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對不起
月華似水，山莊內燈火幽暗，阻擋不住月光的芳華。
夏文澤和林皓躺在沙灘上看著太陽落去，繁星布滿深藍色的天空，二人帶著滿身的沙礫拖著折騰了一天的身子回了山莊。
回到山莊以後夏文澤立馬去叫人準備洗澡水和幹淨的衣物，直到熱水都備好了在他的屋子裏麵，他都沒有看到夏文澤。
侍女舉著衣服毫不避諱看著站在床邊不知想什麽的王爺，眼裏滿是歡喜。
“把衣服放這兒吧，你去給夏侍衛送身幹淨的衣服去，叫他到本王這兒來。”林皓看了她一眼，說道。
“是。”侍女知道侍候沐浴泡湯了，垂眸掩飾著眼眸中的失落，應道。
“對了，沒有本王的允許，任何人不許入內。”林皓察覺到她的思想，目光危險的看向那個侍女。
侍女抬頭匆匆的看了一眼林皓，被那雙美豔的桃花眼嚇到了，說道：“是。”
她隻是想侍候林皓洗浴，難得……被王爺看出來了？侍女雖對於那雙眸子裏的警告耿耿於懷，但並不死心。
侍女慌忙離去將門合上，去了離林皓這裏並不遠的另一間屋子。
林皓鬆了口氣，洗澡這麽私密的事情自從他搬出皇宮後就再也沒有叫過侍女，他想起那可怕的感覺，每一次穿著xie衣麵對女人的感覺不亞於淩遲。
至少林皓是這麽認為的，他本就不喜歡女人，他母親說要給他立妻也被他以各種理由搪塞過去。
此刻室內無人，身上雖沒了黏膩潮濕的不適感，但是xie衣內多少有些沙礫弄得他很是不舒服。
屋內燈火輝煌，浴桶裏麵冒著熱氣，叫他渴望。
解開衣帶，褪去外衣，脫掉裏襯……林皓從沒有此刻覺得這些衣服繁瑣。躺進熱氣騰騰的浴桶裏麵，愜意悠然。
林皓回想著今日一天發生的事情，給了他太多太多的驚喜，禍福相依他是相信的，之後的事情誰也叫不準。
此刻的他被甜蜜包圍著，心裏卻清楚，根本不可以一直這個樣子安於現狀下去，他開始思考如果真的同夏文澤在一起了，以後的事情。
夏文澤赤裸著上身在後院井邊衝洗著身子，在江湖上行走慣了，這些小節他不在意卻不想別卻會在意。
那侍女被林皓吩咐，心中不滿卻也不敢怠慢，尋到夏文澤的時候看到他赤裸的後背，紅了臉看著地麵，不敢看他。
夏文澤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轉過身來問看到是個小侍女，頭都快低到了地上，便問道：“怎麽了？”
小侍女此刻不敢抬頭，說道：“王爺叫我給您送套幹淨衣物來。”“
“好，在下知道了，放在那邊吧。”夏文澤看了看自己赤裸的上身，覺得去接有些不妥，便說道。
“對了，王爺說一會兒叫您去一趟。”婢女繼續低著頭說道。
“好，在下收拾妥當就去。”夏文澤說道，然後看著小侍女落荒而逃的樣子，想笑卻笑不出來。
林皓的低語叫他臉紅心跳，叫他恨不得將心髒挖出來給他瞧，現在叫他去是什麽意思呢？
夏文澤發現自己越來越貪心了，他不想再控製自己的心意，或者說他太貪戀林皓的溫柔了。
可是同一個帝王家的王爺在一起，他會有好果子嗎？
管他去呢！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夏文澤快速的擦幹淨身子，進到屋內將那身衣物穿在身上，匆匆趕往。
“站住。”門口站著兩個侍衛將他攔下。
“怎麽了？”夏文澤一臉不明所以。
“王爺不允許任何人入內。”侍衛一板一眼的敘述著他們接到的命令。
“可是是王爺叫在下來這裏的。”夏文澤不由失笑。
“這是王爺的命令。”
“王爺你聽到了吧！在下先走了，一會兒你沒事再派人來尋在下吧！”夏文澤忍著笑意戲謔的向屋裏麵說道。
他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情了，應該是林皓下的命令有誤。
“放他進來。”林皓衝外麵喊道。
他因躺在浴桶裏麵因為泡的太過舒服，迷迷糊糊的正要睡去時，卻聽到外麵一陣嘈雜，細細的分辨知道是夏文澤的聲音，但還以為在和侍衛寒暄。
聽到夏文澤那句特意大聲說的話才反應過來原因，立馬出聲製止士兵的動作，怕夏文澤走了。
現在想來也是腦子不好使了，什麽時候夏文澤和侍衛在一起寒暄過。
咯吱——
門開合著，一股冷風迫使林皓將身子縮進了浴桶裏麵。
“王爺叫在下來不會是想要叫在下侍候您沐浴吧？”夏文澤打量著屋內的情形，戲謔到。
林皓被夏文澤揶揄的紅了耳根，這才想起自己還在浴桶裏麵泡著。
他慌亂的站起身來，意識到他現在渾身赤裸又蹲了下去。
夏文澤不在取笑他，轉身去了屏風後麵站著，等林皓出來。
林皓見他出去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躲著夏文澤，明明，自己被他換了好些次衣物了。
思及此林皓手一抖，打翻了放在旁邊裝髒了衣物的木質托盤，連忙伸手去接，卻沒接到。
“咣當——”木質托盤掉落在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王爺，您沒事吧。”屏風後麵立馬傳來關切問候的聲音。
林皓慌忙轉頭去看，昏黃的燈光照在夏文澤的身上，很好的將他的影子投映到屏風上，他看到影子挪了下腳步，心裏提起一口氣，慌忙回道：“沒事，不小心打翻了東西。”
夏文澤收回了步伐，影子又變成了靜靜的立在屏風後麵，林皓這才鬆了口氣，趕緊穿上了裏衣，卻不想屏風後麵的夏文澤笑的都牙不見眼了，憋著不敢發出聲音。
林皓穿完裏衣後不慌不忙的將外衫穿上，這才出了屏風，看到夏文澤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條縫，心情也好了許些。
“去叫他們把東西收拾一下。”林皓低沉的聲音魅惑的說道。
“好。”夏文澤應聲去辦。
林皓坐在裏間，聽著外麵來來往往的聲音，無聊的敲擊桌麵，一聲一聲的，傳進看著仆人幹活的夏文澤心裏。
終於人都走了，所有的繁華都謝了幕，夏文澤輕輕的關上了門，笑著看著林皓，向這邊走來。
“王爺找屬下什麽事情？”他走到林皓的麵前停下腳步，溫潤的聲線帶上了溫柔，林皓覺得，心都要被酥化了。
“坐。”林皓抬起抬起頭，視線對上的那一刻，滿是柔情。
夏文澤坐在了林皓旁邊的椅子上，中間隔了個桌子，上麵擺在一盤葡萄。
精致的托盤裏放著剛剛洗出來還泛著水珠的葡萄，水珠在上麵咕嚕嚕的滾落下來。
“你怕水是不是因為那次？”林皓遲疑著問出來，眼睛緊緊的盯著夏文澤。
夏文澤看到了那雙桃花眸中溢滿了愧疚，笑了笑說道：“是……也不算是，其實跟那次沒什麽太大關係。”
“嗯？”林皓看到夏文澤眸子裏麵滿是傷痛，疑惑更甚。
“其實，我隻是討厭被嗆到，每一次被嗆到後身體就不聽使喚的會掙紮，與那年冬天沒什麽關係。”夏文澤盯著桌麵不再看林皓。
房間內陷入了沉寂，林皓不知道自己哪裏戳痛了夏文澤，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個迷茫的孩子，弱小而無助，林皓想伸手將他拉出來，卻不知該從哪下手。
夏文澤想起了那暗無天日的那幾天，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卑微，無法與命運抗爭，為什麽那種事情偏偏要發生在他十幾歲的時候，不，為什麽偏偏要發生到他身上。
他覺得自己糟糕透了，那些人給他的侮辱他不會忘記，一直刻在心上，可他終究無力去追究，和林皓在一起，會牽連他的吧。
既然他們已經找到了怡州，那肯定也能找到林皓這裏，若是拖累了他該怎麽辦？
他有些時候真的很想死，被關在黑屋裏那幾日，這種想法最強烈，可是他怕死，是啊，別看他表麵上打架的時候不要命一樣，可是他怕死。
因為怕死，才會拚命。
所以盡管遭受那些事情，他還在苟延殘喘的活著，每一次，那些惡心的東西在嘴裏進出，他都會害怕，那個時候他已經什麽都顧忌不上了，快要窒息而死的恐懼感席卷著他。
什麽驕傲！什麽自尊！在死麵前就是個屁！
他這麽髒，配不上他，夏文澤眼裏擒著淚花，他閉上了眼睛，迫使眼淚不會流下。
林皓看夏文澤的情緒越來越糟糕了，看到桌上的葡萄，靈機一動。
嘴唇一涼，夏文澤吃驚的睜開眼睛，眼前是林皓放大的臉，那雙美豔的眸子此刻正小心翼翼看著自己。
夏文澤心中一痛，剛想說話，林皓舌尖一點，便有一個東西進了他的嘴裏。
“看你很想吃的樣子，也不動手，可急壞我了。”林皓蹲在他身前，笑著說道。
甜甜的滋味在夏文澤口中蔓延，此刻他什麽都顧不上想了，腦海裏一片空白。
“怎麽不說話啊，本王給你吃葡萄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林皓裝作生氣的說道，站了起來又坐回了椅子裏麵。
“謝……謝謝。”夏文澤怕自己哽咽出聲，頓了一下才說道。
溫潤的聲音很輕很輕，那雙狹長的丹鳳眸低垂，林皓看著夏文澤長長的睫毛，認真的說道：“我們在一起吧。”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你若是不想叫它過去的話，那我便陪著你過不去。”林皓繼續說道，緊緊的看著夏文澤因為驚詫轉過來的臉。
“我……很髒。”夏文澤顫抖的說出這句憋了他四年多的話。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歡你。似乎從認識你開始。對不起，我忘掉了你六年。”林皓認真的說道，看著夏文澤的眼睛連眨都不敢眨，生怕錯過他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然後告白就失敗了。
“你若是覺得六年前我因為救你落下寒疾，那就不必了。”夏文澤嘴角抽動，垂在椅子上的手攥的指節發白，心尖也跟著顫抖。他在害怕，害怕答案和他說的一樣。
“夏文澤，你看著我。”林皓知道他在逃避自己，也在逃避他。
夏文澤沒有動作。
一雙白底藍麵的鞋子出現在他眼前，林皓無奈的蹲下看著他，夏文澤卻將頭扭向了一邊，仍然在逃避。
林皓站起身子，無奈的說道：”逃避是沒有用的，事情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你想逃？這輩子是不要指望了。“
低沉的聲音從高處傳來，夏文澤沒有聽懂這句話的含義，林皓回答的根本不是他問的那個。
“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在逃避什麽。”林皓繼續說道。
“我……”夏文澤抬起頭，盯著那雙帶著心疼的眸子，說道：“不堪的過往，王爺您還是不要聽了，該汙了你的耳朵。”
“可是你現在是我喜歡的人，有些事情我需要知情。”林皓看著那雙受傷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
“可是王爺我並不喜歡你。”夏文澤的心一揪一揪的痛，心虛的不敢跟林皓對視，又低下了頭。
“嗬，你不喜歡我啊，原來這個樣子啊……”
“原來是我在自作多情啊……”
“原來是這樣啊……”
林皓喃喃的說著，每說一句，就是在夏文澤心上插了一把血淋淋的刃。
“王爺你不要說了。”夏文澤輕輕的開口，說道。
“為什麽不要說？給我個理由。”林皓質問道。
“您沒有自作多情，隻是我不配得到。”夏文澤猛地抬起頭，有些惡狠狠的說道。
燭光下那雙丹鳳眼瞪著大大的，雙目腥紅，卻依舊不肯掉下一滴淚來。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生在帝王家，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被人侮辱，如果可以，他想要舍掉一切和林皓遠走天涯。
但是他可以，林皓不可以。
林皓還有疼愛他的雙親、和他疼愛著的弟弟妹妹，還有著光明的前途。
可是他呢？他什麽都沒有了，甚至，連林皓都要失去了……
窗外巡邏的侍衛劃著整齊的步伐穿梭在山莊內，遠遠的還能聽到海浪的聲響。
可惜的是，今天，沒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