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立儲
烈日灼灼,秋天的天氣晝夜溫差真的是極大,在正午陽光的炙烤下,內室裏的溫度不亞於夏日。
夏文澤額頭隱隱有汗,心裏清楚,他不能倒下,他若是倒下了,林皓就更加站不起來了。
其實夏文澤很膽小,他怕,他很怕他生命中對他重要的人先他而去,而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
至少現在的他還能為林皓做些什麽,想到這,夏文澤還能給自己幾分安慰。
“師父,明日立儲……”夏文澤頓了頓,下了很大的決心繼續說道:“您知不知道一些內情?”
夏文澤本是不想問的,但是這件事情關乎到林皓,他才開口。
賈禮察覺到了夏文澤的艱難,這倒是令賈禮沒有想到,文澤居然會對這個男人做到這種程度。賈禮想到這裏不由自嘲一笑,自己當初不也是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嗎……
“具體不清楚,皇上的口風很嚴,一點都沒有提起過。明日便是立儲大典,為師回來告知。”賈禮說道,雖然他能夠夜觀星象,也能通曉天下之事,但是萬物本該有它的常理,逆天而行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雖然賈禮不介意提前告知夏文澤答案,但是其中變故太多了,賈禮也有些說不準。
“徒兒知道了。”夏文澤眸光黯淡下來,垂眸失落的說道。
“文澤,你記住,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活著總歸比死了好。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賈禮目光沉沉的盯著夏文澤,一時間室內氣氛有些壓抑。許是他有些心疼夏文澤,又或者真相太過殘忍,提前告知做好心理準備能好受些,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催發賈禮這麽說。
賈禮知道,培育一株血色繡球花有多難,要耗費多少的心血。也知道那五華山上多麽凶險,沒有那些人的帶領根本找不到那座山上數不清的奇珍異寶,他是當年事情的見證者,有些事情隻有他知道的很清楚。
夏文澤一怔,看向床上那張蒼白的臉,心裏不可抑止的悲傷起來。如果,如果他沒有離開他,事情會不會就會不一樣了?師父這句話中是否有什麽深意夏文澤也不想深究了,他突然覺得好累好累……
“徒兒謹遵師父教誨。”夏文澤應聲道。
可惜,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
“今夜怕是會有雨,黃昏便叫謝岩將這些繡球花搬到室內來,記得先把室內的其他植物全部搬出去。”賈禮囑咐道,這些繡球花若是碰到了雨水,那麽夏文澤這些天的努力都白費了。
“嗯。”夏文澤點了點頭,表示記下了,賈禮才放寬了心。
當年的凶險不是一兩句便能道得清楚的,而個中辛酸,也隻有親曆者才能體會。沒有絕對的感同身受,旁觀者的想法,終歸是差了一成。
賈禮離開了,夜色逐漸籠罩住這座皇宮,大典是在明日午時舉行,晚間設宴款待各國使臣,但是今夜的皇宮,依然比往日熱鬧奢華了很多。
夏文澤躺在軟塌上,趁著柔和的燭光看著躺在床上沒有生機的臉,不禁悲從中來,久久無法入眠。
第二日清晨,夏文澤早早的就醒了,自從他放血開始的這幾日,精神就極度衰弱,碰到一點聲響都睡不好,眼袋下的青色越發明顯。
夏文澤起身,突然覺著自己有點暈,在床上緩了一緩才起來洗漱,推開窗的時候天還未亮,整座皇宮也陷入了沉睡,夏文澤不禁想,這安靜之下有多少暗潮在湧動著?又有多少人在蠢蠢欲動?
嗤笑一聲,涼爽的空氣撲向夏文澤的麵頰,使他清醒了不少。
夏文澤給林皓掖了掖被角,怕他凍到,然後拿起一把刀,割開了已經結痂的傷口,鮮紅的血液順著蔥白的手掌流下,順著指尖緩慢的流入一個碗內,慢慢的匯聚在一起,滴滴噠噠的聲響在安靜的室內響著,詭異且淒美。
看著碗中漸漸多起來的血液,夏文澤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仔細的在傷口上敷上一些止血的藥草,夏文澤端著那碗鮮紅的血,來到擺放在室內已經變成了淡粉色的繡球花前,一點一點的澆灌了下去,澆到其中一棵的時候夏文澤微微皺了下眉,這盆繡球花怎麽會有些枯萎的跡象?隻是皺了下眉頭,之後夏文澤依然毫不猶豫的繼續澆灌了下去,隻要有一絲希望,他都要嚐試。
做完了這些,夏文澤將古彤早就送來的藥草,倒入藥壺內,用大火將其燒開,然後撤出一半的爐火,慢慢的熬煮著剩下的藥汁。
對於他來說,這一天是令他煎熬的一天。不是因為熬煮藥劑一些雜事,而是他的心始終放在立儲大典上。雖然知道林皓已經沒有可能了,但是他還是在遐想著,若是林皓穿上那身黃袍,該是何等的威嚴……
莊嚴的大殿上,今日的早朝早早的就散了。許多官員大臣卻沒有離開皇宮,而是待在會客廳裏,和各國派來的使臣交談著,現在時辰尚早,立儲大典還未到時候。
眾人討論眾多的,便就是今後一段時間都會被世人熱議的——儲君。
而直到現在,別說確切的消息了,就是連一點小道消息都沒有,這倒是叫各個官員王爺鬱悶不已。
在這個特殊的時期,許多處於觀望狀態的官員,隻好保持中立,現在要是站錯了隊,後果怕是不好說。
而這其中,卻也有兩隻已經很明顯的派係了,一是敬國公府那古板的敬國公趙良,四十左右歲的他已經有了些許銀絲,附庸者眾多文士,卻是站在趙紫安貴妃和大皇子身後的。
二是護國將軍府的趙安泤,年紀輕輕便擔任了新任的護國將軍,附庸者卻不止武官,不少文官也紛紛倒戈。是站在沈芷巧貴妃和八王爺身後的。
趙良見從門口走進來的趙安泤,眾多官員紛紛上前討好,趙安泤遊刃有餘的應付著,重重冷哼一聲。
“哼!”
兩大趙家本就不對頭,明爭暗鬥不是一日兩日了,每屆的當家人無論老幼,隻要見到麵就能爆發出一股濃濃的硝煙味,水火不容。
而如今護國將軍府在趙安泤的領導下,隱隱有壓敬國公府一頭的意思,早就叫趙良不滿了。
皇上遲遲不肯立後,也是有著牽製這兩家的意思,若是任由一家做大,另一家怕是不會好受。
雖然群臣曾力薦,但是每次兩大派係都是針鋒相對不肯互讓一步,在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一段時日之後林鴻煊受不了了,明確的說以後不許在談論這些事情。
一國之母和兩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角色,怎麽都是難以抉擇的,於是乎事情便這樣擱置了下來。
而此次立儲,又將這兩家之間的鬥爭重新引燃。
雖然之前傳出八王爺重病的消息,但是實在是沒有確切的消息可以證實,後宮之中無論哪裏對這件事情都是避而不談,而身為東宮之主的趙貴妃,一點消息都探不到,趙良這邊也沒有任何辦法。若是叫這些人知道林皓已經重病臥床,那朝堂中的一些派別,怕是要大洗牌了。
趙安泤對於這件事情自然是知道的很清楚,但是他不能墮了自己的威風漲他人誌氣。
聽到那聲冷哼,趙安泤眼眸微眯,一絲危險從他的眼眸中一閃而過,他上前走到了趙良的身前,說道:“敬國公莫非是對皇上不滿?”
“趙大將軍你這分明是在血口噴人。”趙良冷冷的說道。
“那為何在這普天同慶的日子裏敬國公在這朝堂之上公然冷哼?剛剛那聲音之大本將軍可是聽得真真切切。”趙安泤戲謔的笑著說道,目光掃視這裏每一個人的表情,嘴角勾起。
這間大大的會客室裏無數目光頓時匯聚過來,麵上的表情可謂是精彩至極。
“無稽之談!”趙良麵色鐵青的說道。
“哦?難道敬國公對自己做過的事情不承認?”趙安泤繼續說著,目光直直的盯著趙良。
“本公是在對你不屑一顧!不是對皇上不滿!”趙良臉色又青了幾分,麵上難看至極。
“嘖……敬國公這話可真不客氣,枉小侄對您尊重,沒想到您居然這麽看小侄。”趙安泤雖是這般說著,但是麵色上卻沒有一絲委屈的意思。
“你……”
“什麽事情這麽熱鬧啊,說來叫朕聽聽。”大廳門口走進來一個人,心情不錯的樣子,邊走邊說道。
趙良一句話憋到了肚子裏,硬是沒有吭聲。
趙安泤淡淡的瞥了一眼趙良憋屈的樣子,轉過身來雙手抱拳行了個禮,然後才不緊不慢的說道:“啟稟皇上,臣剛剛在和敬國公鬧著玩。”
“哈哈哈哈哈,沒想到啊,趙良你一把老骨頭了還這麽愛玩。”林鴻煊爽朗一笑說道,目光卻是掃過了在場的所有人,最後停留在了麵色鐵青的趙良臉上,迅速的收回。
“臣等參見皇上……”所有坐在椅子上的,站著的都站正身形,躬身行禮,聲音參差不齊的響起。
“都起來吧。”林鴻煊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是的,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留下一眾大臣、使臣麵麵相覷。
“敬國公剛剛想說什麽?”趙安泤似笑非笑的看著趙良,有些突兀的問道。
整個大廳內經過剛剛的事情鴉雀無聲,趙安泤的話語傳到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裏,一邊遠道來的使臣和自己國家的領導小聲說著什麽。
“沒什麽。”趙良有些無力的說道,心裏更加憋悶。
經過剛剛那麽一鬧,氣氛有些僵硬,很快便是立儲大典了,許多人開始移至主殿,靜靜的等候。
立儲大典沒有什麽太過花哨的東西,晚宴才是主題,立儲大典隻是走一個過場,隻不過今日的過場走的叫眾人是一個匪夷所思。
午時一到,林鴻煊整點出現在了大殿內的龍椅上,享受著萬朝來拜,心中卻掀不起半點波瀾來。
正常的流程走過,接下來便是宣讀聖旨的時候了。因為事先沒有一點消息透露出來,所以站在台下的大臣心中雖然有幾個人選,卻也隻是猜測。
殷安早已經雙手托著聖旨站在一旁,按部就班的念著聖旨上的內容。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鴻運二十年,國利民安,太平盛世,今立大皇子林為儲,特立八王爺為攝政王,即日起繼位,布告天下鹹史聞之,欽此。”
眾大臣心中震驚紛紛漏出詫異的神色,這……真是聞所未聞!就連一向冷靜的趙安泤都有些微微失神,回過神來的大臣們左顧右盼,朝堂下傳來陣陣私語。
站在前方眾皇子之中的林遠傑眼中閃過一絲陰鶩的光,這個老狐狸!
“恭喜皇兄。”平日裏跟林遠傑不對頭的三王爺看著林遠傑難看的臉色,立馬恭賀道,隻是語氣中不乏譏誚嘲諷。
“皇上,這怕是不合規矩吧!”一個大臣出來顫顫巍巍的說道。
“有何不可?”林鴻煊懶懶的看向出來的那人,問道。
“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臣懇請皇上收回封八皇子為攝政王的成命!”此時趙良站了出來,麵色赤紅,激動的說道。
“且說說為何?朕想知道怎麽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皇上,一山不容二虎,更何況一朝有兩個君王?這種事情,臣聞所未聞。”趙良說道,目光毫不畏懼的對上林鴻煊。
“那為何叫朕收回對八王爺的成命?”林鴻煊挑眉看向站的筆直的趙良,目光中露出一絲不滿。
“八王爺至此都沒有到這大殿上,這是對皇上不敬。且不說攝政王是代表出國的、年幼的、生病的或神誌不清的及不具備執政能力的君主行使國家領導權的人,而大皇子並沒有其中任何一項。敢問皇上,連守時都做不到的王爺,如何能夠擔任攝政王這樣的位置?”趙良有些咄咄逼人的說道。
趙安泤也不由得苦笑,對於趙良說的這些,他暫時想不出反駁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