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溫
夜色如水,月光溫柔的籠罩著這處山脈,帶著泠泠冷色,原本寒涼的空氣此刻有下降了幾度。
被窩裏麵熟睡的人被凍醒,緊了緊身上的被子後,繼續進入安逸的夢鄉。
而這寒冷的夜裏,兩具溫熱的身軀擁抱在一起,心卻不知道飄到了何處去。
或許林皓真的不覺得在夏文澤麵前自稱我有什麽好感動的,但是作為一個王爺,這個自稱向來就是及其重要的東西,並不隻是口頭禪之類的。
為何皇帝在任何人麵前都會自稱朕?為什麽皇帝不會對任何一個人說我?因為如果皇帝真的能夠在一個人麵前放下心防,自稱我的話,這個人絕對會是他深愛的人,甚至雙手捧上江山都心甘情願的人。
至少夏文澤是這個樣子認為的,自稱很多時候都是一個家族的體統,而林皓的‘本王’更是皇室的體統,如今在一個人麵前卻放下了體統,還有什麽比這更能證明事情的嗎?
夏文澤覺得,沒有了。
所以他很知足,並且覺得林皓對他很好。
但是林皓呢?他並不覺得這是什麽事情,雖然他真的隻有在夏文澤的麵前這麽自稱過,可是他卻覺得遠遠不能表達他的愛,此刻更是惶恐之中對夏文澤對他的好衍生出憎惡出來。
而此刻的林皓更是心亂如麻,沉浸在自己是一個渣的事情上麵,甚至對腰間逐漸收攏的手臂都毫無察覺。
“我覺得你對我已經很好很好了。”夏文澤刻意壓低聲音在林皓的耳邊低喃,在這無盡的黑夜裏,帶著魅惑。
“我們做吧,好不好。”蠱惑人心的話語一不留神就說了出來。
林皓原本還在仔細的思考夏文澤之前說的話,此刻聽到這話,腦袋嗡的一下就炸了。
“這……怕有不妥。”林皓抬起頭來直視著夏文澤的眸子,遲疑的說道。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輕易去觸碰夏文澤的那段陰暗,他怕他觸碰之後夏文澤會痛苦。
夏文澤垂下眸子,沉默了。
林皓清晰的看到了夏文澤眸子中一閃而過的受傷,剛想要開口解釋些什麽,便聽到一個聲音響起。
“你還是嫌我髒,對不對。”夏文澤溫潤的說道,卻沒有抬眸,放在林皓腰間的手也緩緩鬆開,不動聲色的向外挪了挪。
此刻那聲音對於林皓來說卻帶著徹骨的寒,在加上夏文澤一係列的動作,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好,隻剩滿心的酸澀,明明是不想傷害他的,可是為什麽此刻還是傷害了,林皓越來越想不明白,真是糟透了。
“我沒有……”林皓知道,此刻這麽說顯得蒼白無力的很,可他一時間竟想不出其他的說辭。
“沒事,睡覺吧,我剛逗你玩呢!”夏文澤抬頭強做歡笑,說道。
“嗯。”
林皓稍稍放下心來,合上了眼眸,他不敢去對視那雙對他永遠帶著寵溺的眼眸。
夏文澤靜靜的看著懷裏的人兒,看著他逐漸安靜下來,似乎已經沉沉睡去。
他就這樣一直看著,似乎想要將此刻的林皓烙進腦袋裏麵,他忍不住伸出左手,一點一點的描繪著他的容顏,眼中滿是眷戀不舍。
天涯雖大,可終歸不是家。
但是夏文澤覺得,兩人的進展太快了,需要適時的分開清醒一下,現在他們兩個人的狀態,連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好,還說要一起麵對未來。
嗬,好笑。
未來,他怕是給不起林皓了。
他打定了主意,此後的每一刻,他都要珍惜。
夏文澤想,留給他們二人的時間不多了,以後回不回來還不一定呢,他不能再繼續耽擱下去了,那樣,隻會誤了林皓。
海誓山盟,溫言惜語,都不及你可以站在光明之下,即使,是叫我隱於黑暗之中。
“我最在乎的隻有你了,所以,請好好的。”夏文澤的手指最終停留在溫軟的唇上,喃喃說道。
在和林皓的這段日子裏他開始害怕失去,害怕失去以後的日子。
沒有得到之前夏文澤還能寬慰自己一下,可是現在已經得到了,再叫他放棄光是想想夏文澤就覺得萬念俱灰。
可是現在看來,這似乎對他最好的選擇,想想也就釋然了,最起碼還得到了這些時日,不管他以後會不會記得自己了,夏文澤想,最起碼還給他留下這一小段的回憶。
似乎是察覺他心中所想,熟睡的林皓動了動,隨即便攬上了夏文澤精瘦的腰身。
無論怎樣,我都不想離開你。
第二日林皓起床時沒見夏文澤,心慌了下。
身側的位置已經涼了,應該是離開很久了,這是這兩日都沒有的情況。
林皓慌忙的披上了外衫,也不顧溫度就跑到門前推開門。
隨後,他就見到了似曾相識的一幕。
耀眼的陽光下夏文澤赤裸著上身在操練,身上一層細密的汗珠折射著光線,閃閃發光。
夏文澤聽到身後門響,趕忙收了劍勢,手臂上的肌肉也收縮,沒有剛剛那麽嚇人了。
他回頭一看,林皓正倚在門邊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隨即表麵不動神色裝作沒看到,臉上掛上林皓最熟悉的微笑,說道:“王爺醒啦,那你快洗漱吧,我去取早飯。”
“嗯。”林皓點了點頭,隨後進了屋內。
他也不知道怎麽了,看到夏文澤不在會這麽慌亂。
今日似乎同往日不同,因為夏文澤這兩日都沒有晨起練武了。但今日似乎又與往日相同,因為這樣的場景很熟悉,似乎一切都沒有變過。
今日的早餐粥裏麵似乎加了糖,雖然林皓喜歡吃清淡些的東西,但是加了糖的清粥並不顯膩,反倒帶著淡淡的馨香。
他鬆了口氣,看夏文澤的模樣昨日的事情過去的很順利,他似乎並沒有當回事一樣,好像就真的像他說的一樣,隻是在逗他玩兒。
於是清晨吃完飯後林皓同往常一般看書,夏文澤卻反常的沒有擦劍,而是在收拾包裹。
他們來時的包裹並不大,所以很好收拾,夏文澤還將他這裏的衣物收了收,又收拾出一個包裹來。
林皓看到兩個包裹的時候剛開始還有些不解,但是後來想了想,夏文澤要拿走他以前穿過幾次的衣服也無可厚非,無論怎樣這個事情他都是管不到的。
“要走嗎?”林皓放下書,問道。
“嗯,王爺覺得什麽時候離開合適?”夏文澤溫潤的問道,神色如昔。
“現在?”林皓不確定的說道,他也不知為何會在這裏逗留了兩三日。
“好。”夏文澤溫潤的應著,隨即又說道:“既然這樣,王爺先在這裏等我片刻,我去同舅舅道個別。”
“嗯。”林皓不疑有他,淡淡應道,便又坐回的書桌旁的椅子上,這次,沒有拿起書來看。
很快,夏文澤就回來了,將兩個包裹都背在肩上,對林皓說道:“我們走吧。”
“這麽快就說完了?”林皓有些詫異。
“嗯。”夏文澤點點頭,先一步出去了。
林皓淡淡的掃視了這屋內一眼,也跟著出去了,隨後帶好了門,就要去接夏文澤肩上的包裹。
夏文澤察覺到林皓要做什麽向旁邊閃了一下,然後笑著說:“這些我來就行了。”
林皓也沒有多說什麽,於是二人並沒有過多留念一路下山,到了二人來時的那個小茶館。
夏文澤熟門熟路的走到後院牽了兩匹馬出來,淺笑著說:“王爺,我們的馬被騎走了,不過這裏倒是有另外兩匹,可能速度會稍慢。”
“沒事。”林皓擺了擺手表示不在意,然後就上了馬。
而小茶館後院馬廄裏麵那兩隻被騎走的馬,此刻正安安靜靜的啃草望天。
夏文澤望著前麵半匹馬遠的背影,淺笑著,雖然我知道拖延時間沒有什麽用,但是,還是好想多和你待上一時半刻的。
一路無言,臨近中午的時候終於趕到了海城,回到了山莊。
太後知道孫子回來了,難免要慰問一番的,林皓剛進大堂就見到皇奶奶在那喝茶,便知道躲不過,走了過去。
“皇奶奶好雅興,孫兒回來準備拜訪您去,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了。”林皓做了個禮,說道。
“坐,快坐。”太後見到孫兒回來了也不免高興,此時見到他身後跟著的人兒,上下打量了一番便也不在言語,開始和林皓聊這一路上都玩了些什麽,二人相談甚歡。
太後直到下午才離開,林皓便也向他住的地方走去,夏文澤自然是緊跟著了。
這回來之後林皓更不知道幹些什麽了,另一邊卻有人來傳有給八王爺的信,林皓心想可能是羽墨的,趕忙叫人拿來,結果竟然是羽洛的。
該不會是出什麽事情了吧。
林皓有些慌了,這些天真的沒有太關心羽洛帶大部隊的事情,叫那人退下去後,林皓才著急的將信打開。
快速的瀏覽了一下大概,發現好像並沒有出現太嚴重的事情,手中的信是羽洛親自寫的。
還好沒出什麽事情,林皓此刻想起隱隱有些後怕,開始仔細的看這封信。
大致內容就是說他如何英明神武的找到了內奸,然後如何大展身手擊敗刺客,還說已經和羽翎接上了頭,過幾日就能到達海城了,一切安好,勿念。
夏文澤進來的時候林皓將信遞給了他。
“怎麽了?”夏文澤有些疑惑,這是羽墨的信?
“羽洛他們過幾日便能到海城了。”林皓說道。
夏文澤將泣靈放到了一旁桌上,然後拿起了這封信看了起來,卻也不過是匆匆掃了幾眼,因為大致內容林皓已經說了。
但是當夏文澤看到那句:隊伍最慢還有十日便到達海城了,因行動緩慢,故此加派人馬先給你報個平安。還是怔了下,如此說來,二人相處的時間最多也就還有七天了,這七日裏該幹些什麽好呢?
夏文澤慢慢思忖著,在心裏打著主意。
他打算羽洛到海城之後他便偷偷溜走,去明城待一段時間再說,而之後會不會天高海闊任鳥飛,他自己也叫不準。
聽說過兩日便是七夕了,倒是不知道海城會不會有花燈會,如果有的話可以去哪裏玩玩。
“過兩日海城可能會有燈會,今日在街上走的時候有不少人在支架子呢,要不要去?”夏文澤問道。
林皓不知道夏文澤在想些什麽,但是沒有重大節日也不可能舉辦花燈會啊,林皓算了算日子,才驚覺過兩日便是七夕,隨即點了點頭,應道:“嗯。”
這就是同意了?夏文澤嘴角勾起了笑,卻帶著苦澀。
他之所以選擇羽洛來到這裏之後再離開,是因為他不想林皓陷入不確定的危險裏,到時候有羽洛在,他至少不會出什麽事情。
他暗暗打定主意,林皓卻沒有半分察覺。
進來的日子有些太過安穩,以至於使林皓忘記了思考,忘記了危機。
夏文澤也發現了這個事情,覺得可能是自己真的對他保護的太過了吧,以至於都招人厭惡了。
夏文澤也覺得可能是自己太過敏感,但是從那件事情之後他就變得小心翼翼,不想在任何人麵前難堪,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對任何事情都風輕雲淡的,但是夏文澤自己心裏清楚,每一次和人交流他的內心是何等的緊張,何等的狂風暴雨。
他是不是不喜歡我?我是不是那裏做錯了?這是他腦海中存在最多的念頭,而且他每次都會無力的一次又一次的回憶到底是不是真的做錯的時候,他都不是很開心。
他不想被林皓不喜歡。這是他這一刻的想法,也是這一刻的理由,離開的理由。
“我想吃葡萄了。”林皓低聲說道。
“好,我去摘。”夏文澤淺笑著應道。
海浪聲遠遠的傳來,鳥兒們寵辱不驚的啼叫著,夏文澤把信遞還給了林皓,腳步輕盈的離開了。
隨後一處葡萄架上驚起一片飛鳥,一時間熱鬧非常,夏文澤拿起了放在高處的剪子,剪下了幾串晶瑩剔透的綠葡萄,隨後那個葡萄架下又恢複了一片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