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亞靜，對不起，我的告白來的太遲
第一篇讓我哭著笑了，第二篇讓我笑著哭了……就一直這麽惡性循環下去。
看了這封信，我至少能確定的，也是唯一能確定的，我記憶中的沈逸澤和真實的沈逸澤之間唯一有交集的，即是他們都喜歡一個人。
都喜歡著周亞靜。
都喜歡著我是真的嗎？
打從淚水自我眼眶流下來的那一刻，我自覺到我這輩子恐怕都注定都要為了沈逸澤，像孩子般的這麽大哭。
為什麽？
我想不通為什麽。
為什麽沈逸澤看待對我的這份愛情，口氣可以那般稀鬆平常，我卻是蹲在街角，像個被拋棄的孩子，揉著流淚流疼的雙眼，依然難過得泣不成聲？
我想這不是我們在這段感情中，付出給予的多寡。
而是給予的性質有所不同。
這樣的我們，真的適合在一起嗎？
來自沈逸澤的信之三
接下來不免俗地要稍微介紹一下我的感情世界。
其實除了亞靜之外，我有喜歡過別的女生，這是我認為應該開誠布公的一件事，盡管在幾年後，我想破頭都不想不出為什麽當時會喜歡那個女生。
事情的發生依然是圍繞我初中的時候，沒記錯是國二。
前麵有說，很多女生會送便當給我，但是大部分都是外訂的便當。亞靜也是我們高中畢業的，一定也知道營養午餐這種東西在我們學校是不可能發生的。
如果發生，那我相信圖書館一定也有會爬出貞子的錄影帶。
當然那個女生不是其中一個，她很安靜，很樸素，在我沒認識她之前，看著她就會覺得這人一定會永遠這麽孤單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吃一輩子飯……就算出了社會也一樣。
她就是這麽散發著非常不顯眼的氣質。
我是在音樂課考試時，見到她表演彈鋼琴彈奏時注意到她的。
我曾經說過吧，我學過鋼琴的事。
小時候家裏經濟還十分過得去，出於我自身的意願，有去學過一段時間的鋼琴，我爸也大手筆買下了那架小白琴給我。當然在我爸事業失敗之後，那架鋼琴成了我家唯一最值錢的物品，發生過很多次我媽找了買家開來小貨車要賣掉那架鋼琴，但是每回鐵定都會被家裏四個男人給擋在門外，我媽卻還是屢試不爽，最可惡的是，被我們阻擋後，她還能逼買家自己付了租小貨車的錢。
後來聽說她的惡行惡狀在我們這個裏被宣傳開來，再也沒人想打那架小白琴的主意。
言歸正傳。
正因為我見過很多人彈琴，但大多數人雖然聽起來是彈得不錯，但是看起來不是手指不夠柔軟、顯得不夠優美，就是彈琴時居然學起音樂家的麵目猙獰，真的讓人倒盡胃口。
說到彈琴，我不否認，我是百分之百的外貌協會。
那女生就是抓住了那一瞬間，吸引住我的目光。
接下來有好一段時間，我一直在注意她。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同時擠在我們教室裏，會這麽注意她的，恐怕還是隻會有我一個。
她讓我懂了一件事，就是不管再醜的女生，看久了遲早會順眼，更何況她並不醜，隻是不像其他女生開朗活潑、在意外表。隻是平凡了點。
平凡也有好處，就像對你們女生而言，一定是平底鞋比高跟鞋好穿，對吧？
我忘不了開口和她講話的那天，從下午開始，外頭就一直下著大雨。
二哥那家夥明明是高中生，卻常睡到中午才願意起床來上課，別說我媽不管他，那時候我媽也得兼差打工，想管也管不到。
不過有個好處就是了，當他出門時發現有下雨或下過雨的跡象，他就會順道幫我帶把傘。
我一向會在教室逗留一下才回家，走到了校門發現她還在校門口的警衛室前躲雨，不知道是自己回家、還是父母還沒來接她，我沒撐傘，一口氣跑到她身邊，把雨傘丟給她。“拿去用！”
我還記得她嚇傻地看著我的那個模樣，我還記得因為那個表情我突然覺得她很可愛。
還記得我是就這麽從在意她，轉變成喜歡她的心情。
哎，寫到這裏，我突然想知道亞靜心中有沒有任何的不開心或難過，甚至連不想再繼續看下去的念頭，都有一點點有沒有？
因為就算隻有一點點，也可以當作是對我在意的回應，不是嗎？
雖然一點點，對我來說是遠遠不夠的，因為我是非常真心地在企盼，上麵的每字每句都能使你的心絞疼得快要窒息。
因為那對我的愛情而言，可是該有多好的一個回應吶。
那個女生的名字，其實我到現在還記得。
和什麽餘情未了完全沒幹係。
我想你知道，就算在班上真有人能不起眼到讓大家把他當空氣的地步，要無緣無故有個綽號暱稱的，卻也不是什麽會令人意外的事。
世界上的事就是那麽地神奇，有別於奇蹟的神奇，老是讓人感到不知所謂。
偏偏她就是沒有任何綽號，沒有任何暱稱。
我曾經有一度認為大家是借此取笑她的名字，後來又覺得，可能下意識地，我是覺得這女孩不管是在任何方麵──甚至姓名，都和我相距甚遠，擺在一起時會讓人感覺到強烈地不協調。
她叫美玲。
在初中畢業之後，她沒有直升高中部，選擇了其他高中。
可能是想躲開我。
雖然我在前麵說了那麽多廢話、還描述我怎麽喜歡上她，但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我覺得她配不上我。
哎，亞靜，我到底是多麽自負的一個人哪？就連對方是你，我都無法勇敢地對你告白，導致了今天這樣子的情況，我想說我是無心讓你傷心的，但是我卻又不能不責怪自己，總是把自己擺在第一位，自私地不為別人多想。
那時候我對美玲的照顧，想必也是讓她痛苦萬分。
別人覺得我在意她、喜歡她，我卻又一次次地否決掉這種可能。
就連她對我告白，我也是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我還記得她的淚水掉得就像書裏描述的一模一樣：斷了線的珍珠。
但是我完全不像小說裏接下來會描述的那樣，我既沒有因此受感動而抱住她，或是摸摸她的臉、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我隻是看著她，她抬頭看著我，用她那雙幾乎都要看不清楚我樣子的眼睛看著我說，她現在在我的眼中完全看不到任何對她的感情，是她誤會了，請原諒她的不自量力。
然後轉身跑開了。
我們學校真的是個很小的園地，難怪她要離開。
而且她在學校裏本來就沒什麽朋友，不管問誰，都不會有人有她的消息。
在她告白的那天我回到家，一回家馬上就關在琴房裏，不停地彈奏著“I Will Survive”。
情場高手大哥說，我居然在發生這種事情之後，心中響起的卻是這首歌，這真的是一種很惡毒的行為，就算對方女生不知道，也難以原諒。
我都還沒告訴他，我沒接受她是因為我覺得我們不相配，是這種理由，否則他應該會和我斷絕兄弟關係。
之後，好像是遇上畢業的關係，出現了很多女生對我告白。
而在那樣的場景下，我的腦海中會不斷浮現大哥的話。
我是個心腸惡毒的家夥，所以我不應該放縱自己去談戀愛，我早晚會得到我應有的懲罰……有好一陣子我都是這麽想的。
後來懷孕的大嫂聽說了，先是跑去賞了大哥一個巴掌，再來和我說不要介意我拒絕她。
當初大哥追她的時候，她多少也想過眼前這男人是不是配得上她，而猶豫了很久。
明明就沒其他人追，還猶豫了有兩個月這麽久，所幸大哥沒有很黏人的追求攻勢，給了她很大的空間去思考。
因為她真的也愛那個恐怕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個叫沈梓俊光的男人，所以最後還是回應了他的追求，結婚生子。
“你一定沒有愛上她，所以當時才沒有接受她的，小天。”大嫂說道。
但是我怎麽都沒有被大嫂的話說服。
這是我第二次意誌消沉的原因。
幸好那時候已經放暑假了，我可以盡情地躲在家裏，就這樣我意誌消沉了整個暑假，在這段期間裏，連沈珺育都出生了。
由於大嫂要坐月子的關係，我媽則藉口要幫大嫂坐月子，把照顧沈珺育的責任都推到我身上。
我複原的原因，當然是因為沈珺育那家夥永遠不願意在乾淨的尿布裏小解，特愛挑在我幫他換尿布時才一股作氣全尿到我身上來，我每天都因此而怒氣衝天，卻擺脫不了沈珺育這個小屁孩，完全沒心力再去想那些往事。
這就是我和沈珺育這髒小孩結下不共戴天之仇的由來。
來自沈逸澤的信之四
路家有三兄弟，我從小就被叫小天長大，因為一日和一天、星期日和星期天的說法，讓我家裏人認為這兩個字是相通的。
叫我沈逸澤的人，除了亞靜之外，不會第二個人，連我家裏也不會，其他人更是不可以。
雖然我很清楚做怎樣的一個人，才會討人喜歡，但是我卻不願意成為那種家夥。
我想做沈逸澤，想當我自己。
如果我真的是這麽惡毒的人，我會接受。
我也隻好接受。
我一直忘不掉國一時，被國三學長揍完，帶著滿身傷，坐在原地等別人過來關心我，才願意離開的那段日子。
很多人以為我在耍帥，被打完還能耍帥的，全校隻找得到我一個，居然沒什麽人覺得我是懦弱的，甚至有些被欺負的學生想像我看齊，卻怎麽也無法忍受挨揍的痛，怎麽也無法不回到他們弱小的原形去。
他們卻不知道我是沒辦法自己站起來，全身骨頭好像都被打散似的，我隻能靠著牆席地坐下，運氣好的話，很快就有人會發現我，我會請他扶我一把，運氣不好，我就坐一下午，老師會派人出來找我。
明明這種事件發生的頻率多到能驚動訓導主任，在二哥來當我的救星之前，卻頻繁地在發生。
就像古龍的“小李飛刀”中的阿飛一樣，能真正傷害到他的就隻有他自己，林仙兒不斷地傷害、利用他，也是出自他的默許。
一樣地，這一切也是因為我的默許。
所以在別人眼中，我一直有一種“沈逸澤”專屬的形象存在，就像阿飛一樣。
雖然我不一定是主角，在他人心中留下的印象卻非常鮮明。
相較於我這樣皮肉痛的付出，二哥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在別人心中就留下這種印象。
他如果拒絕女生的告白，也不會像我這樣接到大哥的評語。
大嫂說，那是因為二哥沒腦，所以大家知道他會拒絕，是因為真的不喜歡，不像我太追根究底，就算擺明了是不喜歡，也會說白了是為什麽不喜歡，就算是對方一廂情願的愛情，也會害苦我自己。
所以我從沒反對程昱揚說我是自虐狂，可能就是這個因素吧我想。
而我這個自虐狂，不僅喜歡給自己找麻煩，而且似乎永遠停止不了這輩子在無形中，去傷害別人的命運。
就算是我真心喜歡的女孩子也是一樣。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了解了當初大嫂和我說的話。
我一直以為我很早熟，原來沒有，不然我早就能明白大嫂和我說的那些話了，不會直到今時今日才省悟，原來我的惡毒，是因為我沒有愛上美玲，隻好傷害她。
我從來不曾花過半分半秒的時間，思考亞靜是不是配得上我的事。
壓根想都沒想過。
我的星期一從來都不憂慮。
每天都必須很早就起床出門等校車，那個等待成了我最期待的一件事，好希望遇見亞靜的時候，是打從高一時就開始了，如此回想起兩年間等待校車接送的那段時間，才不會覺得是在虛擲光陰。
因為我會從前一天晚上下了校車之後，就開始等待翌日的來臨。
等著上學搭校車、等著五點下課、再等著晚自習結束搭校車，日複一日，我唯一的期待都非常地渺小，願望實現與凋謝的速率都猶如曇花開花的時間一般，就隻有坐在你身邊的那一段短暫的時間。
但是除此之外的分分秒秒，我心裏有著亞靜的笑靨，絕對不會忘記。
你會不會怪我這個告白來得太遲呢，亞靜？
不知道是信有太多張，還是沈逸澤平鋪直敘的文筆隱藏了太多艱澀的情感，對我而言，要看完它實在太辛苦了，所以我沒有讀完它，讀到第四篇，我就停下了。
十來張紙就花上我一個多小時，其他時間我依然沒有動，悄悄地把它們折好放回盒子裏，坐在外頭風乾我臉上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