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如何陌路？
兩人就這麽隔著一幅巨大的雨幕這麽對望著。
一個在車裏，一個在雨裏，一個麵容冷峻，一個卻目漸癡迷。時間好像在這一刻靜止了，整個世界裏明明充盈著雨箭敲打大地的聲音，卻感覺前所未的平靜。
直至再一次炸雷響起，葉映雪被驚得畏縮了一下，好像一下子回到了現實中，她愣了一下，不禁瞪大被雨水澆淋得幾乎無法睜大的眼睛。
這不是幻覺嗎？這個人，怎麽還在這裏？還在眼前？還是，她已經想他想到無法分清現實與幻境的區別了？
“上車吧！我送你下山。”古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用了多少的力氣控製自己，才能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那麽平靜，此刻，他都不知道該對自己的這份自製力感到自豪還是生氣。
他的聲音不大，卻能透過雨聲清淅地傳進葉映雪的耳朵裏，這下子，她終於知道眼前的這一切不是幻覺了。這個男人，真真實實地出現在她麵前，隻不過，不同的是，他的聲音溫柔不再，眼神更平靜得像是在看一個素不相識地陌路人。
古楓坐在車裏，過了好一會兒還不見她從地上站起來，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快上來！”他低聲命令。“就算不是你，我遇見了也不會不管的。”
真的是這樣嗎？騙鬼去吧！如果不是她，他怎麽會丟下一大堆急需處理的事情來到這裏？他與某人聯手布下的大網現在已經到了快要收網的時候，方方麵麵的情報如雪片一樣匯集回來，他們要麵對的是一個老謀深算卻又狡猾似狐謹慎若鼠的對手，接下來的要走的每一步，都必須深思熟慮，如果有哪個環節處理不當，都會讓他們之前的努力前功盡棄。損失些錢財倒是小事，隻怕是會錯過那個他執意與之共度一生的人。
他想讓她以清清白白身份堂堂正正的站在自己的身邊，讓被在囚固在黑暗中太久的她，以後都能生活在陽光下，想看她露出真正開懷的笑。
所以，為了長久光明的將來，他不得不暫時順應她的拒絕假裝離開。
他知道葉家的那隻老狐狸不會放過她，也不過放過用她來謀利的機會，並以此來試探自己是否真正對她放手，所以他不得不命令自己冷下心來，對她裝作毫不在意。可既使知道計劃中對手的每一步，當親耳從範思瑜口得知道紀仲恒對她仍緊追不放的消息時，他真的很想放棄整個計劃，把她從煎熬中解放出來，緊緊抱在懷裏。
可是，他不能，沒有人能比他更了解她，那個身世對她來說是容不得他人窺視觸碰的傷口，因為這個傷口，她已經那麽卑微。他又怎麽忍心讓她戰戰兢兢地在自己的身邊生活一輩子？雖然擁有他全部的愛，但心底裏有著始終無法拔除的那根刺，也不會讓她獲得真正的幸福。
所以，心底裏再不忍，他也必須在她麵前做到無情。
“那就……不要管我了。”葉映雪對他對望了好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在看不到他的時候，她還能說服自己，隻要自己不見他，就算終其一生也無法對他忘情，也不會再奢望些什麽。可為什麽，老天又讓他再次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尤其是在此刻，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再次讓他看到她那麽落魄的樣子？
如果這次，她順應了心底裏的渴求，她真的沒把握能說服自己再次放手。
“就把我當成陌路人吧。”她掙紮著歪歪扭扭地在疾風厲雨中站起來，滿臉哀傷的與他對視著。“不要可憐我，不要同情我，更不要對我施以援手，就這麽離開吧。”
說完，她笑了笑，也不等他要所反應，就這麽頂著風雨，搖搖晃晃地抬腳向前走。
冷冷的雨，密集地砸在她的身上，臉上，麻生生的痛，但這種痛，比起胸腔裏仿佛心髒被挖走一塊的痛，又算得了什麽？她笑著用手捋去臉上的雨水，卻怎麽也拂不去灌滿眼眶裏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未來的方向，隻知道，那個方向，不會有他，也不該有他。
古楓坐在車裏，看著她孱弱的身子漸漸被淹沒在雨簾中，隻覺得胸臆間有一股巨大的氣流在左右搖擺，一方麵是理智，命令他就此離去；一方麵是情感，召喚他把她拉進懷裏，再也不放她離開。
即使以往麵比更大的決策，古楓也從不像此刻這麽彷徨猶豫過。
就在古楓思慮的時候，仿佛空氣一般不存在的司機卻小心翼翼地開口了。“古先生……”
古楓抬起眼來，在觀後鏡裏與他對望，臉上的表情說不在多難看，但緊皺的眉頭卻告訴司機：他家老板此刻的心情不太好。
司機的額頭上瞬時泌出冷汗，強忍著用手拭汗的動作，還是硬著頭發匯報。“那位小姐，好像……跌倒了。”
想來也是，這麽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孩子，頂著狂風大雨逆風而行，能不跌倒嗎？
古楓一聽，立即推門下車，連司機遞過來的傘也沒接，就奔了過去。
幾秒鍾的時間，他身上的衣服就被雨水淋得濕透了，視線也受雨勢的影響而不能及遠，但跑了幾步，他看到了倒在路邊的葉映雪。
她靜靜地伏在地上，整個人蜷成一小團，古楓叫了她幾聲也沒有任何反應。
心裏一緊，古楓再顧不得其他，蹲下身子，把她撈起來抱在懷裏。
“小雪，小雪。”他輕晃著手臂，看著她緩緩地睜開眼睛。
葉映雪的眼睛眨了好幾下，才將眼前的人勉強看清，她動了動的手臂，無力地推拒著他的懷抱。“別……管我……”
“你這個樣子，叫我怎麽不管你？”古楓低吼，不知道是心疼還是生氣。
“別管……”語音剛落，葉映雪再度閉上了眼睛。
古楓氣結，卻又無可奈何地抱起她冰冷的身子。
司機早已乖覺地將車子開到了他們旁邊，看他抱著葉映雪走來，趕緊下車打開車門，待兩人上車後，又不等吩咐，打開了車裏的暖氣，還細心地提醒。“古先生，車子前的儲物格裏有毯子。”
古楓抽出毯子把葉映雪卷起來，緊緊地抱在懷裏，隻吩咐了一句。“開車。”
車子加足馬力，在暴風雨中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