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的街頭,一手執玉骨扇白衣翩翩的公子、一書生麵相的赳赳武夫牽馬行走於市,這搭配怎麽看怎麽怪異。不少街頭女子以薄紗半遮麵,含情默默的眸子羞答答地瞅著那俊朗的白衣公子,而又歎息那書生麵向體型怪異的武夫。
白夙看著周圍異樣的目光,摸摸了鼻子,小聲道:“我覺得……那個……這樣……是不是有點顯眼了?”
傅珞笙嗬嗬一笑:“要的就是這效果。”
白素聳肩,算了,有個全能管家在身邊,有懶不偷白癡也。
“小子!再給爺來一個!”
耳中捕捉到一絲細微,白夙眼睛一亮,足尖一點,亮白的衣袂帶起一陣清風。利索帥氣的翻身,上馬,直奔那聲音之處。
傅家公子琥珀色的眸子一眯,不緊不慢,緊跟其後。
不過眨眼間,街頭的焦點人物已不知所蹤,徒留碎了一地少女的芳心。
白夙三下兩下鑽入那層層疊疊的人海,無絲毫阻礙如入無人之境。
“呸!你讓小爺來一個就來一個?我呸!你他媽算哪根蔥?!敢使喚小爺!小爺可不是你罩的!”
那大漢被那渾身邋遢的小子當麵狠狠啐了一口,豬頭似得臉一下變成了豬肝色,怒發衝冠就要給他顏色瞧瞧。隻見那大漢暴吼一聲,雙腳一跺地,地麵為之一顫。眾人不禁大駭,好生猛的力道,必定是個練家子!紛紛讓出道,以免被誤傷。
“臭小子!給臉不要臉!老子今天就廢了你!管你他娘的誰罩的!老子不怕!”
眾人不禁竊竊。
“那可是威武侯的客卿,唉……可惜了這小子。”
“我說,小子,你趕緊磕個頭認個錯吧,威武侯爺可不好惹!”
現在朝堂中一片混亂,奸臣當道,最為顯著的就是支持大皇子的威武侯。如今皇上身體欠恙,早已不管朝堂之事。朝中之事都交給威武侯和史太尉全。史太尉是軟弱無能的二皇子的娘舅,其生母宜妃整日吃齋念佛不問世事,史太尉也無計可施。能與大皇子相抗衡的唯有遠在豐邑手握重兵的三皇子。由於威武侯的阻撓,三皇子現在正為回朝之事焦頭爛額,一時半會兒仍舊無法與大皇子相抗衡。也就是說,現今璿佑朝堂實際上是大皇子的天下。
那小子仰天大笑:“哈哈,小爺還怕了你這頭蠢豬吧不成?!小爺今天要是向你這頭豬求一聲饒,小爺他媽就不是陸九香!”他一邊笑一邊一瘸一拐的站起來,啷啷的鎖鏈聲拖著一條條殷紅血跡,觸目驚心。
眾人都被他大無謂的笑聲與浩氣凜然的骨氣震撼了,噤了聲。這一刻,他們心裏的天平竟偏向了那個異國子民,厭惡與自己流著一樣血脈的同胞兄弟。
那大漢怒:“臭小子,別在這裏妖言惑眾!你定是他國派來的奸細!老子今天要為名除害!”
說著,一道凶拳惡狠狠地直直招呼過去。
那小子站得搖搖晃晃,卻一臉甚是譏諷鄙視的笑意,卻對那凶凶而來可能讓他瞬間斃命的惡拳恍若未見。
眾人不禁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心跳在那一刻都停止了。亦有不忍再看的低下了頭。
那漢子猙獰的麵孔和一副毫不在意冷笑連連的小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粘稠的血液四濺,嘶吼在脖子裏卡斷了線,無聲倒地。
被濺了一臉鮮血的民眾,踉蹌一步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溫熱的血液在地上蜿蜒成川,悄無聲息。
一步、兩步、三步——
鐵鏈啷當一響,清脆地讓人心顫。
一顆熱淚拋落臉頰,仿佛灼穿了心。
“你……”
畫麵就此定格。
白衣風飛,與鮮紅的肮髒,在陰冷的日光下,格外蕭條肅殺。
一隻手從身後攬住了他的腰,修長的指尖在他身上蜻蜓點水般一拂。穩穩將昏迷地他橫抱上馬。傅家公子看了一眼渾身冷冽的白夙,驅馬而走。
看著地上的血跡,白夙沒由來地心裏一疼,這是她第一次為一個在她要保護之人之外的人心疼……內疚。
一招斃命,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憤怒地連留他一條命折磨都沒了心情。鐵鏈穿過琵琶骨,隻要一動,就痛不欲生。這般狠毒的手段,對付一個武功隻是二流的少年!
上馬,追上傅家公子,就這般坦然地穿街而過,不管身後官兵趕到與眾人混亂的一片狼藉。
帶頭的官兵擠進人群看到現場不禁駭然地瞪大眼睛,一把抓過一個人,怒吼道:“你,說,到底怎麽回事?!”地上被撕得血肉模糊的一堆肉中唯有腦袋是完好無損的,依稀可辨出是威武侯的客卿王莽!
“小、小的不知道,小的什麽都不知道……”那人兩腿發軟站立不住。
官兵頭兩眼一黑,怒極攻心。這可怎麽辦,威武侯的客卿在他們的管轄區死了,不光飯碗不保可能連命都得丟!這天子腳下,不想竟真有人敢公然與威武侯作對!能做這樣的事必定不是尋常人,這讓他們怎麽抓人!
“大哥,我們先把屍體帶回衙門請仵作驗屍再說。”身旁一個有些機靈的衙役向帶頭老大使了個眼色說道。
官兵頭兒按了按額頭,無奈開口:“就這樣吧,來人,把屍體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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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內,一人描眉點唇眼角陰鷙坐於主位之上,蘭花指翹,拈杯細細抿了一口茶。
“哦?——竟有人敢在天子腳下殺害侯爺的客卿?”
“大、大人,是卑職無能,沒能保護好王莽,卑職罪該萬死!但、但是那賊子實在是厲害,我等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啊……”
位子上的大人眼皮都未抬一下。
隻見官兵頭兒額頭上冷汗如瀑。身邊那個機靈的小子慌忙伏地說道:“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一觀王莽的屍體!”
那大人聞言“鐺”地一聲合上了杯蓋,細長的眉微挑,道:“那——就讓本大人看看,如有半點虛假——嗬嗬——”
“不、不敢,卑職不敢!”
“來人,把王莽的屍體抬上來!”
不一會兒,王莽的屍體便呈於堂上。
那大人掏出一卷帕子捂在鼻子上,走近:“掀開。”
他眯眼,兩條細眉終於有了一絲褶皺。
“你叫什麽?”
他一愣:“啊?額,小、小人叫劉岩。”大人怎麽會問他,難道大人對自己有什麽不滿?這樣想著,不禁覺得如芒刺背再背,伏在地上,不敢抬頭。
“殺了他。”
尖銳的男音如驚雷一般在堂中炸響。
劉岩顫抖地抬頭,隻見那大人早已背對著他,摩挲著玉扳指。
劉岩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突然拔刀,一刀刺入。
他好像還沒搞明白,便暮然覺得胸口一疼,瞳孔驟然放大,抓著刺穿自己的刀刃,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個一直跟在他身邊叫他大哥的小子,視線逐漸模糊。
“很好,你很聰明,以後你就代替他的位置,好好幹。”
“是!謝大人饒命!”大人是有意留他一命……不想,自己的小聰明救了自己卻害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