武官哈哈笑著走了。
很快,向天鴿踩著樓梯的腳步聲便傳了上來。
童纓為他開了門,麵色並不好看地說道:“公主都已經聽到了。”
“魏國人……都是這麽傲慢無禮,還既好色又膽大妄為的嗎?”
趙靈微不像向天鴿,在此之前還未有真正地與魏國人打過交道。
當然,啞巴那麽可愛,肯定不能在這種時候被算進去。
故而,她便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向天鴿:“自然不是的。就臣所見,魏國人較之我們大商的人來,要更為直來直往。他們如果喜歡你,就會一門心思地對你好。
“但如果你惹惱了他們,哪怕隻是件雞蛋大的小事,他們也可能會提著刀在路上等你。”
說完,向天鴿又接著道:“不瞞公主,那兩人的態度,也讓臣在氣憤之餘,感到心中很是不解。”
趙靈微:“你是怎麽打發他們的?”
向天鴿:“臣給了他們點金子,還說要他們帶著我一起去妓院喝酒。”
向天鴿麵上露出愁色,把那兩人拿來的請帖交到了趙靈微的手上。
向天鴿:“這場酒宴,臣是不建議公主去的。這些人,怕是會冒犯到公主。”
趙靈微:“自然。我來這裏,是要嫁給魏國太子的。哪有誰人喊我去吃酒,我便去的道理?”
但趙靈微又不免有些擔心:“可若我不去赴宴,向正使又該怎麽辦?”
向天鴿:“公主不必擔心,臣可以先說公主愛美,需要些時間來梳妝打扮,讓他們耐心等待一番。然後臣便多灌他們些酒,再見機行事。”
“也好。”趙靈微呼了口氣,點了點頭:“若這並非魏人之常態,那麽……事出反常則必有妖。還勞煩向正使替我打探一二了,看看這些人究竟為何會如此大膽,又緣何待我那麽無禮。”
說著,趙靈微也皺起了眉頭:“可惜我們的衛隊大多都和孫中郎將一起,在城外安營紮寨。要不,我把仇將軍借給你?”
“誒,公主不可。此事不妥。”
和趙靈微相比起來,向天鴿反而是手無縛雞之力的。
但他還是趕緊擺手拒絕:“公主身邊就帶著這麽些千鶻衛,還是讓仇將軍帶著她們,跟在公主身邊,護公主周全的好。”
趙靈微覺得他的想法有道理,便轉念道:“那我便把童纓借你。那丫頭性格沉穩,也稍稍會那麽兩句魏言。你別看她隻是我之侍女,功夫卻是極好。”
向天鴿這才答應下來,帶著童纓離開了客館。
如此,屋內便立刻安靜了下來。
但這會兒屋子裏越是安靜,就越是讓趙靈微感覺到那份不容忽視的心神不寧。
這個時候,她倒寧願那兩個人隻是性格使然以及腦袋愚笨才會如此怠慢。
但如果不是呢?
身在敵國,自己又有著和親公主的身份。
這讓趙靈微不得不比往日要多些思慮。
因而她便不由地去想,究竟是什麽才能讓區區兩個地方上的武官,以及他們上頭的守將,敢對即將嫁給太子的女人都如此咄咄相逼。
難道這些人不怕她在遇到那位麵容可怖的殺神之後,向太子吹枕邊風,要了他們的腦袋嗎?
還是說,他們覺得從大商而來的和親公主不可能如此得勢?
沉琴向來是愛與自家主人開玩笑的,可這會兒她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她壓下那份心慌,問道:“奴……給公主彈會兒琴?”
趙靈微抬起手來,示意沉琴先別說話。
她就站在那裏,沉思著。
把自己從進到這裏,一直到向天鴿離開時所看到、聽到的一切都想了一遍。
“仇將軍。”
在屋頂看著四周情形的仇懷光聽到這聲輕喚,便從未有鎖上的窗戶那兒翻了進來,低聲道:“卑職在。”
“你現在可否聯係到孫昭?”
“回公主,卑職既是千鶻衛的將軍,便必然會有鶻。”
“好,你現在便給孫昭去信一封,讓他提防著點朔方郡的人給他們送去的吃食,務必做到有備無患。記得,要做得隱蔽一點,千萬別讓那些魏國人發現了。”
“是!”
待到仇懷光又翻窗戶離開,趙靈微便對上了沉琴的那雙已然有些紅了的眼睛。
她笑著安慰道:“別擔心,隻是有備無患。”
趙靈微嘴上雖是如此說著,可被她藏到了袖子裏的手,卻是隱隱發起抖來。
城外,一匹背上有著馬鞍的戰馬向著和親使團的衛隊營地奔了過去。
那不禁讓在外頭巡邏的衛兵感到驚訝。
“咦?這不是我們的馬嗎?怎麽這會兒自己從外麵跑來了?”
“誰啊?誰之前把馬給弄丟了?”
但很快,他們便顧不上這匹自己跑來的戰馬了。
因為,之前被他們抓來試吃晚飯的黃鼠狼,已經在吃了那些朔方郡的人送來的肉菜後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娘的!”
見到如此景象,即便是身為中書令之子,溫文有餘卻是血性不足的孫昭都不禁罵起人來。
“居然真的有鬼!傳令下去,全營戒嚴,準備抵禦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