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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不打擾

  風兒輕輕吹過,吹散了滿室濃鬱的藥香,帶去清爽。


  顧念生聽著從夏文澤口中吐出一字一頓有些冷硬的字,從心底不知為何會泛起一抹溫暖。他握著蒲扇的手緊了緊,隨後遞給了夏文澤,低聲說道:“好。”


  夏文澤接過蒲扇也沒有多說什麽,繼續扇著藥罐下的火。


  顧念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隨後轉身回了房間。


  躺在寬大的床上,顧念生現在卻一點睡意都沒有了,於是翻了個身,爬起來去把遮擋陽光的窗戶全部打開,一瞬間滿是耀眼的光刺的他有些睜不開眼睛。


  顧念生透過指尖的縫隙看著偶爾會飛過幾隻小鳥的窗外,突然有種高出不勝寒的感覺。


  就這樣靜靜的呆愣了半晌,聽到門外遠遠的傳來敲門聲,這才起身又出了房間。


  “飯送來了?”顧念生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問道。


  “嗯,在門口放著,我還想著等你醒了再叫你拿,你這應該是沒有睡吧。”夏文澤抬頭看向他說道。


  “嗯,沒睡,睡不著。”顧念生如實說道,隨後去門口將飯籠抬了進來。


  夏文澤看顧念生的精神好了許多,也就沒有多說些什麽,一時間室內安靜下來,隻剩下藥罐蓋子被蒸汽托起又放下的清脆聲響。


  顧念生走進了夏文澤的屋內倒是沒有急著將飯菜擺到桌子上,而是將飯籠放到了桌子上,隨後出來。


  藥不知道要什麽時候能夠熬好,飯菜放在飯籠裏還能保溫。


  “你知道藥什麽時候好嗎?”顧念生走到夏文澤的麵前,問道。


  夏文澤坐在小馬紮上,抬頭仰望著男人的麵容,然後輕笑著說道:“這麽看不起我?”


  “看不起倒是沒有,怕你熬不好。”顧念生說道。


  “熬了多長時間了?”顧念生問道。


  “大概半個多時辰,也差不多了,我們先吃飯吧。”夏文澤說道。


  “餓了?”顧念生問道。


  “有點。”夏文澤說道。


  “嗯。”顧念生轉身想要去將飯菜擺到桌子上。


  “哎——等等,扶我起來先。”夏文澤趕忙叫到,他坐在這裏一動不動晃了半個時辰的扇子,肩膀都酸了,剛剛和顧念生說話一直仰著的脖子也有些僵硬,他無法使力用胳膊支撐自己站起來。


  由於他坐的太低,起身必定會牽連到背後的傷口。


  顧念生一臉疑惑的看向他,卻還是走到他身邊一邊扶他起來,一邊關切的問道:“怎麽了?”


  “坐的時間太久了,起不來。”夏文澤說道,倒是沒有提起他屁股都坐痛了的事情。


  “哦。”顧念生應了一聲,便扶他做到了床上,然後將飯菜擺到桌上。


  “你先吃吧,我去看看藥。”顧念生擺放好後將米飯碗遞到了夏文澤的手中,說道。


  “藥也熬得差不多了,多點就多點吧,你把火熄了,一會兒我吃完飯也差不多就涼了。”夏文澤囑咐道。


  “嗯。”顧念生應道,將兩個藥罐的火都熄了進了屋子。


  “你能分清這兩個藥嗎?”顧念生問道。


  “能,先吃飯。”夏文澤說道。


  “嗯。”顧念生走到裏麵坐了下去。


  “老先生說是明日來嗎?”夏文澤問道。


  “你記錯了,後日。”顧念生說道。


  “哦……”夏文澤有些不情願的樣子。


  “怕吃藥?”顧念生咽下口中的飯問道。


  夏文澤沒有出聲,隻是低頭悶悶的吃著飯。


  顧念生一看他這模樣便知道他猜的八九不離十了,隨後說道:“今日奉紫殿內沒什麽事,我帶你出去逛逛吧。”


  “有什麽好逛的,站在這奉紫殿上,地下的景色一覽無遺,不去了,我還是乖乖養傷吧。”夏文澤想了想隨後拒絕道。


  其實他也想出去透透氣,但若是遇到了危險自己隻能是累贅,再說若是不小心在路上被小石子絆倒了,將傷口再度撕開,豈不是得不償失。


  “那你還有什麽想看的嗎?我給你找。”顧念生問道。


  夏文澤偏頭看向床頭櫃上擺了一摞的書,搖搖頭,說道:“不用了,哪還那麽多呢。”


  “真的沒有什麽想做的嗎?今日真的沒有什麽事情。”顧念生再次重複道。


  “沒有!你好好休息吧,這些天辛苦你了。”夏文澤說道,不由在心裏誹腹他囉嗦,怎麽和方琪談事情的時候沒見他這麽囉嗦呢。


  “那好吧,我這邊接來線報,那小子入京了,如你所料,確實是在接近京門的時候遇的還,皇上震怒,天子腳下意欲刺殺皇子的行為不用我多說吧。”顧念生說道,停下了吃飯的動作看著夏文澤。


  天子腳下動手,應該是那群人被迫無奈的舉動吧,要不怎會選擇這麽危險的地方,刺殺皇子是大事,但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刺殺皇子,沒有十足的把握又有什麽人會冒這麽大的險?

  可是林皓逃脫了,進京了,那麽這一切就不一樣了。皇上絕對不會沒有半點動作,皇上震怒,雖然顧念生是這麽說的,但是僅僅這四個字,夏文澤便能夠想到會是多嚴重。


  想當年他入皇宮的時候,便聽到不少宮女在閑談的時候說起皇宮辛密,就容易被提起的便是當年那場內鬥,當時情況慘烈,導致陷入今當朝皇帝都不能介懷,而此次他想立儲的風聲傳出,有發生了這種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後果可想而知。


  夏文澤垂眸看著碗裏的白米飯,隨後問了一句:“他沒受傷吧。”


  “那倒是沒有。”顧念生見他神色沒有什麽太多的異常,這才繼續吃飯,卻不想夏文澤此時內心多麽的糾結。


  林皓是平安進京了,但是看這樣子他在京城裏的日子更不會有多好過。


  皇上本就偏愛與他,此次被刺皇上又震怒,而那些別有居心的皇子會怎麽看?怕是會狗急跳牆吧!


  可是他現如今有傷在身不說,也不在他的身邊,想這些事情又有什麽用處?

  今日這頓藥是夏文澤喝的最痛快的一次,麵無表情,眼神空洞,連藥後必吃的蘋果都是啃了一半就扔到了一邊,手中的書被風吹散了幾頁都不知。


  顧念生看著夏文澤這個模樣,心又高高的吊起了,夏文澤受傷的這五天裏沒有出現過這個狀況,現如今他一提起那家夥便又是這番模樣,到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你放心吧,人家沒有你那麽多年也過來了。”顧念生收拾完一切後便在夏文澤眼前晃,看他這幅模樣隻好出言相勸,然而,作為一個糙漢子,他又豈能知道他這句話有多紮心。


  雖然夏文澤知道顧念生說的是事實,但是他還是不免要為他擔心,一如這六年裏每一次都控製不住的擔心是一個道理。


  他知道沒有自己會讓林皓過的更好,但是他的心依舊會為他揪起,無論他身處何種境地,都會如此。


  但是他隻能做到不打擾。


  “嗯。”夏文澤還是提不起精神來,隨意的應了聲。


  “那家夥也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沒那麽容易就死的。”顧念生繼續說道。


  “嗯。”夏文澤繼續應道,心裏卻在想著,我看上的人那有那麽容易死啊。


  雖然林皓在他的麵前有些時候會很幼稚,有些時候也會不知所措,然後耍小孩子性子,但是他知道,那隻是在他麵前的林皓,林皓想展示給他的東西。


  而林皓不想展示給他的東西,他輕易也不會試圖跨越那條線,去打擾。


  他怕驚擾到他,使他厭煩。


  結果雖然他沒觸碰到那條線,他還是對他厭煩了。


  他的情緒陰晴不定,起伏很大,這樣會影響他對其他事情的判斷,所以他決定離開。


  夏文澤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但是每次驚醒他的噩夢,都是林皓用極度嫌惡的眼神看著他,那眼神就像是恨不得他死一般,還有時的眼神就像是他已經死了一樣,在他眼中驚不起半點漣漪。


  這噩夢從林皓和他表白的時候便開始了,他想,林皓應該是並沒有做好接受這段感情的吧。


  隻是感動自己對他的付出,所以覺得他也喜歡自己。


  夏文澤受不了,所以他選擇了逃離,自認為離他遠遠的便好了。


  可是回到奉紫殿後依舊會噩夢不斷,然後每一次,他做完噩夢後都會呆呆的靠在窗前,想著林皓對他的好,這樣至少他的心裏會好受點。


  有時候他甚至會想,會想有那些女子可以配的上他,也會真心對他的。但是每一次將那些王侯將相、甚至是周邊國家的公主都過一遍,然後發現,沒有,一個都沒有。


  夏文澤每每想到這個都覺得自己好笑,怎麽會無聊到這種程度。


  可是每每好笑之後,還是會鑽進九樓顧念生放一些情報的地方,將那些女子的資料翻出來一遍又一遍的查看。


  顧念生有時看到了會問上幾句,夏文澤便撒謊說是在給他選妻子,然後顧念生便不說話了。


  他知道顧念生再拿及其複雜的眼神看著他,他也知道那眼神中會有迷茫和不知所措,但是他實在是不能再為顧念生做些什麽。


  他不會去點破顧念生對他的感情,顧念生那個糙漢子也不會察覺到,正是因為顧念生的糙,他才很放心這點——他隻要不說,顧念生就會不知。


  他對顧念生感到愧疚,他一直覺得他很悲催,但是有些時候也會覺得自己過的已經很好很好了,但是,他卻失去的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了,於是隻好回到奉紫殿,至少這裏的忙碌,會使他忘掉他的迷茫。


  “盟主,你去幫我買兩盆花可好?”夏文澤抬頭看向眼前的人說道。


  “你要那東西幹嘛?”顧念生問道,有些疑惑。


  “養花,分散分散精力。”夏文澤淡淡的說道。


  “哦,那你想要什麽花啊?我去叫人買來給你。”顧念生說道。


  “一盆風信子,一盆銀蓮花,剩下的隨便。”夏文澤想了想說道。


  “好。”顧念生答應著,然後便轉身出了房間。


  夏文澤他還記得他看過的那個故事,美神阿芙洛狄忒所愛的美少年阿多尼斯,在狩獵時被野獸所殺,從他胸口中流出的鮮血,就變成了銀蓮花。


  多麽淒美的愛情,夏文澤永遠也不想和愛人陰陽分隔,那麽為他所作的事情便沒了意義。


  至於為何會養這盆花,夏文澤不知道,養花這兩個字跳入他腦海的時候,緊跟著的便是銀蓮花,便也懶得想,至於那盆風信子,隻是附帶的。


  雖然活著會有很多很多的無奈,但是隻要還活著,便能守護他,不是嗎?想到這裏,夏文澤嘴角勾起一抹笑。


  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是那麽的美好的。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是甜蜜的,但是不管怎麽說,林皓都給他留下了一段美好的回憶,雖然短暫,但也足夠支撐夏文澤走完這一生。


  他這個人有些時候很知足,他認為這便是他和林皓最好的狀態了。


  與其愛著愛著就厭煩了,不如在發現不對的時候便斬斷。至少夏文澤是這樣認為的,林皓對他的步步緊逼,最後卻變成了對他的厭煩,夏文澤實在是想不通。


  他也無數次的問過自己,將自己的過去坦白真的不會是這件事情的導火索嗎?可是他這麽做的初衷是想知道林皓這些年都經曆了些什麽,到最後,可能是他弄巧成拙了吧。


  算了,他現在想這麽多幹什麽呢?一切都沒有用了,想太多也隻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夏文澤將自己扔進柔軟的床上,後背傳來隱隱的鈍痛,隻是結痂的傷口被碰到了,沒有傷口被重新撕開那種尖銳的痛感。


  微涼的風從窗戶口處吹進來,緩緩的,很舒服。


  門外傳來由遠至近的腳步聲,這陣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便放輕離開了。想必是顧念生見他躺倒以為睡下了吧。


  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照著他,和風兒交雜在一起,一切都是那麽安靜,那麽美好。


  明天和未來那個會先到?


  夏文澤搖搖頭不想去想,先把今天過去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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