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沉琴道:“我們公主那麽美, 那麽聰明, 待他還那麽好!如果沒有公主, 他早在河裏死透了。”
童纓沒有沉琴那麽能言善辯,便隻是在那之後重重地說一句:“是!”
沉琴:“摸他兩下而已,他居然還咬人!他是小狗嗎?還是說,他以為自己是大狼狗?”
趙靈微:“……”
不, 沉琴。
你別這樣說!
趙靈微心道:雖然事情的確是我做的, 但我好像覺得……我應該沒你嘴裏說的那麽糟糕又浪蕩?
可若她是男子,啞巴是女子,她這麽半夜去摸人家姑娘的身子, 不被打死都能算命好了?
還算好, 還算好,童纓的話隨即而至, 讓趙靈微的麵上稍稍掛得住了些。
童纓:“前一晚的時候, 那啞巴分明還對公主動手動腳的。他在毯子下麵明明什麽都沒穿, 就要拉公主的手。”
沉琴:“是啊!裝什麽貞潔烈男?分明就是他先動的手!他先勾的人!”
趙靈微心中又道:對對對,是他先動的手!那時候他把我拉到他身後,我還撞到他的背了呢。如果不是這樣,我哪會對他的身子那麽好奇?
但在那之後, 沉琴與童纓又說起啞巴那樣子看起來像是如何如何的被強迫, 好像她們公主仗著在使團裏的地位, 便強搶了他。
這……這?
這她可就不認同了啊。
趙靈微輕輕碰了碰鼻子, 心說:其實, 他也不是那麽不情願的……吧?雖然, 他一開始的時候的確是挺生氣。
她和啞巴之間的事,其實真的是特別簡單。
而且,也就隻有兩天三夜那麽短的時間。
但是羽林衛隊的士卒們、親曆了現場的孫昭、向天鴿向正使、還有她身邊的沉琴童纓,這四撥人所以為的,居然全都是不一樣。
他們所以為的,還都是不對的!
這可真是給趙靈微結結實實地上了一課:什麽叫做人言可畏,什麽又是眼見也未必真。
公主殿下一陣唏噓感慨。
成吧,課既然已經上了,那就該玩雪了。
神都雖也會下雪,卻是下不了那麽大的雪,沒法讓她們在幹幹的雪上打滾,也沒法輕易就堆起一個個的雪人。
趙靈微先是穿著披風在雪地上翻來滾去的,玩得不亦樂乎。
而後她又讓自家侍女給她推來好多雪,並自己親手堆起了雪人。
她給雪人插上兩根枯枝做手臂,還用手指給它畫出了一張凶巴巴的臉來。
這樣退後幾步看一看,居然還挺像那麽回事的。
隻是……還缺了那麽一點。
沉琴湊到了趙靈微的邊上,認認真真地看了這個雪人好一會兒,道:“奴覺得,公主堆的這個雪人有點眼熟。”
她這麽一說,倒是引起了童纓的同感:“奴也覺得。”
這麽一來,三人便都盯著雪人看了起來。
好半天之後,沉琴才恍然大悟道:“奴知道這雪人為何眼熟了!”
說罷,她便把那根綴有兩枚琉璃石的黑布拿了出來,給雪人係上。
這琉璃石一放上去,趙靈微便立馬知道這份眼熟到底是像了誰了!
可不就是像那啞巴嗎?
還別說,她讓好些人都用綴有琉璃石的黑布蒙過眼睛,玩鬧的時候還讓沉琴和童纓也係上過給她看。
可直到她見了那啞巴,才知道擁有一雙琉璃色的眼睛,那到底是什麽樣子。
趙靈微沉痛地捂住了自己的臉,沉琴卻是高興地在那兒手舞足蹈,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啞巴”、“啞巴”!
沉琴:“公主,你要是真喜歡那啞巴,奴就和童纓姐姐一起,替公主把他綁過來,讓公主想怎麽他,就怎麽他。奴,去了!去了!”
說罷,沉琴便跑了起來。
趙靈微是真惱了,高聲道:“反了反了!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說這種話,你羞不羞啊!你別跑,別跑,看我不把雪放你領子裏。”
說著,她們便一個跑,一個追了起來。
並且追的那個還因地製宜,撿起雪來,把它們團了團丟了出去。
沉琴被扔了那麽七八下,居然也大著膽子向自家主人丟了一個雪球過去。
這一下可真是打得趙靈微毫無防備。
她向旁邊一個側翻,這才險險避過。可才躲過沉琴的反擊,便又著了童纓的暗算。
這下趙靈微可真是被砸實了,懵了好一會兒才高聲說:“你們居然兩個打我一個!”
她的好勝心一下就起來了,團起特別大的雪團道:“看我不把你們兩個死丫頭砸成雪人!”
趙靈微打雪仗還挺講究章法,她不因為對麵的那兩個是自己的侍女就一直站在那兒扔人,而是在砸了一下大的之後就立馬轉身要跑。
可她卻是在轉身後直接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裏。
那人的身上可硬了,卻是不等她撞實了,便後撤一步卸去力道,再將她往邊上一帶,這就幫她穩住了身形。
趙靈微的呼吸幾乎是立刻就亂了。
因為她不用抬頭便能知道,她撞上的,就是之前讓沉琴她們揶揄了自己好一番的……那個啞巴。
這或許是因為,整個使團裏,都沒有像他那樣高的人。
又或者……她已經能認出對方的氣息了。
身邊的侍女嬉笑著跑遠了,直接鑽進樹林子裏去了。
趙靈微卻是臉都發燙了。
她分明是在前天的夜裏跑去啞巴的帳篷裏輕薄人家的那一個,可這會兒卻是連話都要說不上來了。
好在,擁有那雙琉璃色眼睛的少年似乎也不著急要和她說些什麽。
他就隻是輕輕地給趙靈微拍去了衣服上的那些雪。
先是用手給拍了拍衣領,而後便用衣袖給麵前女孩擦起了頭發上的霜雪。
其實,她的眼睫上也落了些許的雪。
那些晶瑩的,冰涼的雪就掛在了她的睫毛上,竟也不落下。
但那就是需要用吻才能擦去的了。
拓跋子楚停下手來,且看向不遠處的那個雪人。
黑布綁在雪人的腦袋上,其實還有些怪好笑的。但那兩顆綴在其上,仿佛兩隻眼睛一般的琉璃石卻是在冬日暖陽之下變得如此顯眼。
“誒誒,不許看,不許看我堆的……雪人。”
趙靈微就怕被啞巴發現自己堆的是他,卻是一開口就暴露出了……這雪人是她堆的。
啞巴皺起眉頭來,仿佛是通過那兩顆琉璃石發現了什麽。
但他又很疑惑,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樣子,難道就是這麽凶的嗎?
他話雖沒有說出口來,但心裏想的是什麽卻是完全寫在了臉上,特別特別好懂。
趙靈微於是反而“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對。”她一本正經地說道:“你看我的時候,就是這麽凶的。”
說罷,她還學了一把啞巴在前天夜裏看她時的樣子。
奈何她看到對方的時候就隻是高興,也隻是想要把嘴角上揚,因而隻是做出了一個特別可愛的表情。
那讓啞巴也笑了起來。
他笑得,好看極了。
兩人一起朝著雪人的方向走了幾步,感受這冬日裏難得的,天晴風小的日子。
“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還會疼得厲害嗎?”
拓跋子楚搖了搖頭。
經過數日的休養,他的喉嚨已經沒那麽腫痛了。
但要說話,似乎還是有些費力。
但幸而,他在魏國的時候,原本也就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
原先他還需要在打仗的時候喊話施令。
到了後來,他為了把傳令的時間縮短,也為了能夠把命令傳得更遠一些,便用哨音來傳令。可如此一來,他便更不用說話了。
“那……前天晚上我打到你的地方,會不會還疼得厲害?”
趙靈微是很認真地在問他這個問題的。
但想到了那一夜的情形,拓跋子楚的麵上卻是一僵。
同時,他也想到了自己這會兒過來找對方的來意。
他又搖了搖頭,以此來回答趙靈微的第二個問題。
“不會疼得厲害……就好。”趙靈微鬆了一口氣,道:“我也……不是要故意打你的傷處的。實在是你受的傷太多了。一開始的時候,我可擔心會救不回來了。哪想到,才過了幾天你就已經能自己走了。”
說罷,她便把目光放到了少年背著的那張弓,以及身後的箭袋上,問道:“你是要跟著一起進山打獵嗎?可他們之前就已經進去了,你這會兒追過去,很容易被箭誤傷的。”
這隻是一句很普通的叮囑,卻是讓拓跋子楚停下了腳步。
趙靈微又是自顧自地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了對方的異樣,轉過身去笑著問他:“怎麽了?”
在冬日的陽光下,穿著一身白色冬裝的少年就站在冰雪之間,掛著許多雪的鬆樹林就在他身後的不遠處。
在這一刻,他的那雙琉璃色眼睛竟讓趙靈微感覺很暖。
它一點也不像初見時的那麽冷冰冰了,卻是有了很多種複雜得無法說清的情緒。
趙靈微向來便是聰明的。
很多事,她也不需要別人說出口來,便能明白。
就好比這會兒,她看著站在那兒不再向前的少年,心下不禁歎了口氣,感慨道:“路快要通了,你打算走了。這會兒,是來向我告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