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抽簽

  後來我才曉得,她發春秋大夢想幫我牽到我十八年來第一個男朋友這條紅線。


  “我叫靳士博。”一頭金發男指著身旁聽見下課鍾聲,立即睡死的一頭黑發男。“他是林家宣。”


  “啊?”聽見他的介紹,我的腦袋就好像被雷打到,聽進了六個字卻湊不出半個名字來。


  他似乎很習慣這種狀況,伸手和我討了手上的筆,在我的筆記本上個別寫下兩個名字。


  “好難的名字。”不過終於有名字可叫了,怎麽都比我取的踅腳外號強得多。


  “你呢?”他把筆遞還給我。


  “周亞靜。”我邊說邊寫下名字。


  “周亞靜?”靳士博盯著我的名字很久。“好特別。”


  “比不上你。”我說,心裏卻浮現了一個更特別的名字。


  靳士博見我神遊四方去了,開口說話把我的思緒拉回,“我之前就有注意到你。”他說,“不知道為什麽大家把你傳得超恐怖的。”


  “恐怖?”我越來越不懂其他人腦袋裏在想什麽。


  “你知道你不笑的時候很凶嗎?”靳士博笑道,“感覺惹你不高興就會有生命危險。”


  話說這樣的話,沈逸澤絕對不會和我說。“那又怎樣。”


  “其實也不會怎樣。”靳士博說,“不過不會很難交到朋友嗎?”


  “又不是沒朋友,我幹嘛管別人怎麽想。”我從來沒想要改變過自己,反正道不同不相為謀。


  “也是啦。”靳士博好像感受到了與我聊天的困難度。“太在乎別人的想法好像就會變得越來越沒個性呢……”低語一般地道著。


  上課鍾聲再次響起,坐在最外頭的林家宣迅速抬頭,醒了。


  “醒啦?”靳士博笑著。


  “幾點了?”


  “上課了。”


  林家宣揉揉眼睛,“我怎麽會選到這麽無聊的課?”抱怨著。


  我們上的是西洋音樂賞析,上課時老師不斷播放音樂催眠大家。


  “是你自己說要選的。”靳士博道,“我為了陪你才跟著選,倒楣的是我吧?”


  “我還以為她會教些蕭邦什麽的。”林家宣吶吶地道。


  我聽見林家宣的話,忍不住盯著他看。


  “那會換我被催眠。”靳士博道。


  林家宣偏頭睨了靳士博一眼,發現我看著他。


  “周亞靜。”我說。


  “林家宣。”他嘴角勾起一抹笑。


  “你會彈鋼琴嗎?”


  “上了高中才開始學的。”林家宣的目光轉向我的手指,“你也會嗎?”


  “不會。”我說。


  隻是在那時候,我不小心又想起了沈逸澤。


  我多了一個朋友。


  不是靳士博,而是林家宣。


  除了沈逸澤之外,他應該算是我第一個異性朋友。


  他和沈逸澤都彈鋼琴,和沈逸澤不同的是,他當然不會是像沈逸澤那樣,因為太過憧憬早期藍調歌手彈琴演唱的畫麵,他擅長的是古典樂曲。不過他高中才學琴的原因也很奇怪,他說是為了教朋友的弟弟彈鋼琴才特地去學的……


  其實沒這個必要吧?


  可見家宣腦袋構造也易於常人。


  和家宣熟識後,隻要我們都沒課的時候,他便會在早上陪我去買早餐。


  雖然田燕鳳老說這是搞曖昧的行為,但不管從我們聊天的話題、到肢體行為,怎麽看都隻會是朋友關係。


  “不過你不參加聯誼,林家宣還是要參加,怎麽回事?”田燕鳳原本擔心帥哥少一個會影響班上女生參加的意願,沒想到事實與她預料不同。


  “就說了我們隻是朋友。”她這才相信。


  居然得用聯誼的參加與否來衡量才相信。


  所以才說一個人就算行得正、坐得直,人言依然管你三七二十一地亂傳。


  後來我們買早餐的行列,不知不覺間多了兩個人。


  一個是田燕鳳小姐,這就不用介紹了。


  另一個是靳士博。


  “我覺得有點丟臉。”


  “為什麽?”田燕鳳問。


  “買個早餐都要組團……”


  一旁的家宣聽見了,笑得好誇張。


  這句話有這麽好笑嗎?

  “這樣好了,我退團。”家宣道。


  “好啊。”經我一秒鍾的迅速思量,家宣退團能帶走“早餐團”對我麵子上的負麵影響,於是我個人無異議通過。


  然後田燕鳳竟然也不來了。


  就這樣,陪我買早餐的人換成了靳士博。


  我和家宣還是有見麵獨處的機會能好好聊聊。我們還有同一門同樣的課程,就是體育課,隻有我和他兩個人。


  那時候我選上籃球課,我這個十項不能的家夥以為死定了,現在家宣拍胸脯說會幫我,雖然不曉得是真是假,但是我也對他很感激了。


  家宣很懂得聊天這檔事,對什麽人該說什麽話才能因起對方興趣,這是第一次與第二次見他所看不出來的。我很佩服他,但沒有產生丁點想與他看齊的意願。他說了很多他高中時候發生的趣事。包括教導他鋼琴的家教老師所發生的不幸的事。


  “你可以從每個身邊人的離去,得到一些體悟。”家宣說,“但是關於老師心臟病發突然間就這麽去世,我並沒有得到任何正麵的意義。”


  家宣的鋼琴家教老師那年還未滿二十歲。


  “從那件事之後,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說我長大了。”他顯得很懊惱,“我平常是有多不成熟?”


  我聽見這話笑了。


  “後來我才發現原來不是這樣。”家宣的神情變得黯然地深不可測。“停止去追尋我所在意的‘意義’,對他們而言就是長大的表現。”


  “我們應該對夢想死心蹋地地追求,對戀人莽撞地追求,都不要問原因。”他說,“這就算是長大了嗎?”


  我不曉得家宣身邊的人加諸給他多大的壓力,但看得出來他很難受。


  那時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話,“太在乎別人的想法好像就會變得越來越沒個性。”我說。


  家宣聞言看向我。


  “你朋友說的。”我對他一笑。


  “小禹嗎?”


  我點頭。“約束你的人不會對你的人生負責,我們把自己的人生過得沒有任何遺憾、對得起自己不就行了。”


  家宣笑。


  “上完課我們吃完晚餐再回宿舍吧?”家宣提議。


  “好啊。”高中的數學老師說過在大學交不到好朋友,才不是這樣。


  主決在於我有否這個榮幸遇見那般好的


  田燕鳳搞了半天的聯誼,居然隻有男女生各九個人參加。


  “怎麽那麽少人參加?”我是在他們聯誼當晚才得知這件事。


  而且我們寢室除了田燕鳳之外,其他三人都在。


  “本來就是小型聯誼,你不知道嗎?”範昱西道。“田燕鳳說不想把自己搞得像導遊。”


  “這是什麽理由?”所以我應該開心田燕鳳當初想要內定我這個名額蘿?不過我還是不需要她來當月老紅娘。“你怎麽沒參加?”我問範昱西。


  “我有報名啊,但是沒被選中。”


  範昱西個性是男性化了點,不過按範昱西的相貌,參加聯誼的話也是為男生那方帶來福利吧?範昱西居然沒被選中?

  範昱西用手撐住下巴,開始抱怨,“田燕鳳和我說聯誼的那間餐廳奶濃鍋好吃得有名,所以我才願意參一腳,沒想到居然不選我!根本是在耍我嘛!”


  “怎麽選的?”我問。


  “抽籤。”小芝邊打線上遊戲的怪物,一邊撥空為我們解答。“讓男生的公關抽女生這邊的籤,田燕鳳則抽男生的籤決定是誰參加。”


  “心機真重。”範昱西一直很介意吃不到奶濃鍋的事。


  “我們改天再一起去吃不就好了嘛。”我安慰範昱西。


  “你有車嗎?”


  這句話堵上了我的嘴巴。


  我們寢明明有四個人,卻半台機車也沒有。再加上除了田燕鳳之外,我、範昱西、小芝三人的人緣似乎不大好。


  我聽說是因為長得個性差難相處,範昱西則是常說話得罪其他女生,而小芝……她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所以也沒和什麽人太相熟。


  結果三名怨女都沒被排在聯誼的行列,乖乖待在寢室。


  “為什麽隻挑九個?”我很好奇。


  “誰曉得。”範昱西說,“請示碟仙的吧。”看來還是為了吃在生氣。


  “不曉得家宣有沒有被挑中。”


  “有。”小芝又開口。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範昱西的疑問也是我的疑問。


  “因為我在旁邊啊。”小芝說,“因為那次我忘了帶磁卡,你們又去做打掃,我隻好等田燕鳳抽完籤再一起回來。”


  “那那個金發小子有沒有被抽中?”靳士博和範昱西都選到了桌球課,兩個人是球友。


  雖說是球友,但兩個人無法搭檔打雙打,因為默契極差。


  “有。”小芝答話依然頭也不回,“田燕鳳手氣都還蠻不錯的。”


  “她運氣一向是不錯。”範昱西這句話應該是針對吃美食的運氣而說的。


  “不過對方手氣就沒這麽好了。”小芝這才回頭,露出奸佞非常的笑容。


  這讓我和範昱西都笑翻了。


  “哎,小亞靜,你手機從剛才就一直震動,你不接嗎?”


  聊天聊得太投入了,我這才發現手機一直在桌上顫抖著。


  我拿起手機,居然是靳士博的電話。“喂。”


  “你在寢室嗎?”


  “嗯。”


  “你今天有吃晚餐嗎?”


  “吃了。”其實還沒。我沒有吃晚餐的習慣,不過有吃宵夜的習慣。


  “是嗎?”他怎麽笑了。“不過我怎麽聽家宣說你不吃晚餐。”


  “哪有。”我說,“我又不減肥。”


  “我在你們宿舍樓下,快下來。”他話鋒未免也轉得太快。


  “做什……”掛我電話。


  見我一副要出門的樣子,範昱西將她的注意力抽離手中的漫畫書,“誰打來的?”


  “靳士博。”


  “金發小子?”範昱西咕噥道,“聯誼這麽快就結束了?比打劫還快!”


  我穿好鞋子,“我出去一下。”


  “順便到便利商店幫我買罐可樂。”範昱西道。


  “我不能在一樓的販賣機幫你投一罐就好了嗎?”便利商店這麽遠,哪裏順便了。


  “也是可以啦!”


  真想揍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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