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離愁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下來,森林裏時而響起一兩聲清脆悅耳的鳥鳴,光線透過樹影照在夏文澤的臉上,一切,都美的不真實。
真實的是,後背傳來的疼痛、身上結實的身軀、還有散落在臉頰上輕輕的熱氣。
林皓愣了一會兒,慌亂的支起身子,垂落的發梢掃過夏文澤的臉,有些癢癢的。
“沒……沒事吧。”林皓看著臉色有些發白的林皓,剛剛睡醒的朦朧早就被嚇光了,想到剛剛發生了什麽,出了一身的冷汗。
“沒事。”夏文澤支起了身子,陽光越過他的額頭,停留在他的眼睛上,眼睛被光晃到,狹長的丹鳳眸眯了眯。
林皓扶他起來,一臉的驚魂未定,原本有些紅潤的臉此刻也被嚇的慘白。
“真的沒事,習武之人這點小傷不算什麽的。”夏文澤見林皓的模樣好似真的嚇的不輕,帶著往日的溫潤,說道。
林皓還是很不放心,但是夏文澤都那麽說了,他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麽。
若是在親近一點點就好了,再親近一點點他便可以查看他到底有沒有受傷。
悶悶不樂的臉被夏文澤誤解成還在擔心他的傷勢,雖然真的有些疼,但是……夏文澤摸了摸,輕輕說道:“沒傷到骨頭,真的沒事。”
林皓隻是點點頭,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太陽馬上就下了山,天氣也沒有晌午時的悶熱,夏文澤將早上包好的肉拿了出來,就著一些幹糧遞給了林皓。
“你不吃嗎?”林皓接過東西,看著並不打算吃的夏文澤問道。
“我剛剛吃過了。”夏文澤依舊是那副模樣,淡淡的笑著。
“哦。”林皓知道夏文澤比他早醒,便就真的以為他吃過了,也不再推脫,便就著水吃了起來。
夏文澤走向了栓馬的地方,林皓的視線其實一直在跟著夏文澤,他的一舉一動他都注意著,此刻這麽大的動作他的視線未等他反應就動了起來。
隻見夏文澤飛身上樹,動作幹淨利落,衣袂隨之飄飄,頭發也順著他飛舞著……
然後,然後林皓就看到夏文澤飛身去取的東西——那不是他早時脫下來的褻褲嗎!
羞死了羞死了……林皓移回視線,裝作什麽也沒發生般鴕鳥樣的吃著幹巴巴的口糧,隻有泛紅的耳尖在昭示著天下。
卻不料一切都被有心人窺探到,夏文澤嘴角勾起一個大大的弧度,將已經洗幹淨的褻褲裝進了包裹裏,然後順著馬毛,嘴裏在嘀嘀咕咕的說著話。
兩隻馬兒似乎能聽懂他的低喃,時不時的蹭著他的手。
“王爺,可以走了嗎?”夏文澤笑著走回來問道。
林皓發燒剛好,胃口大開,原本嫌幹燥的幹糧都吃的一幹二淨的,理了理衣擺,起身。
他說:“可以了。”
夏文澤突然湊了過來,在他的嘴上輕輕的抹了一下,然後附在林皓的耳邊說道:“王爺,浪費糧食可不好,而且你把我們二人剩下的口糧都給吃了,怎麽辦?”
其實這也怪不得林皓,這天氣這麽熱,古彤便也沒給二人帶多少的幹糧,帶的多了王爺也不吃,扔了不是浪費?還貼心的附贈夏文澤兩個桶。
隻不過,為了避免不穿幫,這些都是夏文澤去準備的,他又怎麽能知道呢?
此刻更是結結巴巴,連個字都說不出來,又氣又惱。
“王爺,走了。”夏文澤像個沒事人一般,給他撫平了胸口的褶皺,勾起的嘴角卻最能出賣人心。
林皓自知被耍,惱怒的很,可是見夏文澤捂著肚子咳嗽了兩聲也顧不得氣和惱了,隻剩下滿腹的自責。
怎麽就那麽不小心呢!林皓輕輕的拍了自己額頭一下,跟了上去。
二人白日睡覺,晚上趕路,幾日過去了倒也無波無瀾的,倒是日日的吃食夏文澤都能變著花樣的做,且林皓還都愛吃,每次都是吃的一幹二淨,絕不給第二天剩下。
短短三天,林皓哀怨的摸了摸自己胖了一圈的肚子,然後將最後一條烤魚吃幹抹淨,仰躺到在草地上,抬頭看著天。
再有一日他們便要進城了,想想還有些小緊張,卻也不知為何。
自那日後夏文澤便不敢叫林皓睡樹上了,怕他起夜的時候迷迷糊糊一腳踏空然後橫死,每夜他隻能在夏文澤鋪好的石頭堆裏睡覺,睡得那叫個難受。
成日的喊著腰痛腿疼的,夏文澤無奈的幫他揉著,嘴裏卻說著不好聽的話。
例如:“樹上倒是舒服,王爺你要是掉下來摔死了我還能發筆橫財。”
但那終歸不是夏文澤的脾氣,林皓默默的聽著他的‘惡語相向’,沒有反駁,最後聽到夏文澤歎口氣,然後輕輕的說:“那我也不能放任你摔死啊。”
“那我也不能放任你摔死啊。”林皓默默的重複這句話,咀嚼著看似粗獷語言裏的柔情,他被打動了,所以之後在沒有怨言。
夏文澤倒是有些奇怪,為何這兩日不叫著疼了,想想那日他給林皓揉著肩膀時候說的話,不禁自嘲道:“說了那麽過分的話還想叫人原諒……真是……”
這兩日他有些焦躁,不知為何,原本明明就很適應同這幫人虛與委蛇了,可此刻為何想要退縮?
難道,是在他身邊待的時日久了,安逸日子過慣了?
夏文澤搖搖頭努力使自己清醒,現在他必須要麵對的事實他無法推脫,為了林皓的命。
他發現,有些東西真的越要便越想要,控製不住的貪婪使他現在已經無法直視自己,認清自己。
他想和林皓在一起,想了好久好久了,為什麽不可以在一起?因為都是男生嗎?會遭遇世人非議嗎?他不在乎這些的!
可是……他不知道林皓在不在乎。
一想到這裏夏文澤又萎靡不振下去,就保持著現在的狀態吧,挺好的。
他勸自己道。
今晚的夜很黑,星星很亮,月亮很圓,可……漫天的星辰卻怎樣入不了他的眼,那雙丹鳳眸中此刻乘著滿滿的愁思。
剪不斷,理還亂……卻不是離愁,而是相思。
明明深愛的人就在身邊,卻連手都不能牽,還有比這更相思的嗎?
林皓躺在他的身邊,卻不知他同樣深愛的人此刻內心是怎樣的狼藉。
微風入夜,卻容不得二人多做休憩,騎馬飛奔,一路絕塵向著明城進發。
明城,又稱日月城,是整個大瑤國都數一數二的地方。
這裏,匯聚著許多懷揣著武林夢的少年,這裏……
導演:打住打住!這不是隨便插軟廣的地方!
好吧,總之,這裏是江湖各路豪俠聚集之所。
第二日,在天空剛剛泛起亮光之際,二人終是看到了明城的一隅,是的!城門!
這幾日的奔波勞累似乎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了,不知為何,竟會感到特別興奮。
林皓坐在馬背上看著明晃晃的明城二字,代表著又大又軟的床榻,有香又熱的水……
這幾日來睡硬石子,沒日沒夜的在馬背上奔波,沒有可以洗澡的地方,夏日本就蚊蟲多,總是一個包接一個包的,還齊癢無比。
雖然麵目還算幹淨,但身上的汗臭味道每次一聞都會將他熏得半死,然後開始懷疑人生。
夏文澤看著身側馬上林皓一臉守得雲開見月明,想必,這些時日累壞他了吧。
不在多言,交了通關文牒,徑自向官家的驛站駛去。
進了裏間,將令牌晃了一下給那幾個小廝去看,那幾個小廝看著滿身風塵的八王爺,都是懷疑不已。
沒辦法,林皓隻好將令牌遞給他們,叫他們找人去查看,磨蹭了些許時日,管事的才出來賠禮。
但此刻的林皓對於這些都不在乎了,他現在隻想找個又大又軟的床,趴上一會兒。
於是擺擺手,說道:“給本王找個舒服的房間。”
然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夏文澤,想起了什麽後又說道:“要兩張大床的。”
那管事的本以為八王爺這是不計較了,原本鬆下的一口氣卻在聽到林皓的第二句話時又提了上去,畏畏縮縮的說著:“可這驛站的房間隻有相通的,沒有兩張床是一間的啊。”
許是那管事兒的膽小懦弱卑躬屈膝的久了,那腰都快彎到地上去了。
“行,把兩個房間打通,對了,本王要沐浴更衣,你準備一下。”林皓此刻變得很好說話,這幾天的經曆似乎已經使他變得不再挑剔。
“好。你們兩個領著王爺去天字號。”那管事兒的對著之前站著的那兩個小廝吩咐著,然後又轉過頭來有些討好的說道:“王爺,屬下這便去安排人燒水。”
兩個小廝得了指令低著頭在前麵引路,林皓和夏文澤跟了上去,那管事兒也徑自離開吩咐後麵的人燒水去了。
那兩個小廝將中間的隔斷拉開,房間一下子大了許多,房間的中間被兩層薄紗擋著,雖然看不真切對麵的情形,但是林皓想,終歸也是不能阻擋夏文澤的。
入了這城中自然要注意許多,這一路上沒有刺客可不代表入了城之後就不會遇到,再者說這城中魚龍混雜,沒準真的就有那麽幾個認識林皓,還缺錢的主兒。
若是被盯上了,在這裏可就沒那麽好辦了。
雖是皇子,但那錢可足夠他們逃到夏國逍遙一輩子,說不眼紅?那是假的。
林皓在沒有腦袋也能想到這些,所以沒有夏文澤的提醒他也知道應該怎麽去做,在這裏,他可以仰仗的隻有夏文澤。
他竟是沒有發覺,曾經叱吒風雲一個人死撐的林皓,此刻竟會不做他想的指望著一個人。
雖然這個人不是別人,是他的溪哥哥。
林皓一直沒坐下,雖然他很累,但是他若是坐在了床鋪上,一會兒洗幹淨了還怎麽睡覺?
他有輕微的潔癖,這是夏文澤知道的。
夏文澤在屬於他的那間屋子裏轉了一圈後便掀了簾子走了過來,滿眼的笑意,林皓直覺不好,但想到自己也沒有地方可以給他退,便應著頭皮承受著那有些幸災樂禍的笑。
夏文澤說道:“王爺的傷可是痊愈了。”
林皓自覺心虛,躲著那道灼灼的目光,說道:“差不多了。”
“結的痂是否也全部脫落?”夏文澤繼續一步一步的靠近著。
“沒……這還沒。”林皓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扣扣……”一聲敲門聲不大不小的打斷了二人的談話,夏文澤轉了身子,向門口走去。
“什麽事情?”夏文澤麵無表情的問道。
“我們來送水的。”那小廝隨了他的主子,有些畏畏縮縮,說話的聲音也是極小的。
夏文澤是看到那冒著熱氣的水桶才知道是上來幹嘛的,心裏不禁讚歎幾句那個管事的辦事利落,這才上來多大一會兒就將水燒好了。
隨即讓出了半個身子,叫那幾個小廝進去。
“打擾了。”那小廝和身後的幾個小廝都做了個輯才端著木桶進來,夏文澤不禁誹腹,果然,入了城就是規矩多。
倒是麵上依舊那副不冷不熱的模樣,倒是看的林皓一怔,他倒是沒見過不笑的夏文澤。
林皓看著站在門邊上的夏文澤,此刻的他背對著剛剛被他打開的門,過道的窗戶開著,帶進來些許的風將他的頭發吹的淩亂,冷冷的表情此刻看了卻……
怎樣呢?林皓苦思著,羽洛的笑一直帶著一種痞痞的感覺,所以才會有那麽多姑娘說他是花花公子,覺得玩玩可以,走真情還是算了。
但是夏文澤的笑容裏帶著溫和,但大多數都是假假的,但是此刻的他,真實、帥氣、迷人……雖然給人一種拒之千裏之外的感覺,卻似有著某種魔力般,吸引著人想要犯禁。
他不由得看的呆了,連那些小廝走了都不知。
夏文澤身形動了林皓才反應過來,他剛剛多麽失禮,可失禮是小事,失態……就是大事了。
他看著一步一步緩緩走來的夏文澤,腳下竟跟生了根一般挪不動腳。
而夏文澤就像換了個臉般,剛剛的冷淡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笑,依舊溫潤的笑。
雖然他笑的像個小白兔一樣,但是林皓卻覺得危險在向他一步步的靠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