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仇殺榜
暴雨如注將廝殺的痕跡衝淡,屍體和武器被士兵們挪走,殘留下的血跡微不可聞,土鏽味道那麽濃厚,那淺淡的味道被掩蓋住,似乎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一切的一切都歸於塵土。
那個被卸掉下巴的刺客被捉了上來,說話嗚嗚的聽不真切。
林皓坐在一把椅子上,換了身黑色的衣服,雖然他不算太過喜歡這個衣服,但他意識到,若是夜間趕路就必須換成這個顏色的衣物,否則他將會是黑夜裏靶子一樣的存在。
夏文澤對於要留下來探聽消息的人總是會習慣性的卸掉下巴,無論他是江湖俠客還是刺客,他怕他們嘴裏藏毒,所以一直手快於腦。
此刻他站在林皓身側,淡然的模樣完全見不出剛剛經曆過一場廝殺,濕透的衣物被換下,幹燥柔軟的衣服此刻包裹著他,舒適極了。
而那個刺客顯然就沒有這麽好運了,濕漉漉的被綁在營帳外的木樁上許久,被浸透的衣物泛出層層冷意,傷口被渾濁的雨水汙染,此刻竟有些發燒。
帳篷被搭建在了河岸上,一處寬闊的地方,下暴雨要在林子裏搭帳篷決計是不可以的,因為你完全確定不了是否會打雷,萬一沒被刺客殺死,倒是被雷劈死,那豈不是冤透了?
雖然河岸上也不安全,但是相對於廝殺的路上,這裏還是好許多,暴雨停下這些搭帳篷的士兵也鬆了口氣。
“說吧,受誰指使?”林皓並未看著他,而是從旁邊端起一杯茶慢慢的飲著。
他們的目的很明確,便是殺了他,好幾個馬車偏偏選中了他的這個,想必是暗中觀察許久。
他們並不想傷及無辜,殺了他便可以領賞金去,可是他們為何不曾想想,一個王爺,皇室之子,能活到今日除了運氣還有什麽?腦子啊!
想到這裏林皓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容似乎夾雜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想:還有侍衛。
“呃呃……”那刺客的麵紗此刻被扯了下來,他嘴裏嗚嗚的,被卸了下巴後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夏文澤抬起腳向他走去,那刺客明顯的瑟縮了一下,但意識到他現在被捆綁的嚴實,根本無法後退之時,閉上了那雙本就不大的眼睛。
他一直以為是夏文澤殺了他們裏麵所有的人,怪隻怪夜色太黑。
他是第一次當刺客,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死人和殺人不眨眼之人,所以他才會這麽害怕。
夏文澤走近,將手覆上了他的下巴,明顯的感覺到手中人一個瑟縮,手腕一個用力,那人的下巴便歸了原位。
那人被嚇破了膽子,嘴裏喃喃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說吧。”林皓說道。
夏文澤此刻又走回了林皓身邊,附在他耳邊,輕笑著說道:“這人這麽膽小,應該不會尋死。”
“何以見得?”
此時的夏文澤已經恢複了站立的姿勢,林皓抬頭望著他,眼眸中的笑意卻是掩飾不住的。
他現在心情不錯。
隻見夏文澤指了指那刺客癱坐的地上一塊深色的土地,那人竟是經不得嚇,尿了出來。
那刺客驚恐的看著二人,慌忙喊道:“我說!我說!我全都說”
那兩個在暖黃燈光裏笑的像天仙的人,此刻在他眼中便是那地獄的惡鬼。
“我們四人本是小偷,平日裏連雞都不敢殺的……可是……可是……”那刺客竟啼哭了起來,說話本就不利索,再加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話便更加斷斷續續。
不過林皓並不急,他應該給士兵們一些休整的時間,所以並沒有急著催問,而是等他哭得差不多了,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他放下茶杯,複而緩緩道:“繼續。”
那刺客想起了火把亮起的那一刻,他被卸了下巴束縛在地,其他三人的屍體就躺在他身邊。
“是這樣的……江湖上…有…仇殺榜,八王爺在上麵…是…綁金最多的…我們兄弟…四人……就想著幹完……這一票…就歸隱…不在…幹那偷雞摸狗…的勾當……”一段話被他說的斷斷續續的,叫那些士兵聽的難受心煩,抬頭看主子,卻依舊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不由感歎,主子終歸是主子,不是他們這等人可以窺探的。
“好了,帶下去吧。”林皓揮了揮手,士兵便進來將那個嚇得不輕的刺客拖了出去。
“又來個仇殺榜……真不知他們花了多少金想要你的命,先是璿璣閣,又是仇殺榜,接下來難道就是天海閣?”夏文澤溫潤的說起,眸子卻盯著那個離開的身影,隱晦不明,似乎有風暴在眼中席卷。
“總歸我們要小心了,你們都下去吧。”林皓對著賬內和帳外守著的士兵說道。
“是。”士兵們依次退了出去。
“等等……去一個人把羽洛和古彤叫來。”林皓叫住了正在將帳篷的簾帳合上的一個士兵。
那士兵做了個輯,應道:“是。”
羽洛剛剛叫士兵打來冷水洗盡血腥,換好衣物便被叫了出去,看到了端著四碗薑湯的古彤,同他一起去了主帳。
“怎麽了?”羽洛掀帳而入,未見其人便聞其聲。
“有要事商議。”林皓淡淡的說著。
羽洛自討了個沒趣,拿了兩把椅子,留下一把,另一把推到了古彤麵前。
“謝洛爺~”古彤的話裏帶著笑,卻叫羽洛聽著不舒服,別扭的不在看他。
“王爺、夏侍衛和洛爺,你們都淋了雨,喝些薑湯去去寒。”古彤將托盤放到了林皓身邊的桌子上,然後一人遞了一碗。
托盤上還剩下一碗,古彤端了起來笑著說道:“我呢雖然沒有淋雨,但還是喝些的好,免得染了風寒更加麻煩。”
夏文澤接過碗後痛快的喝光了,然後將碗又放回了托盤上,就瞧著林皓皺著眉一臉嫌棄的嘬了一口,端著碗沒了動作。
他不想喝。夏文澤看出來了,但是淋了那麽久的雨,還沒有熱水,再加上林皓沒有習武之人的體魄,這麽下去不病倒也沒好。
“王爺,你閉上眼睛一口便喝了,再說古總管還在裏麵放了糖,你喝著能好受些。”夏文澤此話一出,林皓準備放到托盤上的手頓了一下,看著另外兩人的目光也看向他,隻好又將碗拿了回來。
桃花眸帶著怨起剜了夏文澤一眼,知道自己終歸是逃不過了,想起上次喝薑湯的經曆,索性一閉眼,一口將薑湯喝了下去。
古彤笑的有些意味深長,說道:“上次聽夏侍衛說王爺將薑湯喝了還有些不信,今日一見竟是真的。”
“好了,說正事。”林皓被看的有些難受,將碗放到了托盤中,發出了不大不小的聲響。
羽洛早就在看熱鬧的時候將薑湯一口喝了,此刻隻剩古彤碗中還有半下薑湯,小口小口的嘬著。
“本王懷疑士兵中有奸細,否則那群人應該不會這麽準確的知道本王所在的位置,若想將那奸細引出,需得詳細的製定個計劃。”林皓說道。
“我也早就有所疑慮,最近食材裏下毒愈發的勤了。”古彤說道。
他早就覺得奇怪,在景王府的時候還可以說是外麵的食材進到王府便帶著毒,但是現在看來,是早就出了內奸。
“那現在怎麽辦?你叫小爺我打架可以,這等出謀劃策的事情你知道的,可不要指望著小爺我。”羽洛將手搭在了腦後,靠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悠閑看著愁眉不展的三人。
“現在已知的便有兩個組織盯上了王爺,璿璣閣和江湖仇殺榜。璿璣閣現不知在何人手中掌控著,也不知那人是否同幕後主使有何交集,而江湖仇殺榜在下倒是略知一二,隻是不知何人出了重金來要王爺的項上人頭,不過……這江湖仇殺榜隸屬於江湖,歸於武林盟主管教,在下倒是同那盟主有些交情。”夏文澤溫潤的敘述著事實,在座眾人都知曉一二的事實,但畫風一轉,他笑著看著林皓,繼續說道:“若是想知道幕後主使,那便需要賭上一把,看是王爺您項上的人頭值錢,還是在下同他的交情值錢了。”
林皓皺著眉頭思忖了半刻,緊皺的眉頭緩緩解開,他說道:“斬草還得除根呢,這事要是不知道幕後主使便沒完沒了了,反正都是要命的,找到主使後沒準還有一線生機。”
生死大事上林皓一向很明白,直覺也一向很準,他隱隱猜到了誰是幕後主使,隻不過他不敢相信。
“這樣吧,兵分兩路,明日羽洛你扮做本王的模樣坐上馬車。本王同文澤先去找幕後主使。”林皓說道。
“這幫人可不是好糊弄的,得想個理由。”羽洛一臉不在乎的仰靠在椅子上說道。
“要不這樣吧,正好月瑤公主的腳崴了,便說藥材不夠,叫夏侍衛同羽洛前往購買,這一來一回總歸是不少時間的。”古彤眼中應著昏黃的燭光,說道。
“極好極好,趁著夜色昏暗,那幫侍衛怕也是認不出換了衣物的小爺我究竟是不是王爺。”羽洛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皓的身材,說道。
夏文澤溫潤的補充著:“洛爺還得扮做染了風寒的模樣,遮著些,要不被發現這戲可是沒法演下去了。”
“倒是你們二人要多加小心。”古彤眸中隱隱有些擔憂,卻依舊是笑著的。
夏文澤緩緩說道:“沒事,倒是你們,若是真的有奸細,那處境必定危險。”
“怎麽說?”古彤問他。
“若真的有奸細,你想,兩個武功高的都走了……”夏文澤話說了一半便停下了,止了笑意,看向古彤。
“再加上王爺重病,那些人必定會有所行動。”經夏文澤稍微一提點,古彤便想明白了,剛剛確實疏漏了這項。
“古彤你明日多叫些人守著羽洛的轎子,若真的賞金極高,那細作沒準會自己動手,畢竟王爺重病,身邊還沒了守衛。”林皓想了想淡淡的說道。
“確實。”羽洛思忖了半刻說道。
“衣服脫下來。”林皓對羽洛說道,隨後便脫起外衣來。
“你要幹嘛?小爺我賣藝不賣身~不過嘛……這位爺長的這般俊俏,小爺我到可以考慮考慮~”羽洛耍著寶,手倒是快速的解著衣帶。
林皓沒有理會他,徑自脫了衣物拋到了羽洛身上,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穿別人的衣服。
磨蹭著穿上了羽洛的衣服,將發型也換了一下,這般的看著背影倒是真的同羽洛差不多。
“文澤,記得帶上一套本王的衣物。”林皓離開時突然想起什麽,回頭看了一眼夏文澤,說道。
“好,知道了。”夏文澤點了點頭,林皓隨即掀帳離去,古彤也隨著出去了。
“切……窮講究。”羽洛有些不忿,對著離開的林皓做鬼臉。
“噗嗤——”夏文澤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羽洛看了他一眼,有些別扭的說道:“笑什麽笑!別以為你是小墨墨師兄小爺我就不敢打你。”
“是是是,洛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在下這一回吧。”夏文澤見羽洛並沒有將那日之事放在心上的模樣,微微鬆了口氣,耍寶似得說道。
可是他仍舊有些不安,那日羽洛的眼神,想必很喜歡羽墨吧。
羽洛的身份到現在在他這裏一直是個謎,可以和王爺那般說話,還有那一身無所顧忌的傲氣,怕也是出身顯貴,羽墨或許會對他嫌惡有一部分是他的身份吧。
帳篷外的火炬跳躍著,每個士兵都被分發了一碗薑湯,許多士兵圍在一團,將撿來的柴聚成一個火堆,烤著已經濕透的盔甲。
盔甲是鐵的,泛著銀色的光,若是不烤的話,明日怕是會上了鏽。
雖說這盔甲沉重、難穿。但是他們喜歡那份沉甸甸的感覺,那種感覺,那是肩上擔著重任的感覺。
生為男兒郎,必將以保家衛國為己任,雖然他們現在沒有上戰場,但是總有一天,他們會踏上那條殺伐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